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花大热天的,陪着太后娘娘愣是在宫里玩了三四天,最后实在是顶不住了,还好陈嬷嬷帮着说话出主意,她这才算得了闲儿,在家里抱着两个重孙子,左亲亲右亲亲,整个人都显得慵懒很多。
反倒是姝奕这两天忙的脚打后脑勺,确认祖母可以自己一个人应付太后,后面两次的宴请她并没有去。
反而是在铺子里忙着装潢布置,在姝奕看来这个铺子的确没有多少需要收拾的,之前就是茶铺,这铺子还不是一间,而是上下两层,虽然不是很大,但二楼可以安排三四个小雅间,一楼也能摆开四五张桌子。
姝奕沿用了之前在府城做凉茶的法子,也找人订了几个白瓷坛子,如此做好的茶汤放在里面,颜色鲜艳十分受女客的喜欢。
这铺子后面还有一个下厨房,和一间仓库,甚至院子里还有一口甜水井,这茶饮算是有了一个极好的开端。
之前打算租铺面的钱省下来,姝奕打算做些独特的茶具,不管是在店里饮用,还是打包带走,只要让人看到那精美的茶具都会想到他们的铺子。
林春花从不参与她对茶饮铺子的安排,一切的事儿也都是由姝奕说了算,现如今江林木也在刑部做的风生水起,这天不黑她都在家里见不到这小两口。
姝奕看着铺子里收拾的差不多了,杵在铺子里发起呆来,禄安看着时辰不早了,打算关门回去,他一会儿还得去刑部接江林木下值。
“夫人,可还有什么事儿吗?是现在关铺子还是……”
姝奕看着铺子外形形色色的人,“禄安,你说咱们这个铺子取什么名更好?”
禄安被她问得一愣,须臾说道:“夫人,这事儿不是应该问主子更合适吗?时辰不早了,主子一会儿也该下值了。”
“对对对,赶紧关门回去吧,今晚祖母好像说要做炸酱面来着。”
铺子里需要订做的东西不少,姝奕也得了几日的空闲,秋老虎已经快要结束,家里的两个孩子也都开始学着走路。
“大伯来信说,这次他们会带着秋粮一起入京,还说将家里的地租给了刘嫂子家一半,村长家一半。”
林春花闻言脸上的担忧少了几分,“这个榆木疙瘩总算是听话一回,等着他们来了你也能轻松些,这些日子我瞧你忙的嘴上都起燎泡了,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晓得的祖母,秋天燥我这两天喝水少了,没什么大碍,一会儿泡一杯苦丁……”
“夫人,夫人!”禄安急匆匆的跑回来,素来冷淡的人今日的神色好像格外的焦躁,姝奕话还没有说完,就别他这样打断,看着他的脸色,姝奕心里生气一丝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竟然这样着急?”她将信收起来,站起身朝着对方走了几步。
禄安张嘴刚要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夫人,主子好像出事儿了,刚才我在街上听人说起来,好像有人冲进刑部衙署,持刀砍了人。”
“什么?!”姝奕惊慌的大喊了一声,引得身后的人察觉到不对劲儿,“奕儿怎么了?”林春花抱起江云岚朝着他们走过来。
姝奕这才反应过来,为何禄安刚才那副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样子,“啊,呃,没什么祖母,之前我不是定做了几个白瓷坛子吗,好像出了问题他们打算赖账呢,我这就过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这天子脚下我可不兴就这样让人欺负了。”
“没错,不行让你爹陪你一起过去,他们要是敢耍赖,也得掂量掂量。”
姝奕强忍着不让脸色看上去有什么异常,“不必,让禄安跟着过去就行,便是再跋扈也是个老百姓,民不与官斗,他若是不讲理我就让禄安拉着去衙门评理。”
想到自己儿子的那副胆小的样子,林春花也不再劝,“好,那你们快去快回,对方若是太横了你们也别硬犟,能不动手就别动手,大不了报官。”
“哎,我们晓得的,祖母您安心就好。”说完姝奕也顾不得换衣服,急匆匆跟着禄安出了门。
骡车一出门,姝奕就着急的掀开车帘,望着外面的街道,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飞过去。
“你怎么会觉得夫君他遇到了刺杀?”
