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阿庇斯的学校吗？”

与其说是学校，倒不如说更像是复兴街区的综合园区。

米莱尔住在阿庇斯下城区，一进入上城区后便和他说，这里就是阿庇斯的深渊学校了。

上城区的每一街区便对应一座纲目专门学院，各个街区之间风格差异明显，最大的街区属于同胞数目最多的爬虫纲，街区景观以丛林为主。眼前这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存在于此的古老丛林，树冠遮天蔽日，树干一眼望不到尽头，往上网巢鳞次栉比，往下根系纵横交错，枝杈与树根宛若数条巨龙盘绕，形成上城区的一条条街道。

“米莱尔，好久不见！”

“你旁边跟着的难道是新生同胞吗？”

“欢迎，欢迎！”

他们一走上其中一条地面根，附近的虫嗣纷纷从网巢探出头来朝他们打招呼，他们的外形酷似蚂蚁，纷纷摇曳着头顶的棕黑触须。

“诺缇，从左到右分别是伍德，博欧，弗莱，这片街区的网巢基本是他们做的，是有名的工匠三兄弟。”米莱尔冲虫嗣们挥手，诺缇也跟着做，收获了新鲜的热情。

走出虫嗣学院后，景色骤变，周围寸草不生，一片荒芜，矗立着上百座坟包，尽头则坐落着一座破败的教堂，屋顶都坍塌了大半。

“诺缇，你属于心魔纲，这就是你的学院。”米莱尔毫不避讳那些恐怖阴森的坟包，径直带他走了进去，“说来也巧，我们学校的校长也是心魔纲，就住在那座教堂里。”

诺缇的精神触须下潜进那些杂草之中，未尝到任何不好的味道，这才慢慢跟了上去。

“诺缇，不用害怕，现在是白天，心魔纲的同胞们都在地底沉睡，不会突然吓你一跳的。”米莱尔哈哈一笑，推开了教堂的门。

诺缇快步走进了教堂，两边烛火倏地亮起，映照出了面前一幅长达三米，宽达二点四米的肖像画。

肖像画上是一位慈祥和蔼的老爷爷，穿着一席蓝白色调的绒毛睡袍，正斜靠在躺椅上小憩，厚涂的油性颜料赋予了这幅画温馨宁静的感觉，甚至让诺缇觉得那套睡袍的料子手感上乘。

忽然，老爷爷睁开眼睛，直直地盯住他。

诺缇神情一僵，不知所措地看向米莱尔。

“诺缇，这就是我们的校长，奇诺芬，心魔纲，画像。”米莱尔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老爷子，这可能是你最后一个学生了，他叫诺缇，心魔纲，魅魔，是为了毕业证来的。”

“魅魔……虫王在上，是魅魔。”画像中，老爷爷的表情一顿一卡地变换，由最初一瞬的惊喜转为哀伤的叹息，“可是你诞生得还是太晚了，虫王大人为了延缓衰老已经前往了时沙池。”

闻言，诺缇觉得不太舒服，为什么这些骸族总是默认他要为虫王生孩子？

米莱尔注意到他的不悦，连忙纠正对方：“老爷子，诺缇在阿庇斯外已经有了归属。”

“原来如此，难怪你想尽快离开。”奇诺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魅魔的考核是什么？”诺缇直接切入正题。

“我去档案室拿给你。”奇诺芬说着，走向了画像边缘，随即整个人像从画框中消失。

耳边传来了翻箱倒柜的笃笃声，诺缇循声望去，发现左面高墙上的那幅画出现了奇诺芬的身影，背景里是一大片深色书架，校长通过“心魔纲”的标签很快找到了对应的架子，再从中找出了属于“魅魔”的培养方案，将它从高空丢下。

米莱尔眼疾手快地替他接过，匆匆扫了一眼就交给他：“还好，前四门课程我上过。”

