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琢被两人以“请”的名义关进房间，哪儿也去不了，只不过比上次好一点，起码没蒙上他的眼睛。
方承谦说的“放他走”简直是屁话，明知道自己不会告密，反而假惺惺地逼问一句，演给谁看？
许琢心底唾骂着人，而被骂的人不见得轻松哪儿去。
方承谦下达命令，急匆匆离开，前往星盟大楼，路上不停地与人联系，要求拦截那份文件，对方被人拿武器顶着，脑门涔涔冷汗，手指噼里啪啦敲出火花，也没有任何用，硬着头皮回答：“长官，对方是虚拟账号，无法捕捉。”
方承谦挂断电话，揉揉眉心，镇定药效一过，疼痛席卷大脑，有外人在场，他不好露出情绪，偏头望向车窗，思索着对策。
他的书房东西很多，有重要的也有不重要的，不知道许琢将什么东西发给了对方，也不知道许琢与对方究竟达成了什么交易，提到这儿，方承谦觉得头痛得更加严重，轻阖上眼，眉头紧皱成结。
到了星盟大楼，早已有许多人在会议厅等着，叽叽喳喳地低语讨论，直到方承谦进了门，偌大的会议厅瞬间安静。
方承谦打眼匆匆扫过，大部分是自己部下的人，只有少数……坏就坏在了这些少数人上。
是谁走漏了风声？
现下，没时间给方承谦细想，还不等他说话，一个人站起来对着众人礼貌微笑，再转向方承谦，两人点头打过招呼，那人率先道：“方指挥，督察部接到举报说你故意泄露星球情报，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话已了然，鸦雀无声。
方承谦对人一笑，将话在心底转了几个圈，明白了督察部的意思。督察部既然将话拿到明面上说，还给他扣了个泄露情报的大帽子，那就不要怪他不接了，“泄露星球情报，我么？”
这一反问砸到所有人心里，随之而来的是方承谦的目光，方承谦一寸寸看过去，除了那名督查官，竟没有一人与他对视，“家中进了贼，将我的文件偷走了。是怪我警戒不严，可给我冠上反叛的罪名，是不是……”方承谦眼睛微微眯起，“有点严重了，各位？”
语气上扬，倒也没有说些其他。
有名新上任不久的长官见此，愤怒摇了摇头，“腾”地站起来，斥道：“泄露机密这样重大的事，怎么从方指挥家嘴里说出来就成了无伤大雅的小事。无论什么，机密都是从你的地方泄露出去的，这你不能不认！”
方承谦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对方是谁，见此也不恼怒，笑着点点头，“是，我认。”
见方承谦这样好说话，别说那名站起来对峙的长官，其他人都愣了愣，难道是因为方承谦知道自己理亏，不好借势压人？
“诸位还有什么不满，一起说了吧，趁我还有耐心。”方承谦将站着的督察官晾在一旁，提高音量道。
无人说话。
方承谦一挑眉，“没人说那我就说了，今夜将各位叫来，治我的罪先往后放，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出补救措施，方才技术部追查到对方是虚拟号码。如今敌在暗处，我们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希望大家知轻重，再见。”
言简意赅。
方承谦说完就走，给所有人留下一个挺拔从容的背影。
等方承谦离开后，众人稀稀拉拉的离开，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留着督察官与那名长官面面相觑，最后督察官也离开了。
方承谦当然不可能真走，回到办公室，卸力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处兀自出神，直至有人敲门，才回过神，声音冷淡道：“进。”
话音落，那名质疑方承谦的督察官走了进来，轻轻关上门，对着方承谦尊敬道：“方指挥，方才迫不得已，我谨代表督察部向您道歉。”
方承谦挥挥手，示意这件事过去了，他低着头，等了会儿，抬眼看见督察官欲言又止，问：“还有事？”
那名年轻督察官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一口气道：“我们部长说这件事情出来，星盟选举会上督察部无法明面上给予指挥部支持……”
方承谦眼色一沉，挥手让人离开。
乱如丝絮。
镇定药效一过，头又开始疼痛，方承谦与自己较劲，非要在此刻想个明白。
许琢下药、泄密、支持……
这一切也太巧了。
方承谦叫过人，吩咐：“你将这一周关于许琢的视频全都找来。”
那人领了命令离开。