这一刻她只想听到满是漏洞的猜测,江林木虽然算不得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也没有什么功夫在身,这会若是遇到什么事儿,怕是很难躲过去。
“这两日去刑部接主子,偶尔又听到他和其他大人的谈话,主子最近好像在帮着陛下查一桩贪墨按,但因为当年的证人死了,这事儿就被搁置,这次事情落在了主子的身上,刚才我去铺子里的时候,看到有一队士兵朝着刑部地方向跑去,寻了一下路过的叫花子,说是刑部遭人刺杀,好多当官的都受伤了。”
坐在骡车上,姝奕只觉得眼前一黑,那可不安的心突突跳个不停,莫名让人心烦意乱。
还好禄安也是满心的着急,骡车一路赶的很快,在她耐心告罄之前他们终于到了刑部的门外,这会儿刑部大门外聚集了不少的人,不少士兵都在进进出出的,地上有些血渍。
姝奕想要进去瞧瞧,可被守在门外的士兵挡住,“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说着拔出他腰间的夸刀,试图吓退“好事看热闹”的姝奕,禄安见此上前将姝奕拉到自己的身后,一双冰冷的眸子盯着对方,“我家夫人乃是翰林院编修江大人之妻。”
那侍卫也不懂这官场的事儿,刚想说翰林院编修不在这里,就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蹿了出去。
“夫人!”禄安也被她的行动吓了一跳,但幸好其他官员的家眷也听到了风声,这会儿也都赶到了刑部衙门的门前,吵吵嚷嚷的有不少的女眷,守在门外的士兵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并无人阻拦姝奕。
看着她平安的冲过去,禄安也松了一口气,继续和那个士兵争论,他也要进去看看情况。
姝奕心里着急的很,因为她从骡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人抬着用白布单子盖着的两个人出去,那一眼让她全身的血都要凉了,也顾不得周围阻拦的人,她趁着那人和禄安掰扯,撒腿冲了进去。
比曾经府城知府还要大的衙门,她一口气跑到了前院,地上到处都有血迹,里面的人也都在进进出出忙碌着,时不时还能听到受伤之人的哀嚎声,她站在院子的中间,像是失去方向的海燕,转圈看着周围进进出出的人,突然她看到从前衙偏门里抬出一个人来,那人也是用白布盖着,从担架上垂下了的手,血水沿着他的手指往下低落。
红色的袖口这会儿被血水浸染成了暗红色,姝奕脸色瞬间白了下来,她冲过去想要扯开那人身上的白布。
“求你们让我看了一眼,我是江林木的妻子,我是翰林院江编修的亲眷,我想看看是不是他……”
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究竟是在怕那些人阻拦她,还是怕掀开那块白布。
她在期盼着那些人说抬着的人不是江林木,她或许自己都不曾发现,她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掀开那条白布单子,却迟迟犹豫不敢上前。
这会儿来了一个脸生的人,他走到姝奕的身侧,拱手一礼,“江夫人,江大人并无大碍,此刻他和另外几位大人正在入宫的路上,临行前江大人曾说过,若是家里人寻过来,让小的帮忙带句话,说他平安无事家里不必挂怀,待他出宫回家再与家里详言。”
姝奕人恍惚的看着那个报信儿的人,腿一软往后踉跄了两步,吓得报信的人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扶,却又想到男女有别,将手缩了回去,还好姝奕站的地方紧挨着廊下,她往后踉跄两步,慌乱中扶住了一根红柱,这才堪堪稳住身子。
“今日这是到底怎么回事?江林木可以有受伤?”她看向那个报信儿的让人,满是不安的询问着。
“这其中缘由小的不甚清楚,只晓得今冲进来的人都是有人暗中雇来的死士,怕是上面的大人们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事儿。”
这倒是和禄安的猜测不谋而合,她有些恍惚的扶着朱红大门走出刑部,禄安这会儿还在和人扯皮,她走过去按住了他的肩头,“走吧,夫君不在这里。”
禄安闻言一愣,看看那个倔强的侍卫,他冷淡的眼眸里带着几分不悦,转身跟着姝奕朝着骡车的方向走过去。
“我今早明明将他送到了刑部的门前啊?”
