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盟选举大会迫在眉睫，联盟上下的人早就忙了数十日，整个大厅弥漫紧张压抑的气氛，方承谦也不例外。

此时他正看着报表，微微蹙眉，神情厌烦，“这样的小事还能做错，收拾东西走人吧。”

被批评的人原本丝毫不在意，结果听到这话，睁大眼睛看向方承谦，摇头：“你不能赶我走！”

方承谦闻此，意味不明笑了声，“为什么？”语气尚且称得上和善，紧接着他又道，“就凭你是总部的人？滚，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那人听到方承谦轻蔑说出自己的身份，脸色煞白，是了，上次情报泄露的事对于方承谦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即使上级将他派来作为眼线，方承谦也能随随便便的让他滚蛋。

真是……目中无人。

方承谦看着人恍惚离开，将手中文件往桌上一摔，不再维持笑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私人设备，拨通号码，那边很快接通，“他还是不吃饭？”

家中机器人一板一眼报备，“是的，许先生今早就喝了一杯水，除此之外再没吃任何东西，而且……”

“而且什么？”方承谦问。

“我认为许先生心理出现了问题，他现在已经不说话了，之前他、他还……”

“还会骂我。”方承谦补充剩下的话，点点头，“我知道了，今晚我会回去。”

“好的。”

一下午，方承谦心中有事，抓紧时间完成各种任务，直至暗夜降临，方承谦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站起身，马不停蹄地穿衣服离开。

他快步走到大厅门口，即将上车，被人拦下，一名手下急匆匆跑过来，喘着粗气道：“方指挥！汪、汪副官被人带走了！”

方承谦拧眉，“汪峻？他被谁带走了？”

“徐罗！”

“带路。”方承谦原本拉车门的手收回，整了整衣角，快步走回联盟大楼。

……

“许先生，主人很快就回来了，您可以先休息。”机器人操碎了心。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落了满地，就算不开灯，也能看得屋内。

小机器人站在床尾，看着眼前的男人，清冷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更加惨白，脸比之前要瘦了一圈，人也尤为沧桑。

“许先生，您不要和主人置气了。”小机器人知道许琢不会回应自己，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并体贴地关上了门。

和方承谦置气？许琢反应迟钝地从脑子里过了一遍这话，忽然一笑，以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去和大指挥官生气么，多自不量力。

小机器人以为许琢在等方承谦归来，实际上不是，许琢只是单纯的睡不着觉。

生活空间有限，能做的事更是少之又少，许琢觉得白天阳光刺眼，时间也更为漫长，所以他都是在白天补觉，厚厚的窗帘一拉，房间陷入黑暗，这让他十分有安全感。

钟表的指针指到了06：37，方承谦还没有回来。

他还会回来吗？

许琢想着这个问题，打了个哈欠，他该睡觉了。

距离那通回家的电话又过了大半个月。

小机器人还是一如平常，端着早饭敲响了许琢的房门，“许先生，我进来了。”

说完后，小机器人放缓动作，悄声进入许琢的房间，想要把早饭放到桌上，突然瞥见被窝里瑟瑟发抖的人，立即急忙问：“许先生，您还好吗？需要我叫医生吗？”

耳边的话像是天边的云，遥远又缥缈。

许琢全身都冷，将被子裹了又裹，依旧打颤。

小机器人着急，抬高音量：“许先生！我帮您叫医生了！”

这句话许琢听见了，他下意识拒绝，刚想开口，喉间发紧，只张着嘴，艰涩的单音节往外蹦，很难形成一句完整的话。

“啊……我……”

他说不出话了。

许琢绝望地想，又沉寂地闭上嘴，注视着小机器人的面板，摇头。

小机器人刚想劝许琢就医，有一个消息推送到面板上，它划了过去。

动作太快，许琢只看见四个大字“星盟选举”，这就是他之前一直好奇的事。

许琢眼神暗了暗，视线落到桌上的牛奶，忽然伸手拿过来，狠狠砸到地上，玻璃清脆碎裂，牛奶流淌一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小机器人没来及反应，见许琢已经拿着玻璃碎片在手腕用力划过，鲜艳的血红喷涌而出。

瞬间，房间内响起尖锐警报声。

许琢做了一个悠久的梦，在梦中他看见了他早死的爹，骂骂咧咧的一脚把他踹进了海里，之后他耳边响起了神灯系统的声音，神灯系统高兴的对他说“再不醒来任务就失败了哦。”一下子，许琢就吓醒了，四周白茫茫一片，渐渐走来一人，那人模糊看不清楚，许琢只能听见对方说话，“许琢。”

