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维才来余姚之前,马还青挟持乔从西从余杭逃狱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江南。郭浔阳听说了此事,又是一阵怒火中烧极难自遏,总督府里传来消息,他在屋子里整整骂了一下午,砸了十几套上等的骨白瓷器皿。
也是,自己治下的江南道,先是抓出了连环买卖孩童无恶不作的大恶魔,这本是能让人加官进爵的好事,可接着而来的就是一连串的打击——余杭老百姓冲击衙门,死刑犯越狱逃跑还挟持了县令,余姚县令和县丞被发现在衙门自杀。
哪件事不是举朝震惊的大事?!
百姓冲击县衙?这可是天大的事啊!朝廷要是追究下来,搞不好他就是官逼民反!他郭浔阳有多大能耐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死刑犯越狱?他不仅越狱成功,他还挟持了一个县令!县令啊!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可全大郑一共才多少个县令?!他乔从西何德何能啊?
听说乔从西是为了救吴家姑娘才束手就擒,被马还青挟持利用,从而导致官兵束手束脚无法对他痛下杀手,郭浔阳又将吴寻月和余杭吴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堂堂县令和县丞会自杀?稍微有点心的人都会觉得这不可能,一个想不通自杀可能是真的,接二连三都想不通要自杀,那背后没鬼都肯定有鬼了!
郭浔阳气得头疼了几天气都喘不匀了,整个人奄奄一息的,他治下的江南道现在就是大郑朝的笑话!他就是大郑朝最大的笑话!
好在李维才及时出现,主动揽下这些事,从大将军龙飞度那里借调了4队人马,亲自带着去余姚,一边调查文县令和刘县丞死亡真相,一边派人搜索拦截马还青和乔从西。
文县令死的时候无人在场,暂时不好展开调查,但刘县丞死前跟吴昁在众人面前发生冲突,这一点有目共睹,所以李维才这才将吴昁的宅子围了起来。
“来人!把这些人统统带走,凡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骑在马上的李维才得意洋洋地看着众人,极其耀武扬威。
姜咹等人早就从院子里走出来了,看到如此情形,反应快的如姜咹和吴昁,已经看出来李维才的真实面目。
他们刚才还在院子里讨论李维才要干什么。现在一看,李维才还能干什么?
他要杀人灭口。
他跟马还青狼狈为奸这么多年,所以一听说马还青在余杭镇出事,马还青和他的十几个兄弟全部被新任余杭县令乔从西一网打尽的时候,就开始想法子救他出来。
他利用乔从西审马还青案的时间差,挑拨老百姓的情绪,又偷偷着人散播消息,诋毁乔从西跟马还青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把自己跟马还青干的那些腌臜事泼到乔从西身上。
果然,余杭的老百姓被他利用个彻底,在有心人的带领下冲撞了余杭县衙。事后他还越级向江南道的总督郭浔阳告发此事,检举杭州府尹吴寻月失察之罪。吴寻月因此被郭浔阳好一通斥骂,反倒是他受到表扬,让他好不得意。
江南卫大将军龙飞度训练出来的兵,一个顶五个,听了李维才的命令,立刻上前将几人团团围住!
姜咹死命拉着郑十三的手不让他冲动,郑十三却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了了,冲口而出道:“李维才!你这个狗官!”
李维才脸色一变,看了看两边的兵,怒道:“你们还等什么?赶紧把这几个以下犯上的暴民抓起来!依本官看,他们敢当面辱骂朝廷命官,杀一两个县令县丞什么的也不在话下!他们肯定就是杀人凶手了。来人!还不捆了他们?!”
已经给几人定了罪,认定他们是杀害文县令刘县丞的元凶了。
郑十三气得要死,恨不得直接剁了李维才!姜咹赶紧拉住他,生怕他又冲动脱口而出什么要命的话。
一直没说话的吴昁看了眼徐员外,示意他看着郑十三和姜咹,自己却往前一步,看着李维才道:“李大人,好久不见!还记得吴某嘛?”
李维才早就认出他是吴四爷,冷哼一声算是打招呼。
吴昁接着道:“李大人,吴某认为这里面有个小小误会。虽然昨日在公堂之上,吴某却是同刘大人有些口舌之争,但是昨日返家之后吴某一直在家中未出门,与刘大人的死实无关系。大人如若不信,吴某也还有几个人证,可以让下人或军爷去请过来,也好让大人仔细盘问。”
李维才眼珠子一转,“哦,你有人证?是哪个人?”