姝奕爬上了骡车,“去宫门前等着,刚才刑部的人说出事后夫君等人一起进宫了,咱们去宫门口等等吧。”
二人满心忐忑的去了宫门口,得知江林木进了宫,其实姝奕的心里已经有了底,不管怎么说如今看来这个人应是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她不曾想到,这一等愣是等了一下午,这期间陆陆续续看着不少官员慌乱的进宫,也看到御林军气势汹汹的出来,像是抓拿到了什么人又一身肃杀之气的回到宫里。
这一个下午宫门前的景象算得上是热闹,眼瞧着夕阳都快落下去,姝奕担心祖母和公爹在家里等得着急,于是催着禄安回去报个信儿,“和祖母说就说我也入宫了,一会儿和夫君一起回家,晚饭不必等我们。”
禄安虽然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可家里的确需要回去个人说一声,“好,夫人莫要乱走,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去,姝奕看着他一眨眼就消失不见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不晓得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懂江林木这次调查的案子有多重大,但她似乎明白一点,这京城里怕是要出大事儿。
只见几个御林军一身铠甲,手扶这腰间的夸刀,领头的人更是手里高高托举着一卷圣旨。
他们脚步匆匆的从她的骡车边走过,“这次案子查到了朱阁老的头上,我瞧着那姓江的翰林也是个愣头青。”
“闭嘴,朝中的事儿不是你我可以闲说的。”领头的人转头狠狠呵斥身后的小兵。
姝奕闻言坐在车厢里低垂着眸子,本来松下来的心弦,这会儿再次紧紧的拉高,她揉捏着手里的帕子,掀开车窗的帘子朝外望去,恰好看到宫门里跑出来一个小太监,那人她倒是见过两面,之前入宫的时候,这小黄门还给她带过路。
她摸出来身上带着的碎银子,因为没有准备出门,也没有换衣服,这在家里穿着的衣服并未装多少银子,姝奕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今日幸好她还戴着一对儿银耳坠。
她摘下来握在手里,赶忙跳下骡车朝着那宫人跑过去,“公公留步。”
听到她的声音,脚步匆匆的小公公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到姝奕追过来,他愣了一下,“原来是江夫人啊,今日您出宫倒是晚了些。”
她这段时间时常入宫,这小黄门也下意识的以为她今日这是入宫拜见太后,这会儿才出宫门。
姝奕倒也没有解释,只是将准备好的银子和首饰塞给他,“我刚才瞧着我夫君入了宫,本想着等等他,和他一起回家,可他这进去好一会儿了,却仍旧不见他出宫的身影,所以想和公公打听一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经她这样一提,小公公也才想起来,今日这宫中这一出大戏的另一个主角,正是这位江夫人的丈夫。
“原来夫人是在这里等江大人啊,那您还是先回去吧,今日这事儿怕是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夫人也不必在这里久等了。”
说着他将那些首饰和银子塞回到姝奕的手里,一副要急着远去的样子,本来还担心这位公公不晓得宫里的事儿,可听他这样一说,这事儿便是不知全局,应该也知晓些消息。
这银子和首饰姝奕哪里又能收回来,她再次强势的将银子塞给对方,“还望公公看在我望夫心切的份上,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天底下就没有烫手的银子,看着硬被塞到手里的碎银子,还有两只成色不错的耳坠,小黄门想不心动都难。
他推着姝奕朝着一旁的墙根走去,“这事儿我也原本不该说的,说到底这里面的事儿我也不甚清楚,可夫人这般心急担忧,我也不能见此不管不是,我不在御前,很多事儿不清楚,只晓得今日刑部尚书还有侍郎,以及江大人都是一身血的进了宫,没一会儿内阁那边也乱了起来,好像是和两年的一桩事儿有关,只是当时捉到的人也不过是替死鬼,这次……”
他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周围,声音再次压低,“这次听说是顺着礼部当初选秀的事儿,一路查到了朱阁老那里,这京城里谁人不知,这礼部尚书陈彦百的儿子,娶得便是朱阁老妻舅的女儿,对外朱阁老是他的老师,对内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亲戚呢,这不陈家刚才也被查抄了,现在御林军已经去朱阁老家里请他入宫受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