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夕萤表情正经，丝毫没觉得自己说出了让她何等震惊的话。
有那么一刻，范时青真的觉得自己和金蟾蜍说的一样，她心中有了一点愧疚。
“师尊，我错了，这里人多，我应该时刻注意的。”
但说实话，那盏茶还挺好喝的。
范时青举起手里的绿豆糕：“师尊能原谅我吗？”
夕萤：“嗯。”
“过来的路上，我看了好几家食肆，师尊喜欢吃什么味道的？”
范时青在侧面引路，时不时偏过头看一眼夕萤，确认她有没有跟上。
走到半路上，她胳膊突然被戳了一下。
“怎么了？”
夕萤伸出手掌：“我拉着你。”
“嗯？”
“万一再走丢怎么办？你不是也拉着小萝吗？”
范时青手抖了一下，那能一样吗？她怎么能和小萝比？
心里虽然那么想，但她之前的那点愧疚还没散去，最终还是拉住了夕萤的衣袖。
“这样，总不会丢了——”
说到一半，范时青顿住了，因为夕萤顺着那股力道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师……尊？”
夕萤义正言辞：“这里人太多，为师怕你受伤。”
范时青就那么僵硬的被她拉着，带到了一家食肆。
里面刚好空了一张桌子，范时青立刻抢占。
“三位客官，吃些什么？”
范时青：“各种味道的汤圆，还有你们的招牌菜都来一份。”
千萝和夕萤异口同声：“要辣的。”
等小二离开后，范时青支着下巴：“师尊也爱吃辣？”
“喜欢的。”
拜师已有三月，以师尊的身份来说，夕萤确实算得上是好老师，范时青问她什么，她知无不言。
被她这么直直看着，夕萤神情有些不自然：“阿青为何这么看着我？”
“唔，我只是在想，师尊这么厉害，名气响彻修仙界，那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范时青还没听到回答，就见夕萤耳尖已经带上了薄红。
她并未笑出声，相反，范时青饶有兴致地等她说出答案。
“有。她比我更有名气、更厉害，我一直都很喜欢她。”
“那师尊会不会为了那个人做伤天害理的事呢？”
千萝握紧茶杯，掩饰地喝了口茶。
旖旎的氛围突然被打破，夕萤还没反应过来，落在范时青眼里便是在犹豫了。
“怎么哪哪都有你？还真当自己是条狗喽！”
紧接着便是杯盏碗碟碎裂的声音。
坐在凳子上的人一身灰袍，安静的被训斥。
“我不能违背命令。”
“哼，段蔚含，你还真是条好狗。啊……真是看见你这张脸就令人难以下咽。”
“这位客官，你把周围弄成这样，是要赔钱的。”跑来的小二颤颤巍巍，生怕自己也被揍一顿。
“还不给钱？”
段蔚含拿出一枚上品灵石，双手奉上。
“见谅，不知这些钱够不够？”
范时青听到那个名字立刻扭头看了过去。
段蔚含，她知道这个人，在原著里是终瑶的爱人。
待看清她模样的时候，范时青微微惊愕。
三年前，相天音她们不是说她只是个孩子吗？怎么如今看起来竟和她一般大？
等回神的时候，段蔚含已经和那人离开了。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千万别乱跑。”
范时青站起来，迅速追了出去。
“阿青！”千萝刚想追出去，但想到范时青的话，她还是坐在了原地没动弹。
她不能做让阿青讨厌的事，要给她留空间。
夕萤问：“段蔚含是谁？”
在岛上这么多年，她完全没听过这个人。
“一个不重要的人。”
千萝还记得三年前，阿青和相天音她们的交谈，那个时候，她好像就对段蔚含很感兴趣。
千萝有点坐不住了，毕竟段蔚含的年纪看起来和阿青相仿。
“如果是不重要的人，阿青为什么会去找她？”
夕萤一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就有点不爽。
千萝可以用自己的脸，为什么她不能？
不仅如此，她跟在阿青身边这么多年，居然连这点消息都不分享，实在是小人心肠。
怎么？难道是怕她抢走阿青？
“想知道的话，你追过去问问不就好了？”
夕萤不说话了。
另一边，离开食肆的段蔚含两人走得飞快，眨眼就消失在人群里，范时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她们。
昏暗的小巷内，范时青站在巷子口。
“段蔚含。”
身着灰袍的人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范时青。
段蔚含面上没什么神色，给人的感觉很沉稳，只不过着实是太瘦了些，似乎风一吹就能栽倒。
她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人后，就准备继续走。
“是终瑶派我来送你些东西。”