吴昁不卑不亢的道:“赵家大公子赵风吟和李家二公子李弦。他们乃是吴某的至交好友,多年不见,昨日我们几人相谈甚欢,以至于他二人夜间也留宿在吴宅,今日一早才离开。”
李维才眼里一沉,深深吐出一口气,赵家和李家可是余姚的大家族,赵风吟和李弦说的话很有分量。
吴昁又道:“大人一路劳累辛苦,不如先进屋休息一会,等下人将赵公子和李公子找来,再行定夺不迟。”
李维才知道自己要借此案抓住这几人恐怕不行了,为了做戏做足,只好下了马,吩咐两边的兵看好这个宅子,其他人不能踏入。
吴昁将李维才迎进门,郑十三已经可以平心静气了,他最近实在火气不小,可是这江南的官员干的事情就没有不让人火大的,关键是自己还深受掣肘,想抓人都抓不了。
徐员外仍旧紧紧跟在姜咹两人身后,跟孙富和孙兴一起守着他们。
吴昁特地请李维才进来,自然不是为了等赵公子和李公子,待李维才在主位上一落座,他就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笑着道:“今日累李大人跑这一趟,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郑十三的怒骂在嘴边被姜咹捂住了,气得郑十三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如斗大,“呜呜呜。”
姜咹一个眼刀劈过去,向郑十三表示自己现在不是很开心,示意他不要再啰嗦,否则有他好看的。
李维才两眼冒光,不顾在场的众人,一把薅过银票当场点起来,二十万两。
姜咹一听这个数,立马震惊地看向吴昁,乖乖,有这个钱给她不好嘛?!连一向自诩见多识广的徐员外都面露可惜之色,这银子给了李维才,可不就太浪费了嘛!
李维才点清面额,喜得脸上笑成了朵花,手上却一点都不客气,一边将银票揣进怀里,一边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吴四爷太客气了啊!”
吴昁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李大人,只是这刘县丞之死跟我们几个确实没有关系,还望李大人明朝秋毫,还我们几人清白!”
李维才笑嘻嘻的道:“这个好说,好说,刚刚四爷不是说了吗,有赵大公子和李二公子作人证,此事肯定与你们无关呀!”
吴昁点头道:“多谢大人袒护之情,待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吴某定还会有厚礼相送。”
李维才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须,心里直得意,这么一来,自己从吴四身上就捞回不老少一笔啊。
李维才自然知道刘县丞不是眼前几人杀的,因为文县令和刘县丞都是他派人杀的!
知道马还青被抓之后,乔从西打算仔细调查他作恶多年犯下的累累罪行,李维才就开始担心自己做的坏事会被马还青牵连出来。所以他一方面派人营救马还青,一方面打算派人拦截下出面调查案件寻找证人的姜咹一行人。
所以这才发生了姜咹他们在余姚夜宿的时候被人追杀的事情,可是他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吴四爷出手救了姜咹他们,还抓了不少当时派去的杀手,一晚上就审出杀手背后的文县令。
他没办法,只好杀了文县令,造成他畏罪自杀的假象。可是姜咹他们也不蠢,文县令死的蹊跷,跟他们又无冤无仇,如何会相信刘县丞的说辞?
倒是吴昁跟刘县丞的矛盾县衙里有目共睹,李维才打算借此设局抓住几人,却没想到吴四爷神机妙算,提前请了赵公子和李公子,以为人证。
如此一来,李维才便只能重新谋划。好在这一趟前来,不算一无所获,几十万两白银已入手,等回头他找个人背锅,再来几十万的入账,他这一局才不枉费心力。
一柱香的工夫,赵公子和李公子便赶来了,两人信誓旦旦地在李维才面前保证昨日下午到今日一早都跟着吴四爷呆一起,李维才这才假惺惺地起身离开,带走了围在吴宅外面的乌泱泱的军队。
李维才一走,吴昁又盛情送走了赵公子和李公子二人,再回来时,郑十三已经脸色臭得不像样,“哼!就是你们这样的商人太多了,才喂得李维才这样的狗官无所顾忌只手遮天!”
郑十三年纪小看不出来人情世故,徐员外可不一样,听了郑十三这话,脸色羞赧却仍旧要为吴昁说话,“十三小弟,事情不是这样的。今天要不是吴四爷这二十万两银票花出去,只怕咱们几个都得被抓进去坐牢。这样一来,咱们就铁定成了杀人凶手了。”
郑十三怒道:“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他们不是我们杀的,凭什么我们要认罪?”
徐员外叹了一口气,没说话。姜咹却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于郑十三来说,又是一场价值观的震动,她试图换个方式给他解释,“十三,你可知道是谁杀了文县令和刘县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