所谓的培养方案是一本十几页的小册子，封面摸上去黏糊糊的，手感像是未干的颜料，他直接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魅魔如需毕业需要拿到24分通识学分和12分特色学分，分别对应12门通识课程和4门魅魔特色考核。

再看课程，诺缇越扫越头疼。

第一门通识课程是深渊生态学，需要绘制一张阿庇斯方圆五公里内的地图，标注常见深渊植物的分布点，再提交给植物纲的花妖老师，哈娜娜。

第二门通识课程是污秽讨伐学，需要跟随狩猎队完成日常巡逻一个月，由狩猎队副队长级别亲自考核通过。

第三门通识课程是普适生存学，需要前往农场和牧场帮工三个月，学会如何收获作物，宰杀牲畜并完成烹饪考核。

第四门通识课程是一般人类学，需要看完九本人类知识书籍，并在一场百分制考试中取得八十分。

……

诺缇光看第一页的四门课程就想叹气，就算他能顺利完成这四门课程，也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离开阿庇斯。

但继续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诺缇向画像校长确认道：“只要我拿到了这上面要求的所有学分，我就一定能离开阿庇斯，对吗？”

就怕他老老实实地完成课程，到时候虫王也能强行将他困在阿庇斯生祂的狗屁孩子。

“阿庇斯成立以来规则便是如此，没有特例。”奇诺芬似是看出他的担忧，语气笃定道，“虫王大人向来随性，不会强迫你的，孩子。”

米莱尔也说道：“虫王已经进入时沙池，那里时间停滞，短时间不可能出来。诺缇，我们之间对虫王一事也存在分歧，主要分为两派，一派是斯卡那边的保王派，不惜一切代价想延续虫王的生命，另一派便是普莫诺队长为首的新生派，主张就算没有虫王，我们也能完成我们的使命。”

诺缇虽然不相信那位虫王，但是相信米莱尔的真诚和奇诺芬的资历，便放下心来，着手完成他的培养方案。

米莱尔正是狩猎队的副队长，当即拉他去作日常巡逻。

“诺缇，自从某位邪神从虫王那里盗走了最后一颗堕落之种，虫王便用命名权柄设下了一条规则，只有经过命名的生命才能进入阿庇斯。”

这本是米莱尔用于介绍日常训练危险性的前言，却听得诺缇心里咯噔一声。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耶撒莱恩没来找自己了。

“所以方圆五公里内应该不会出现深度三水准的污秽，现在时间还早，我先带你到阿庇斯周边转一圈。”米莱尔带他来到阿庇斯边缘，准备跨越边界前向他确认一些情报，“对了，诺缇，你的加护是什么？有攻击性吗？”

诺缇可不敢说自己拥有堕落之种的加护，只好撒谎：“森林祭司的加护。”

“下潜到什么水准了？”米莱尔似乎很满意他的加护，“附近深渊植物很多，就算遭遇比较厉害的污秽，也应该有利于你发挥。”

“深度五。”诺缇直说道，取回六岁前的记忆后，他感觉自己变得更加完整，下潜得也更深了。

米莱尔嘴角一抽，似是没有预料到自己如此厉害：“诺缇，那你岂不是精神触须一放，就能完成第一项课程了？”

“我试试。”诺缇跨出了边界，选择离他最近的一株矮草，将精神触须下潜进去。

“我来替你望风。”米莱尔抽出银刃，戒备四周。

随着诺缇催动灵性，米莱尔能明显感觉到四周的深渊植物活跃了起来。

不远处的池塘中栖息着诱人丧命的胭脂镜，灵性扩散一波及，池塘中的胭脂镜满溢出来，连带着尚未消化完的污秽尸骸冲上岸，远远看去像是散落一地的脑浆。

更远处的胆怯茸受到了刺激，喷发出一大片烟雾，可见度瞬间来到了五十米，不可能再有污秽能够接近，米莱尔也放下了银刃，深感诺缇实力恐怖。

不出五分钟，诺缇就睁开了眼睛，在脑海中绘制好了阿庇斯周边五公里内的地图，包括深渊植物的大致分布。

经过这次精神下潜，诺缇对耶撒莱恩所说的“家园的守卫”一事拥有更加深刻的认识。

他没有想到，这些深渊植物的根系竟是纠缠在一块的，他触碰到的是臆想草的草茬，往外走就遇到了胭脂镜，再是胆怯茸，往左走是荆棘链，再是无根菟……或许是因为骸族们已经清理了一些较为危险的深渊植物，否则他可以通过一株植物的根系连接到这深渊中所有植物。

