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阿福公公倒的。”阿声低着眼说。
怎么可能?是男是女来到他面前他还能还分不清?况且那宫女惹怒他不止一次,他还不至于认不出她吧?
嬴政审视的目光投放在阿福身上,只听他回答道:“正是奴婢,水壶还在这里。”
说着,阿福用眼神示意嬴政去看桌案上的水壶,那样子与宣瑾拿进来的完全相同。
嬴政震惊地望着那壶,他敢肯定,这里之前绝对没有东西,就算有也早就被那个宫女拿走了,他是亲眼看见她托着的盘子里有壶的,那么这个壶……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面上的惊愕之色久久未消散,指着那壶道:“这壶……一直在这儿?”
阿福:“是。”
“可按照你们的回答,寡人岂不是既在写字又在看书?”嬴政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回答,这无疑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没有回答,空气极为安静,大概五秒后,嬴政终于开口:“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他皱着眉头,按理来说他们不应在这种简单的问题上沉默得如此之久啊……
“阿福公公出去之前您在看书,他回来后您在写字。”阿声目光如炬地看着他说。
阿福猛地想起来事实的确如阿声所说,于是他道:“没错。”
嬴政:“……”
若不是方才是他亲自与那宫女做着口头上的博弈,他可能就要相信他们了!
太奇怪了,他们都太奇怪了,说的话完全跟他经历的不搭边,嬴政的眼睛在这二人的身上徘徊,终于想起来什么。
“书……那本书……”
他指着前方,也就是两分钟之前用来砸宣瑾的竹筒书落下的地方,然而,当众人目光落在那处时,却未发现一物。
嬴政一头雾水:奇怪,书呢?被地吞了吗?
原本以为最起码还有一物能证明方才他所做之事,可在他看见那处空空如也时,心已经凉了一半。
阿福见状赶紧递上他用来砸自己的竹筒书,并问:“可是这本?”
嬴政怔了怔,却因有人叫他而下意识低眼看那书,而书名正是——《中庸》。
这正是先前用来砸那宫女的啊!怎么在他手里?明明它已经被扔了出去,还被她给躲开了,那宫女走之前这本书还在啊……
嬴政觉得荒谬极了,难不成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那宫女吗?
他的心里在一时之间飘过三个想法,一,那宫女有种未知的能力,可以让他们看不见她。二,那宫女只针对他,所以只有他才能与她对话。三,因为他们看不见她,所以在他们眼中他在做同一件事。
可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为了迷惑他们的双眼吗?嬴政心乱如麻,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合理!
少顷,他终于下定决心,吩咐阿声道:“那你去查,小厨房是否有一叫七把草的宫女。”
“是。”
“若查不到,便叫陆卫尉带人搜宫!”他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还能没了!①
永巷司。
宣瑾无处可去,只好来此,而闵嬷嬷恰好不在。
她入了屋内,将所有跪着坐的垫子排成两排,做了一个简陋的床,疲惫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嘈嘈杂杂的声音传入屋内,宣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无力地爬到窗户前,将窗户纸扣出一个小洞,向外面看着。
身着侍卫官服的男子聚集在院中,举着火把,将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院落照得亮了些,她看到众多宫女太监排排站,左边为男,右边为女,还有负责数人的管事。
从穿着来看,这位与那次在宫门口拦着她的人穿搭一样,应该是隶属于同一组织的。
而被他询问的人,其中包含闵嬷嬷。
宣瑾瞬间提起精神,心说好好的怎么弄出如此大的阵仗,莫非是要找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可按理说嬴政此刻未收回大权,理应事事低调,何况悄悄地找也能找见啊。
这么大动干戈被吕不韦知道又是免不了一番勾心斗角的,能让他这样做的人……
“人都到了吗?有没有一个叫七把草的宫女?”九卿之一的卫尉陆铎站在最前面,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陆大人,我们这里没有叫七把草的人。”闵嬷嬷站在众多宫女身前说道。
宣瑾头皮一炸:敢情是朝她来的!吃瓜吃到她自己头上了!
闵嬷嬷:“回大人,没有。”
“那屋里可有人?”陆铎眼睛盯上那扇紧关的门,正挥手要派人进去。
“没……”闵嬷嬷话还没说完,那几人便从她身旁擦过,朝门走去。
“咔嚓!”
