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步伐缓慢，行走间摇摇欲坠。
看起来实在太惨。
范时青跑过去刚探出手，就被人躲开了。
“很脏。”
“确实挺脏的。”
范时青强制地扶住她微微发颤的身躯，净身术一出，夕萤重新变得干净整洁。
她这才发现夕萤脖颈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不多时，衣领重新被染红。
“师尊，你的伤？”
夕萤看她的时候，表情依旧如常，若不是脖颈处裂开的伤口暴露在人前，范时青还当真以为她没受伤。
“那妖物的毒气会腐蚀伤口，所以一时没能复原，只是看的严重一些。”
“是……吗？”
那她怎么不用净身术呢？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问出了声。
“丹田里的灵力暂时空了，刚刚幸苦阿青了。”
范时青垂眸：“举手之劳，有什么可谢的？”
她安静地扶着夕萤去了岸边，又顺手给她施了个净身术。
“我们先去客栈，我替你疗伤。”
夕萤顿了顿，道：“可以去客栈，疗伤我自己来。”
“……好。”
简单包扎了一下，范时青将人送回客栈，关门之后，她靠着侧面的墙壁。
如此好的机会，她要是下手，成功率会成倍增加。
只要一击必中，她就能回去了。
范时青刚回头，就感觉到后背被撞了一下，随即肩侧搭了一个脑袋。
她只不过是动了下身体，后面那人便有栽倒的趋势。
“小萝！”
范时青回身揽住，她稍微晃了晃，又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发现小萝依旧闭着眼睛。
她立刻抱着她走回客房，是之前在水里受了伤吗？
将小萝摆好盘腿打坐的姿势，范时青掌心按在她背后，灵力在周身流转一圈后，又沿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汇入到小萝的身体。
范时青已经可以借着灵力的运转看到她的灵脉和丹田了。
让她惊愕的是，小萝灵脉里的灵力横冲直撞，就连丹田都有碎裂的痕迹。
看那些痕迹，时间应该已经有很久了。
至少自己在遇到她之前，小萝的丹田就被人毁去大半了。
范时青心中难受，她和小萝认识这么多年，竟然连这些都不知道。
月上枝头，沉静如水的月光从窗外泼洒到地上，室内一片昏暗。
长街上摩肩接踵，小贩的叫卖声，烟花爆炸此起彼伏，盈满了欢声笑语。
范时青给自己和师尊的房间都放了隔音符，将那些嘈杂声一一拂去。
她额间满是汗珠，直到眉眼被昏黄的光线照亮一瞬，爆炸声传入耳畔。
隔音符消散，盘腿坐着的千萝刚好睁开了眼睛。
瞳孔里瞬间倒映了扩散在天际的火树银花。
“好看。”
范时青听出了她微哑的嗓音，抬手便拿了杯茶水，动作娴熟地放在小萝唇边。
千萝就着她的力道喝完了一杯又一杯，三杯过后，她捂住了嘴巴，喃喃道：“我不渴了。”
身体躺在范时青怀里，千萝还有些受宠若惊，她挣扎着就想爬起来，却被范时青死死按住。
明明可以挣脱开，但千萝没再抵抗。
“烟火好看吗？”
“嗯。”
“那就多看一会儿吧。”
千萝感觉到腰腹被一股力道紧紧抱着，身后那人的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千萝安抚地拍了拍她小臂。
耳边是骤然乍响的烟火声，范时青抱紧怀里的人，良久，她道：“我去看看师尊，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她刚站起来，便被小萝拉住了手，然后听到她说：“别害怕，我永远会陪着你。”
小萝松手，范时青离开了客房，往隔壁走。
她眼角微胀，恍然间竟有种想哭的感觉。
范时青吸了吸鼻子，先敲了敲师尊房间的门，没听到里面回应，她又在门口等了片刻。
“师尊？你还好吗？”
“……那我进去了？”
范时青一进去，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而夕萤正靠着墙壁努力调息。
周围一片寂静。
范时青缓步走到夕萤身边，这是她最虚弱的时刻，要动手杀了她吗？
盘坐在床上的人毫无所觉，脸色苍白如纸，似乎轻轻一戳就能要了她的命。
范时青伸手，指尖要触及到夕萤脖颈的时候，盘坐在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范时青紧急调转了方向，将垂落的发丝拂到耳后，动作顺滑又自然。
夕萤一看到她就牵了牵唇角，眼角眉梢都挂着柔意：“阿青怎么来了？这么晚，不去休息吗？”
“我来看看师尊，是我没顾好一切，让师尊第一次下山就受到这种无妄之灾。”
“不会，这与你无关，该怪的是那些对普通百姓下手的人。”
“可师尊的功劳，他们都不知道。”
