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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再启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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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纪是被喉咙中的烧灼感撕扯醒的,醒来时,鼻尖正飘过一阵茉莉花香。

她揉了揉微微刺疼的太阳穴,只觉脑内有根金线,被绷得嘶嘶作响,可飘过的花香味似在金线上涂了香润油般,减轻不少疼痛。

她偏头往外望去,床边那人的位置已经空了,再往前看,只见一桌茉莉花正似碎玉般铺开,旁边放了只风轮,只不过眼下并没有人转动纳香。

约莫等了半刻,斋门才轻轻发出声响,宁叙穿了一身常服,迈步进了房中。见床上那人已经睁眼,正朝自己伸来双臂,赶着跑到床边,将她接在怀里,听见她初醒略带黏腻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喉咙痛,想喝水。”

他拍拍她的背,起身倒了一杯清水,看着她喝下,回忆道:“你还挺能喝的,昨日从脸色几乎不怎么看得出来有没有喝醉。”

一杯温水下肚,干疼的嗓子润了不少,加上休息了一整夜,安纪又恢复成平日沉静的模样,问道:“昨日是不是闹到你了?”

宁叙摇摇头,“没有,你喝醉了倒是比平时更听话。只不过给你换洗衣物时,见你身上都红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担心了许久。”

昨日安纪迷迷糊糊趴在他怀里睡着了,还未洗漱换衣,宁叙又不愿假手他人,便自己抱了安纪去浴房。

一脱外衣,只见胸前起了一大片红色,连带着肚子上也有些红块,吓了一跳,随手拿了几块长巾帕,将她裹好,放到坐榻上,赶忙去找古由问了情况。好在是虚惊一场,只是喝多了,身上发红,并无大碍。

安纪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忘了跟你说,我喝多了身上会变红,脸却还好,昨夜辛苦你了。”

“你是我的夫人,成婚这么久,你还这样客气。怎么样,还难受吗?”

安纪摇摇头,“睡了一觉,不怎么难受了。”

“我是问心里难受吗?”

“嗯……”安纪思量半晌,认真感受起来,道:“是有的,可也还好,毕竟难受也没用,醉也醉过了,还是收拾好精神来得实际点。”

说着便让宁叙给她拿来衣裙,准备穿了衣裳下床梳洗。

宁叙却不急着催她起床,又倒了一杯清水,让她喝下,与她慢慢道来,昨日他去宫里找宁观一事。

安纪先是惊诧,继而又是担心,宁叙竟然这样冲动,为了落榜一事要去讨个说法。听了宁观的解释,却又宽心不少,但伴着丝丝伤怀。听见怜漪身份时,惊叹悲切之意更甚。各种情绪一时齐涌,竟不知该从何处来口。

房内寂静半刻,才听见安纪的声音:“陛下心思缜密,为国事考虑牺牲些人,我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竟这么早就开始提防起怜漪,却还能装出那样深爱的模样,细细想来,真让人不寒而栗。”

酒意未散完全,她一股脑儿将心中之话都说了出来。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分了,偷偷看了宁叙一眼,只见他沉默不语,眉色与眸色快要揉成一团浓墨之色。

她心里生出几分心疼来,柔声道:“可我还是愿意相信陛下对你的兄弟之谊。太后、先皇后和阿叙你,或许是陛下最珍重的亲人,是陪他度过落魄时光,走过征战无名的人。陛下以诚待太后和先皇后,我愿意相信,他对你说的话,是真的。”

她用大拇指轻抚他的脸颊,带着一脸暖意的笑。宁叙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牵过她的手,放在唇前,珍重一吻。

微凉的手背接触到他柔软温暖的唇,安纪不由得轻笑,换了话头,“新科进士已经觐见了吗?”

宁叙摇头道:“还没有,边关突有战事,皇兄推迟了觐见时间,打算在今晚元江宴前,面见众人。”

安纪道:“那你要多帮着些苏栖姑娘呀,她不曾与官场上的人打过交道,怕忙中出错。”

听她提起苏栖,宁叙便知,她已经不再沉溺在医考未及第的悲伤之中,笑眼看她,说了句“好”。

宁叙与她用完早膳,回房换上朝服,便往宫里去了。安纪今日头还有点昏涨,古由命她好好在府里休息,今日不能再去医馆。她在府里百无聊赖,索性去十九房里坐坐。

可十九房里也是空空如也,这段时日,他待在府里的时间并不多,白日里常常不见人影。

安纪不免失望,正往回走时,小厮快步来通报,邢凌正在府门外等候。

她刚来到府门,那黑衣银剑的少年便走上前来,问道:“你可好些了?”

安纪点点头,“好多了,没什么大事,劳你跑一趟。”她见邢凌并无进府的意思,便在府门与他聊了几句。

“苏姑娘及第,你可恭喜她了?”

只见邢凌身子一僵,偏过目光,迟钝地说了声,“没有……我……还是少见她为好。”顿了好一会,他突然道:“小纪,对不起。”

“怎么突然道起歉来了?”

邢凌并未对上她的目光,只是看着远处,缓缓开口道:“我现在才明白,我曾经的固执和独断,给你造成多大的难处……”

安纪像是意识到什么,犹豫道:“苏姑娘给你带来困扰了吗?”

邢凌点点头,随即又摇头,终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长叹了口气,道:“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有时中了她的圈套,却又不能与她置气……”

“那你讨厌她?”

“也不是……”邢凌下意识地回答,又收住话头,思考片刻,答道:“我与她不过初识,根本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我不懂,她喜欢我什么?”

“那你当初喜欢我什么?”