段蔚含的脚步停下，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道：“是什么？”
范时青将手里的花灯递了过去，顺便给她了一张传音符。
段蔚含只看了一眼，便毫不怀疑地接了过去。
东西送到，范时青立刻消失在原地，不多说一句话。
段蔚含垂眸看了花灯一会儿，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喂！愣着干什么呢？别以为少主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
……
躲在墙角的范时青这才彻底离去，离开巷子的时候，衣裙容貌已经恢复了原样。
原来是她。
给段蔚含的传音符是她上次在阳甸渊得到的，再加上之前在终瑶那里见过的符纸……她已经确定了千方百计刺杀她的人就是终瑶。
女主为什么要杀她呢？
她们明明是一条战线啊。
范时青想不明白，等快走到食肆的时候，便看见人流朝她这边涌来，人挤人，短时间都挤不过去。
她下意识用了灵力，身形划过半空，如一阵风般轻巧，落地的时候，便发现刚刚的食肆已经燃起了大火。
里面还困了不少的人。
范时青一惊，周围已经有修士自发汇聚起来，想用水浇灭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
“怎么回事？火怎么会越来越大！”
“这根本扑不灭啊！”
“里面还困了不少人呢！这到底是什么火！”
“朱雀火。”
范时青也开始动用灵力，但食肆的火根本灭不掉。
附近的气息驳杂，她一时也分不清小萝和师尊究竟在不在里面。
师尊那么厉害，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应该会带小萝离开吧？
众多水灵根汇聚，长达一个时辰的时间，火焰终于扑灭，但食肆已经化作一片废墟。
“里面居然没人？”
“这怎么可能？刚刚着火的时候可还有不少人在求救！”
“会不会是人已经逃出来了？”
“要是逃出来怎么会没有半点迹象呢？肯定会有人知道的！”
难道是刚刚离开的段蔚含她们做的手脚？
小萝不在，范时青心中焦急，虽然知道以师尊的修为，这点朱雀火奈何不了她，可万一呢？师尊没有救小萝的话，要怎么办呢？
她紧闭眼睛，将神识范围扩大，很快就搜完了整座城。
没有她们的气息，一点都没有。
一定是出了事。
*
在朱雀火亮起来的时候，夕萤就将食肆里的人转移出去了。
那朱雀火会循着目标人物转移位置，只有水底才是最安全的。
谁知水中的大妖被朱雀的气息唤醒，正值躁动期，本是洞虚期的境界竟直逼大乘。
一时之间，水浪翻涌，寻常人都被砸晕了过去。
城中人群众多，夕萤不能让战局扩散到水面上，只能死死压制。
两方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早已晕厥的众人被千萝抬到水面上，正要下水帮忙时，刚好看见范时青在河对岸寻人的焦急的目光。
她衣衫湿透，发簪处还挂了几株水草。
范时青没过桥，直接跃到了对岸，稳稳地落到了小萝身边。
“小萝！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千萝摇头。
“这些人呢？还有师尊？”
“他们只是暂时晕了过去，一个时辰后会自己醒来的。”千萝看了看水面，“尊上她……还在水下。”
范时青：“水里有什么？”
“尊上说是一只洞虚期的大妖，她让我们安心在岸上等，她会处理的。”
范时青握紧拳，刚刚的阴暗猜测令她有些难受。
“阿青别怕，尊上说她不会让战局波及到岸上的。”
范时青更愧疚了。
她看着平静地水面，不由得想到这样水下的战局有多激烈。
“师尊会打败那只妖的吧？”
千萝拉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安慰道：“会的。”
范时青偏头，哭笑不得：“你怎么浑身还是湿的？”
灵力在指尖流窜，下一刻，千萝感觉浑身一轻，脏污的衣摆都被净身术洗去。
范时青抱住了小萝：“我刚刚以为你被困在食肆了，所以来的慢了，对不住，热腾腾的汤圆也没了。”
她抱的很紧，千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的，我还活得好好的。”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河水中倒映的圆月静静漂浮在水面上。
水面倏地有了点波澜。
范时青立刻站起来，河边躺着的人已经被一一认走，现在只剩下了她和小萝。
一个人影从水中缓缓走了出来，她鹅黄色的衣裙几乎被血染红，水面上都泛着浅浅的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