“胆怯茸的烟雾需要半小时才能散去，我先带你去买张画地图的纸，先回家一趟画下来再去巡逻吧。”米莱尔没有想过诺缇能做到这种程度，只好变更了计划。

诺缇点点头，跟上了米莱尔，忽然回头望了一眼身后。

刚刚，似乎有股奇怪的视线。

魅魔的感官没有反馈恶意，或许是其他对自己感到好奇的骸族吧，诺缇没有过分在意，先跟着米莱尔去植物纲的树妖那里买了白纸和炭笔，再回到了米莱尔的石头小屋。

米莱尔已经将客房收拾出来，诺缇便将纸摊平在石桌上，再坐到暖炕上，开始绘制课程要求的地图。

“诺缇，你还想吃煎饼吗？”米莱尔问。

“嗯。”诺缇应声道。

“那我再去烙几个。”米莱尔捎上了门。

诺缇埋头画着地图，暖炕和石桌几乎平行，他慢慢变作了趴伏在暖炕上的姿势，手肘撑在石桌上享受绘画的过程。

想到这可能从爸爸那里继承的天赋，诺缇越画越顺手，羊蹄不禁前后晃动了起来，散发出蓬松柔软的情绪。

他没有发觉暖炕下方的阴影逐渐漫了上来。

“诺缇，烤好了！”米莱尔又顶着一鼻子煤灰推门进来，将三张煎饼放在他桌上。

诺缇放下炭笔，抓起一张饼啃了起来，还是那么香甜可口，他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很好吃，谢谢米莱尔哥哥。”

底下阴影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哈哈，你慢慢吃，我那边接到了狩猎队的报告，得出门查看一下情况。”米莱尔说罢，便匆匆离去，诺缇抬眼还是能看见那条狗尾巴晃得很欢。

他啃完一个煎饼，正要伸手去拿下一个，就感觉身下一空。

他整个人失去了支点，头朝下摔进了阴影里。

“唔？”他摸到熟悉的黏糊的触感，慢慢从深潭般的阴影中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纯黑阴鸷的眼睛，怔愣片刻后激动道，“耶撒莱恩，你来找我了！”

他没有高兴太久，就听到他的未婚夫酸溜溜地感慨：“哦，亲爱的，你的喜好真是始终如一。”

祂在说什么？难道在说米莱尔吗？可对方分明是金发金眸，又不是……

耶撒莱恩一定误会了什么，诺缇连忙解释道：“耶撒莱恩，我只是暂住在他家里，我只有拿到毕业证才能离开阿庇斯。”

“你说这个？”

祂危险地眯起眼睛，一只触手上拿着他的培养方案。

“没错，我得完成上面的所有课程……”诺缇话音未落，就看见耶撒莱恩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里写着魅魔需要完成的4门特色考核。

他之前根本没翻到那里！

1.吃掉7封情书（需分别来自爬虫纲、心魔纲、走兽纲、植物纲、有翼纲、海洋纲、幻想纲）

2.魅惑7位同胞（需分别来自爬虫纲、心魔纲、走兽纲、植物纲、有翼纲、海洋纲、幻想纲）

3.完成7次约会（不必浇灌）。

4.浇灌7次淫纹（不必盈满）。

诺缇看到最后一条，悚然一震。

“亲爱的，若是我没有进来，你准备和谁完成这些？”

祂冷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