办公室又剩方承谦一人。
……
“长官，长官。”
方承谦被唤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望向手下，“说。”
“监控已经全部找到，有一处……”那人吞吐，抬头不小心与方承谦对视，立马低下头，惶恐道，“有一处是在咖啡厅，监控拍下许先生送走一名女士后……监控就坏了。”
这么拙劣的借口，方承谦不悦蹙眉，“怎么就这么巧？没有修复？”
“修复了，没修好，”手下惴惴不安，“不过我们追查到监控破坏与许先生发送信息的地址是同一个。”
“知道了。”方承谦冷淡道。
“明天还有预备选举会，请长官做好对策。”
方承谦忽的瞥了眼那人，“你管的有点宽了。”
手下僵硬站直，等待着方承谦的怒火。
“滚出去。”
方承谦没有精力再发火，将人赶出去后召集自己信得过的人，匆匆忙忙开了个会。
翌日早。
会议厅爆发巨大争吵。
“我说方承谦到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一个个上赶着为人说话！”
“你这是什么话！”
“首领还在这里，请注意你的言辞！”
“督察官，这事你怎么看？”
众人喋喋不休。
“哐当──”
水杯落地，玻璃粉碎的声音压住了所有人的话。
所有人看向声源。
方承谦不好意思笑笑，“抱歉，手滑了。”
话音落下，方承谦转了个话题，带头道：“我同意汪峻为作战部副部长。”
“我同意！”
“同意！”
“不行！”
一众附和里多了个刺耳的反对声，方承谦看过去，发现是与自己作对的李副官。
“我也不同意！”
方承谦再次看过去，说话的人是督察官，他饶有趣味一挑眉。
人群中又有人反对：“我不同意！”
方承谦彻底失了耐心，锐利目光扫视过去，见到是上次反驳自己的小长官，道：“为什么？”
“你泄露星球机密，按理来讲你都没有资格来参加此次议会。”
所有人呼吸一滞，噤若寒蝉。
“是么，那我又怎么站在这里了呢？”
语调微微上扬，嘲讽不自量力。
“况且，汪峻是最好人选，除了他你还能推出谁来？”
“谁说没有？”
沉默许久的督察官忽然出声，紧接着门被推开，走来一人，身形笔挺，气宇轩昂，唯一不足的是这人脸上竟蒙了面具。
“你们好，我是徐罗。”
方承谦眼神一顿，缓缓抬头望向来者，似笑非笑与名为徐罗的男人对视。
罗六……是怕我认不出你吗？
堵塞的思路突然变得畅通，方承谦的手不自觉握紧，青筋全现。
罗六露在外面的眼睛看见方承谦的手，挑衅般挑眉，笑望着方承谦。
督察官开口：“徐罗素质较强，且背景干净，我认为是作战部副部长的不二人选。”
“这……”
底下人精听此，都思忖着如何开口。
“我以我的身份担保。”督察官再次补充。
话说到这份上，所有人只好以沉默作为回应。
方承谦手指点点，好整以暇地注视着督察官，等着会后的解释。
人已定，无其他事商谈，会议散了，方承谦依旧坐在原位上等待。
“说说吧，督察官。”方承谦撂下材料，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语气说不上生气，多为好奇。
督察官是个年纪四五十左右的总部老人了，和方承谦关系较好，这也是方承谦奇怪的原因，照往常来说，督察部基本上不会与指挥部作对，怎么偏就今天向着外人，还莫名其妙塞了一个人进入作战部了？
方承谦眼睛微眯，又多看了罗六两眼，道：“他可不是什么善茬。”
看着的是罗六，话却是对督察官说的。
“这我知道，我还知道他真实身份。”督察官道。
罗六瞳孔紧缩，暗自紧张。
这一举措没有躲过方承谦的眼，紧接着督察官道：“他还是罗六，就是那个打黑拳的。”
“你把他调到作战部干什么？”方承谦不解。
“这……以后你就知道了。”
“现在不能？”
“不好说。”督察官半百的人了，此时倒扭捏起来。
“行，既然是你的人，那我也放心，走了。”
方承谦站起身，与罗六擦肩而过。
会议室内仅剩两人。
督察官深深叹口气，看向罗六，又是轻叹，“你说你非要趟这浑水干嘛。”
罗六摇头，笑而不语，望着方承谦的背影，眼中浓浓恶意。
“替天行道。”罗六说完，轻轻勾唇，“谢谢你了，季叔。”
“别谢我，我真是欠你们徐家的了！”
“这么说也对，毕竟我现在叫徐罗了。”
“嘉年你──”督察官还要再劝，抬头看向徐嘉年，发现他的面具摘下了，剩下的话在看见那张脸后，吞进了肚子里。
徐嘉年半张脸狰狞丑陋，可怕的灼痕像是盘虬错节的树根，既扭曲又不屈，他以满身伤痕滋养着仇恨树的生长。
谁劝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