安纪第一次在他面前谈到喜欢这个词,他忽然一愣,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他一直要强求的,就是一向偏执傲气如他,落败后、还要受尽众人挖苦嘲笑时,有一个人能朝他伸出手。只是这人,正好是安纪,而她,正好对他并无男女之意。

“所以啊,这种事是很难说清楚的。苏姑娘知道自己要什么,或许能帮你解惑。”

送走邢凌后,安纪又去书房待了许久。虽然国考落榜,但不过是求医路上的小插曲,若因此停了脚步,才叫人惋惜。

临近日暮,她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往厨房走去,今夜宁叙要赴元江宴,晚膳就不再府里用了。

刚穿过偏堂,忽瞧见一身朝服的宁叙正转过廊角,朝须弥斋而去。她远远高喊了一声,那人停住脚步,旋即朝她快步而来。

她小跑着迎上去,“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他又仔细看了她的面色,担心道:“皇兄让你与我同去元江宴,你身子还难不难受?难受的话我去回了皇兄。”

安纪笑道:“哪里有这么娇弱,不过一点酒而已,这么小看我?”

宁叙轻叩她的额头道:“不是小看你,是你这姑娘总爱逞强,让人提心吊胆。”

安纪虽有不服,但宁叙说得不错,她只好默默接受住他的批评。片刻后问道:“陛下为何让我去元江宴?”

元江宴为新科进士所设,陛下、皇子及各部各司的大人都会出席。安纪一来并未登榜,二来也并未担任朝中要职,陛下如何钦点她参加元江宴。

距离开宴不过一个时辰,安纪还要更衣、上妆、前去元江麒瑞亭。两人一边打点着,宁叙一边与她讲清缘由。

今日新进之人朝见陛下,宁观道,今年是登基后首次国考,应由他亲自颁发卷轴,以示纳贤重才之意。

苏栖是为数不多的女子,又是三甲之一,自然更得关注。宁观本按照顺序缓步而行,可轮到给苏栖办法卷轴时,身形有瞬间的停滞,还特意问了她的出身。

安纪道:“苏姑娘应答可还得宜?”

宁叙点头,复述了一遍:“寒微出身,幸得陛下恩诏。皇兄似是恍惚片刻,才敛神出声,不管是否出身寒门,都是朝中欲揽之才。况且我朝并不限制女官入仕,苏姑娘如今金榜题名,更当是表率。”

安纪心中划过一丝紧张,“听上去,陛下对苏姑娘颇有兴趣,不会又……”

宁叙却笑道:“你忘了?你还吃过她的醋。”

安纪正在挽发,闻言一惊,簪钗哐当一下落在桌上,旋即房里回荡起她的质问声:“我什么时候吃过啦!?”

“问诊放榜那日,街上偶遇,我盯着苏栖看了半晌,你问我是不是喜欢她。”宁叙顿了顿,含笑给她挽好了发髻,“就跟你现在担心,皇兄是不是看上她了。”

安纪心中琢磨一番,宁叙和宁观见到苏栖俱是一怔,两人定是觉得她是旧识。两人与她说的第一句话,都是询问家族出身,宁叙还曾派离征暗暗查访过。

宫中出身、女子、引得天子关注……

“难道苏姑娘……是那位失踪的……大公主?”

宁叙并未点头,“她的样貌与长淳皇后有五六分相似,因此我才派离征去查。她出自北方永乡苏氏,幼时家中遭遇变故,跟着家仆一路南下。后被家仆所弃,其时还是幼童,不知她是怎样把自己养活的。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江深捡到了她,他们爷孙便一起行医采药。”

安纪问道:“她既有宗族出身,为何你还觉得她可能是走失的公主?”

“苏氏遭遇变故,家仆四散奔逃,离征找到一个旧宅小厮,据他说,苏老爷和夫人外出同游,半年后带回了一个孩子,可府中之前并未听说过苏夫人有孕之喜。因此发生变故后,家里再也没有人管她。”

虽然他也不能肯定,苏栖就是失踪的长公主宁汐,但五分样貌、无从考察的出身,种种线索均有指向,他不得不多留心。

两人上了马车,正往元江宴而去。安纪幼时长居摩国,对先朝之事知之甚少,宁叙便和她讲了旧事。

十九年前,宁观随先皇平定东北,扎守桑阳城,宁汐便出生在此。桑阳之战,宁观初露锋芒,用计以少胜多,因此颇得先皇赏识。

只是当时宁观尚未到弱冠之年,虽以身诱敌深入,但未思量周全,漏了背心破绽。先皇后当时正抱着女儿,见到利箭破风而来,毫不犹豫冲了上去,猛地将宁观推开。

利箭从两人之间的缝隙而过,宁观无伤,箭风却擦过宁汐的左臂,宁汐出生不过几月,皮肤正嫩,吹弹可破,军中鏖战,处理不及,左臂溃烂了一大块,两人事后用了许多药,都不曾让疤痕消退。

先皇后心觉对不起女儿,心下难过。一年后,又适逢卢城宁权挟令相逼,宁仪知生下便没了气息,宁仪和侥幸活了下来。又是一年元夕之夜,夫妻二人带了宁汐前去卢城中城游玩,不料当夜出了差错,宁汐被人抱走,从此怎么都找不到。

四年后的春日,宁检建朝,定都颐京。先皇后秋日薨逝,宁观冬日受封。

“受封那日,皇兄却在府中所设的宴会上喝得大醉。我让人扶他回房后,皇兄却不让我走,对我说了许多话。可我当时还小,不明白皇兄为何得了封绶还郁郁不乐。”

宁叙陷在回忆之中,眉目尽染哀伤之色,揽上安纪腰的那只手也收了几分劲力。

安纪朝他怀里一移,问道:“陛下同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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