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芸还没从最开始的喜悦中反应过来,现在被明容这一连串的话说懵了。
这是在干什么,她只是确定一下明容为什么不记得自己了,怎么现在就颠倒了局势,成为被问的哪个呢?
芳芸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拐卖孩童的妇人,只等对不上口供被大人发落。
可她是好人啊!
而且要怎么介绍自己呢。
是京城名旦?还是宁王的小妾?
又该怎么形容她们的关系呢,是情敌,还是……
明容的修长白净的手指轻叩在桌子上,发出有规律得声响。
芳芸回过神来,对上她意味深长地目光,醒着头皮开口:
“姐姐,你忘了,我是你妹妹啊!”
噗——
明容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轻轻放下茶杯走到芳芸面前。
明容个子比芳芸高一点,冷脸气势更强,芳芸被逼得步步后退,艰难地吞着唾沫。
“你,你,要干嘛啊?”
她将芳芸推到镜子前,纤手扣住她的下巴,芳芸被迫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中的两个人,一个长了张鹅蛋脸,杏眼水汪汪的,嘴唇如樱桃般小巧红艳,典型的大家闺秀长相;
一个脸庞瘦削下巴尖尖,双目狭长,眉心一点红痣显得妖艳多姿,用他们的话,说是典型的狐狸精长相。
明容屈起食指,上下摸索着另一张美人脸,透过镜子看着她茫然又微微紧张的表情,皮笑肉不笑道:“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你看我们两个有哪点相像?”
芳芸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美人儿,最好是说实话,你是谁,图什么?”
图什么,图什么……
她的脑子仿佛被一团粉色的烟雾笼罩,明容离她太近,鼻息喷在耳边让人发痒。芳芸身体微微哆嗦,透过镜子发现自己耳朵红得吓人。
“我,我……”
“你什么?嗯?”
尾音上扬,如下次把冷玉做的弯钩,勾的芳芸的心痒痒的。
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明容的面孔,可对方的体香却将无孔不入,似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好近啊,她离我好近啊。
再近点,再近点……
芳芸猛然转头,嘴唇擦过她的脸颊,低声说:
“图你,我图你。”
明容一愣,脸色微红,猛地把她推开皱着眉说了句:“神经病。”
芳芸难堪地偏过头,各种复杂的感情一起涌上来,她眼中的厌恶太过明显。即便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心还是微微抽动。
我说你是我姐姐你不信。这下好了,你是我梦中情人,高兴了吧!
明容觉得,和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混在一起不像个事,况且自己还有任务要完成,所以走为上计。
但芳芸不同意,在屋里上窜下跳怎么也不让明容走。
明容坐在床上无奈又心烦,不大点的人怎么这么能吵吵。
“你不能走!你身体还没好全呢!”
“我的身体我清楚,可以走。”
“那也不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了你的命,你不能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明容被气笑了,手腕捏得咔咔作响:
“没见过你这么道德绑架的,我又没求你救我。闪开!”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啊!”
芳芸一把抱住明容的胳膊,拉着她往回走,没想到对方借力使力,反手将她的两个胳膊剪在背后,还扯下发带绑住。
明容还不放心,她总觉得这小丫头鬼得很,绕了屋子一圈搜刮出一条绳子。
客栈怎么会有绳子,八成可能是用在自己身上的。明容冷笑着,把芳芸捆成一个粽子。
“你要干嘛!”
“绑我?不行,别过来,我可是……”
“我的救命恩人,知道了,然后呢?我就绑,有本事杀了我啊。”
明容欠欠地说,为了避免芳芸再出声,她拿起桌上的抹布塞进对方的嘴里。
!!!
我不干净了!!
芳芸欲哭无泪,满嘴的抹布味不说,还得眼睁睁地看着明容离开。
早知道应该趁她没醒之前狠狠亲一顿,这下好了,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她叹了一口气,但被抹布堵住没叹出来,反而把自己给噎了下。
厨房里传来阵阵鱼鲜味儿,因为不是饭点,这味道更显得独树一帜。
店小二坐在大堂的板凳上,撑着头扯着鼻子硬闻。
午饭本没有吃饱,现在肚子更饿了。
炖了这么久也该出锅了,再撒一把香菜,这滋味,啧啧!
待会儿能不能向客人讨一口,不过话说回来芳芸姑娘怎么还不下来,都快糊锅了,要不上去提醒提醒?
店小二这么想着,但还没动弹就看见对面楼梯上下来一个女子。
她身着浅碧色衣裙,身材高挑,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像葡萄,若是她微微一笑必定眼波流转妩媚动人,可这姑娘周身上下都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好一个冷面美人。
哎?她不就是和芳芸姑娘一起住店的那位吗!?
她醒了!
小二现在连鱼都顾不上想,只把双眼放在冷美人身上。她是什么时候醒的,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当初住店的时候跟死人差不多,没想到好的这么快。
眼看着明容出了店,小二也忍不住出门瞧。
这是要去哪儿呢,怎么不带芳芸姑娘……
呀!