只是有人在叫他而已，然而许琢看见梦中的自己突然嚎啕大哭，飞扑上去，抱了团空气。

许琢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因为叫他名字的人是T21。

难以再见的T21，还未开始就已失败的爱。

许琢缓缓睁开眼，入目是天花板的惨白，耳畔响起许多声音，“快！他醒了！”

“医生！患者醒了！”

“醒了就好好活着，许琢。”

T21的声音钻进大脑，仿佛隔绝其他声音似的，许琢脑海中无数重播这句话，他刚想要追问，另外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许琢！”

方承谦急忙赶来，一身笔挺的西装皱得不成样子，会议中途他接到机器人的呼叫，得知许琢轻生，当即破门而出，劝阻警告声全抛之脑后。

当他看到病床上的人，心骤得刺痛。

“许琢。”方承谦走了过去，握住许琢的手。

冰冷硌人，如同许琢的态度。

许琢还是没办法说话，看到方承谦后下意识撇过脸，强硬地抽回手，一副拒绝交流的表情。

“原来你恨我恨到这种程度？”

许琢听到这话，眼圈红了，顿了顿，回过头，静静注视着方承谦，没等方承谦高兴，许琢用力扇了一巴掌，包扎好的伤口，因为动作撕扯，渗出血迹。

“恨、恨……你。”

支离破碎的语句，像是那个被打碎的杯子，玻璃不仅划在许琢的手上，也划在了方承谦的心里。

“你恨我，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方承谦被打了一巴掌不恼，顶着一张憔悴的脸，低头看着许琢的手，道，“你被人卖了知道么。”

许琢还未反应这句话的意思，听方承谦继续道：“让你窃取机密的人是罗六吧。”

感觉到许琢手指的僵硬，方承谦捏了捏他的指尖，似是觉得很有意思，轻促笑了声，“他化名后与我共事，可是添了不少麻烦。”

“滚！滚出去！”许琢抽回手，瞪着方承谦。

“许琢，”方承谦语气低沉，眸色晦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确定要与虎谋皮吗？”

两人对视，空气凝滞。

许琢讥讽：“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躺在这里？”

方承谦点点头，“好，还你自由。”

许琢瞳孔紧缩，不可置信问：“什么？！”

方承谦并未回答他的话，转身离开，背影挺拔从容，仿佛许琢只是一只卑微的蝼蚁，无足挂齿。

许琢看着方承谦就这样轻易离开，气得胸脯起伏剧烈，脑中闪过两人对峙缠绵画面，更是气得厉害，握拳凶狠砸到床上。

眼前逐渐模糊，许琢再度昏了过去。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

“你醒了。”

许琢转了转眼珠，缓慢睁开眼睛，反应迟钝地想这声音有点耳熟，再看眼前布局，又觉得这地方还有点眼熟。

随后，一张放大熟悉的脸挡在眼前，“醒了就起来吃饭。”

是徐嘉年。

许琢浑身酸疼，见到徐嘉年放松下来，干脆躺着看人吃饭。

“你不饿？”

许琢点头。他刚醒，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吃什么也会吐出来的。

徐嘉年本身就不是爱说话的人，如今，许琢又说不了话，两人气氛冷淡下来。

良久，徐嘉年才道：“医生说你的嗓子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许琢当然知道，他就是不想说话而已。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问题，许琢“嗯”了声，虽然声音很小，但徐嘉年听到了。

他夹菜的手一顿，道：“这次……谢谢你，帮了我很大忙。”

许琢：“……”

“我最近比较忙，可能没办法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隔壁的孟奶奶。”

许琢眨眨眼。

徐嘉年快速吃完饭，仿佛只是为了等待许琢醒过来一样，他穿上外衣匆匆离开。

房间内少了一点儿活人气儿，空气都变冷了。

徐嘉年说忙，是真的忙，许琢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许多天，日日三餐有人来送，时不时还有医生上门检查。

这让许琢有种错觉，他好像又回到了被方承谦囚禁的那段日子里。

这样的想法一进脑海，许琢夜晚睡觉都不踏实，半梦半醒中，见窗户那儿有道黑影，不过眨眼功夫，又消失不见。

他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闭上眼再次睡过去。

翌日晌午。

许琢懒散伸腰，起床看见徐嘉年窝在小沙发上睡得别扭，他走过去，刚想叫人去床上睡，还没走到跟前，徐嘉年忽的睁眼，看见是许琢，略微松一口气。

“去床上睡吧。”许琢道。

徐嘉年不理，去到卫生间冲了把脸，道：“晚上你和我一起参加慈善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