夕萤：“我师尊曾告诉我，修仙之人追求的便是大道，无须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范时青握了握拳，直接豁了出去，她紧盯着夕萤的表情：“师尊，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你的师尊锦玄仙尊吗？”
夕萤沉默，一时没回话。
范时青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她继续道：“师尊记忆里的她一定是最美好的，所以为了让她生活在一片净土，师尊能不能不要以她之名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
“错事？”夕萤笑了，“现在是这么多年来我经历过的最幸福的时刻，只要我们都安好，对我来说就够了。”
“你担心的错事，我不会做的。”
夕萤伸手碰了碰她脸颊，温热的触感掠过眼角又划过脸颊。
范时青怔愣，耳边似乎响起了很重的心跳声，慌乱间，她施了个净身术。
周围的血腥气被洗去，鼻腔中闻到了淡淡的清香。
指尖滑落，夕萤收手。
“好了，我还要疗伤，阿青没什么事的话，就先……离开吧！”她说话也没最开始那么顺利了，总要顿一顿，才能说出下半句话。
那只大妖伤到了她的心脉，若不是本体给了辅助，她不一定能撑到现在。
夕萤重新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范时青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离开了。
她下不了手。
脑海里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
比如，杀了夕萤之后，她要怎么才能完美的处理掉尸体？回仙门之后，她要被怎样询问？若是就此逃跑，仙门定会派人追杀她。她能在死之前，平安等到系统的消息，成功回到现代吗？
脑海中思绪纷杂，占据最多的疑问是，她要怎么和小萝解释这一切？
难道要说夕萤是未来祸乱天下的堕仙吗？
这是个人都不会信的。
先不说自打遇到段蔚含，见到她年龄有异，范时青心里就对原著内容的事实存疑。眼下，夕萤确实当得起修仙界的仙尊。
她不想让小萝认为自己是一个只听信他人的话便生出偏见的人。
范时青闭了闭眼。
难道是因为她来了，所以导致剧情出了些意外？
脑海里乱成一片，回了自己房间后，小萝还睁着眼睛等她。
窗外的烟火依旧在绽放，范时青坐在床边。
“很吵吗？要不要我再燃一张隔音符？”
千萝摇头：“不吵，我喜欢和阿青一起听、一起看焰火。”
范时青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后抬头看向窗边，人声鼎沸又伴随着天边乍现的花火。
她感叹，这里真的好像现实世界，每个人都是鲜活的。
如果他们和她一样，都是活人。那就证明祸乱天下的事是可以被改变的。
至于她回到现代的事……范时青想了很久，觉得依靠一个漂浮不定的系统并不保险，或许还有其它的办法。
她可以不杀无辜的人，然后成功回到现代的。
范时青想靠自己。
“阿青是生气了吗？”
范时青扬眉：“怎么这么说？”
“阿青一句话都不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就像是生气了。”
范时青点了点她鼻子：“我是该生气的。”
千萝瞳孔放大，眼里溢满了吃惊。
“你明明受伤了，为何告诉我你没有？还有，你的丹田有裂纹的事，也没告诉我。要是再来一次重伤，你是不是就彻底不能修炼了？”
千萝晃了晃她袖子：“不会的，我现在能顺畅的吸收灵力，会努力突破元婴的！”
范时青没再质问，总归是一只小猫，她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事？只要以后好好养养丹田，裂纹会消失的。
“你的丹田裂纹是天生？”
千萝犹豫了一下，点头。
“好。”
范时青已经开始思考要准备什么灵丹妙药了。
*
昏昏欲睡的金蟾蜍被一道声音扒拉醒，她懒洋洋移了个位置，一睁眼就看见千萝坐在桌边，金蟾蜍差点没被吓得掉下桌子。
“你怎么悄无声息的！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吓死蟾蜍的！”
金蟾蜍说出这句话才发现自己并未出声，它看了眼在床上睡过去的范时青，懂了。
又是千萝干的。
对上千萝那双泛着凉意的眸光，金蟾蜍默默离远了点。
“我会不吵醒她的。”
千萝：“你知道就好。今天她去见段蔚含说了什么？”
金蟾蜍思考了一下，道：“也……没说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那么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