右侧的窗子被慢慢掀起却重重落下的声音传了出去,但光这点不足以让这个世界的人判定这是她弄出来的动静,于是宣瑾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扔了出去,正好从那领头者的头部划过,也让他得以顺着抛物线与她对视。
这下可以判定了,只有她主动,这个世界的人才能发现她,否则她就是个透明人。
马上就要推门而入的卫士立即反应过来,尤其是那面相来看就不好惹的陆铎,立马就带上手下从侧面追着。
“别跑!”
“站住!”
永巷司的这个房屋,三面有窗,那些巡查的卫士并没有包围这里,显然是没有将这里当做重点,只是想着搜查一番,便也就给了宣瑾可乘之机。
她虽只来过永巷司两次,但哪里有门还是知道的,这点闵嬷嬷之前提醒过,她自然不会这么快忘记。
“她往前面跑了,快追!”
宣瑾拽着裙子极限加速: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在大秦宫中狂奔!
天呐,嬴政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宣瑾的腿飞速地倒腾着,奈何一位缺少锻炼的大学生根本跑不过正经八百的专业人士,这些卫士追起人来,就像饿极了的狮子。
不出三百米,宣瑾就被四面包围了,这难道就是真正的四面楚歌吗?她痛苦扶额。
为了追她真是下了血本了!大晚上找她是做什么?闲得慌吗?
不用猜,宣瑾肯定是被他们押到大殿中的,那手劲儿是分毫未减,抓得她生生的疼。
大殿内,嬴政站在桌案之前,她进来之前他侧对着门,背着手,仰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直到听见声响,他才回过身来,目视着她被押到大殿中央,强行跪了下来,并满眼疲惫与怒火地望着他。
陆铎行礼道:“大王,人找到了。”
他挥手,示意这些人退下。
宣瑾肩膀上的疼痛缓缓消减,却没有起来的意思,而是跪坐着,以一种松弛的态度看他。
“你们再来看看,这里是否有一个人?”嬴政语气轻轻的,向后方招手,阿福和阿声同步走上前,宣瑾抬眸瞪着他们。
“回大王,没有。”他们异口同声答道。
宣瑾:她就说她是个透明人吧?
嬴政早就猜到他们会这么回答,于是凝视着她道:“怎么回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宣瑾泰然自若,两手一摊:“不知道,可能他们瞎吧。”
说着,她看向颜值较高的阿声,道:“你,还记得我吗?”
仿佛一阵电音出现在阿声的脑袋里,他机械性地抬头,看向原本那块不该有人的位置,说:“不记得。”
“可我记得你,你的袖子里有一瓶毒药。”她指着他的袖子。
阿声怔住了,他的袖子里的确有瓶毒药,是他们暗卫必备的自|杀物品,不过她怎么会知道?
他疑惑地看着她,嬴政则用一双暗含“你必须说出个合理的解释”凝视她。
宣瑾眨眨眼:“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王想从我口中知道,可能有点难。”她总不能说老天爷给她安排了系统,还吩咐她每天玩梗活命吧?
这说出来谁信啊?这不纯胡诌吗?
“那么阿福,你能看见她吗?”嬴政眼珠子转向他。
他答:“不能。”
嬴政对他这回答丝毫不意外,他双手背后,走至她身前,道:“你不会是有什么特殊体质吧?原本寡人猜只有寡人才能看见你、与你对话,可方才你一同阿声说话,他便也能看见你了,而你没同阿福说话,他便就看不见你,所以寡人能否说,只要你主动与他人说话,他人才能看见你?”
宣瑾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挑不出一点刺来,也觉十分合理,便点头:“是这样。”
没和她说过话的宫门守卫,除了拦着她不让她出宫门外,并没有做其他事,她当时情绪激动,一心在那些宫人身上,就也忘了和他们分说。
而从之前的遭遇来看,确实是只有她说过话的人才能注意到她,嬴政的脑力实在是太强了,能支撑他想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
“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体质?”嬴政的微表情变化很快,前一秒还是从容淡定的,现在就有种质问的感觉了。
又一次被居高临下的双眼看着,宣瑾内心很复杂,她觉得这时的嬴政浑身散发着魅力,他的推理不是普通古代人能想出来的,这点就可让她对他产生一点好感,尽管现在他在诘问着她。
①卫尉:统领卫士,他们负责宫门守卫及皇城外围警戒,士兵从地方征调轮换,驻扎在皇宫各门及重要官署,属于常备驻防军。官职相当于后来的正三品或从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