她她她怎么倒了!
明容出店没还走多久,心口突然疼痛,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救命啊——”
店小二狂喊。
在路人的帮助下明容被抬回客栈,小二窜上三楼哐哐敲门:
“芳芸姑娘,芳芸姑娘,你在吗?”
没有回应。
他又敲,还是没动静。
莫非也出门了?他刚想转身下楼,隐约间忽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哼唧声,以及床架乱晃的声。
咦~
他皱眉,这青天白日的就做这档子事,不害臊!
晃床的声音好像变大了,还传来“咚”的一声,又是几声呻吟。
不对,这声音怎么好像是从芳芸姑娘的屋里传来的呢?
不好!
小二破门而入,与狼狈地摔倒在地上顾涌得像个蛆似的人对视。
“呕~”
送了绑的芳芸蹲在墙角干呕,太恶心了。
店小二给她倒了一杯水,说:
“和您一起的那个美人醒了!”
“我知道,还是她绑的我呢。”
“啊?但是她又晕倒了!”
“我知……啊?”
“啊!”
一个时辰后明容悠悠转醒,首先闻到屋内刺鼻的味道。
她挣扎着起身,看见芳芸在墙角支了一个小炉子,上面炖着的药正咕嘟咕嘟冒泡。
芳芸神情严肃,尝了一口药后伸出胳膊,拿着匕首迅速地化开皮肉,鲜血沥沥地流进锅里,血腥味顿时被挥发。
“你在干什么!”
明容十分震惊,芳芸不理她,直到觉得血差不多了才包扎伤口。
她的血很珍贵,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让自己受伤。
可现在情况有些棘手。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脸色苍白嘴唇发乌,这症状居然现在才显现。
芳芸默不作声地把药倒进碗里,眼神示意明容喝了。
明容犹豫,迟疑不决,“这是什么?”
“治你身体的药。”
“什么药还需要人血做药引?”
芳芸抬眸,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以前中过毒?还是受过什么重伤?”
“怎么了?”
“你的心脉受损的太厉害,有死的风险。”
明容一愣,眼眸微微闪动,但没说什么只是乖乖把药喝了。芳芸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但我得告诉你,在心脉没修复之前你最好不要离开我,不然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明容默默地听着,右手不自觉地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我知道了。”
她乖乖应下。
芳芸挑挑眉,接着烧了碗符水递给她,明容这次问都没问,接过就喝了下去。
这符水是固魂的,明容的身体本来就不稳定,现在心脉又亏损得这么厉害,跟个破布娃娃一样,在宁王府的时候还是正常好人呢,怎么一重生就败坏成这样!
麻烦!
一连折腾了这几天,芳芸累极了,收拾好药罐开始拆解衣裙。
明容半躺在床上,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芳芸的整个侧脸。
乌黑的头发垂在耳畔,鼻子高挺,闭眼时常常的睫毛像一把羽毛扇,烛光之下为她的美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魅惑。
像志怪书里常出现妖精。
好似是怕惊到她一样,明容轻轻问:“你到底是谁?”
她现在已经不执着去问对方为什么要救她了,这本是个无意义的话,君子论迹不论心,自己获救是事实。
但她确实是对这女人的来历感兴趣。
“我吗?我叫芳芸,是京城名旦。”
芳芸媚笑着说,微微侧头对着明容飞了一个眼风,眉间的红痣更增添了魅惑的风情。
看得出来,明容心想,如果不是戏子不会这么勾人。
但绝不可能是个单纯的戏子,看她包里那些各式各样的符咒,稀奇古怪的镜子等,倒像是个道士。
芳芸捋着头发,婷婷袅袅地走来,走路之时,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
“我十三岁登台唱戏,仅仅两年就红遍京城。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这京城除了皇宫哪一处我不曾去过。”
“多的是王公贵族要替我赎身,要娶我做正妻的也不少。可人家的心呐,只在你身上呢。”
芳芸躺上床,柔若无骨的胳膊像藤蔓一样缠在明容的腰上。
明容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过后又逐渐急促。她猛地推开芳芸,扯过被子横在两人中间。
“我对你没兴趣!”
“我对你有兴趣啊,因为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虽然你现在不记得了,但我还是喜欢你呢。”
芳芸媚眼如丝,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坚定。明容微微错愕,但很快别开双眼熄灭了蜡烛。
“睡吧,我累了。”
“好啊。”
夜里,胳膊又悄悄地伸过来搭在她的腰上。
身边人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可明容怎么睡不着。
事情开始往岔路上走了,她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引蛇出洞。
况且现在还多了个人。
想到这她侧头看了一眼,芳芸睡着的样子很乖巧,像一只小狸奴。
明容点了点她额头的红痣,心里默默道,你到底谁的人,接近我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