八月的惠和市，像一个高速运转的烤炉。接近三十九摄氏度的气温，让人觉得自己像是烤炉里的肉。

“喝点水。”威廉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齐震。

“谢谢。”齐震接过水，扭开后，猛灌了大半瓶水，大半瓶水下肚，整个人仿佛才活了过来。

他们两个被方舟赶出来约会，一时间无处可去，威廉便提议来郊区爬山。

其实这算是两人的第一次正式约会，所以两人都有些不自在，自出来后，两人的目光就开始互相躲闪，没有交汇过一次。

齐震握着矿泉水瓶的手紧了紧，转头望向正在愣神的威廉，“是不是觉得很不习惯？”

威廉回过神来，勾了勾嘴角，“我觉得还好，你呢？”

齐震眼见他的耳尖染上淡淡的粉红，弯了弯嘴角，“嗯，我觉得很不习惯。”他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如果小心一些，他们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怎么样？是不是后悔表现的太过明显？”

威廉转头望向齐震，眼里满是疑惑和不解，“为什么要隐藏？”他的表情很认真，似乎真的无法理解，“人生在世，不是应该随心活着吗？这本来就是正大光明的事，有什么好隐藏的。”

齐震心里蓦地一动，逃也似的移开目光。这一刻他承认，即便他年长威廉三岁，他也不如威廉活得洒脱和坦荡。

也许是因为从小被父母严厉管教，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好，他几乎是按步就班地长大，大概唯一离经叛道的便是喜欢男人这件事。想着这些，似乎心底一直紧绷的某根弦陡然一松，整个人瞬间卸下了千斤重担。

齐震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他仰头望向天空，枝叶交错之间，衬得天空更加湛蓝，就像威廉那双蓝色的双眸，犹如最昂贵的蓝宝石，令人总是想据为己有。他扶着围栏起身，“我们还差一大截才到山顶，走吧。”说着，他率先向上爬去。

威廉仍旧靠着围栏坐在原地，目光却一直落在齐震努力向上攀爬的背影上。

齐震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动静，转头望向威廉，“怎么？爬不动了？”

威廉嘴角弯了弯，扶着围栏起身，“是老人家你爬不动了吧，我在前面等你。”说着，他几个大跨步，便越过了齐震。

两人在你追我赶中，终于抵达山顶。此时已近黄昏，山顶早已没什么人。齐震靠在石椅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此时已经全身脱力。

“你看这里，夕阳真好看！”威廉转头冲着齐震笑，他此刻逆着光，夕阳的金色余晖给他的周身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齐震的胸口突然开始砰砰乱跳，他捂住胸口的位置，有些茫然，也有些无措。

威廉见他那副模样，以为他太累，忙走过来，满脸关切，“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舒服，就是累得起不来。”

威廉垂眸盯着他，目光柔和，朝他伸出手，“来吧，我帮你一把。”

齐震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上，威廉顺势将他拉起。他怔怔地被威廉拉着向前走，直到走到刚刚威廉站立的位置。

威廉望着夕阳，眉眼越发柔和，“你看，多好看！”

齐震转头望向威廉，在夕阳的映照下，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满是碎金的光亮，他口中喃喃，嘴角勾起，“确实很好看。”

——

台历上的被红笔标注着“五个月”三个字，齐震盯着这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勾起。

今天是他和威廉在一起的第五个月。

这五个月的时间仿佛转瞬即逝，他们像真正的情侣一样，看电影、逛夜市、去海边看日出和日落……

很幸福也很美好，只是，太过幸福和美好的感觉，总是让齐震的心里涌起丝丝的不安，他总觉得这一切会在某天戛然而止。

“叮铃铃——”手机突然响起的音乐声，让齐震瞬间回过神来。屏幕上显示的陌生来电，IP地址是盛京市。齐震有一刻的恍惚，他颤抖着双手，按下接听键。

“是齐震吗？我是老王。”电话那头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让齐震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期待落空的失望，还是让他怔愣了好一会儿。

“喂？齐震？喂？”

齐震回过神来，“王哥，好久不见。”

电话那头似乎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忘记我是谁了。”

“怎么可能，我们一起住宿舍那么久。”

“齐震，是这么回事，我今天回学校办点儿事，有个老师问我认不认识你，说有人来学校找过你几次。”

齐震的心一提，神经瞬间变得紧绷，“有人找我？”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是谁？”

“说是叫肖远。”

齐震在听到肖远名字的瞬间，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双腿也跟着发软，险些摔倒，他连忙扶住墙壁站稳。

“喂，齐震？齐震？”

“你确定…是肖远？”齐震的声音有些发紧。

“我确定是叫肖远，我现在把他留的手机号给你……”

挂断电话的齐震，再也无法支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

他等了那么久的人突然出现，他却只感到茫然和无措。

他紧紧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后，按通了那个号码。

“喂，你好！”

肖远熟悉的声音让齐震瞬间落下眼泪。已经太久了，太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阿远，是我，齐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