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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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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杨柯依旧如常地去上课,走进书院,原本因为害怕看见伯喻的担心和期望也不出所料地消失了。他和宇文泰如今是唯二参与政务的皇子,早已不用在书院上课。念及此,她不免觉得自己可笑荒唐,一个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人,又怎会在意儿女情长?

纪夫子走了进来,又继续上一节课的之乎者也,云昌吉不出所料,将书尽数堆在面前,伏案酣睡。

杨柯昨夜睡得昏昏沉沉,身子仍旧疲惫,但意识却格外清醒。她撑着下巴,透窗观景,青天之下,云雾缭绕,眼前所见与伯喻房内画中的湖光山色竟无二致。

又想起他了,杨柯心里一酸,眼泪却早已流干,也不剩多余的力气再为他落泪。

苦涩之下,没别的可做,只好生捱过这一上午。

终于上完了课,夫子前脚刚走出亭子,乐白后脚便将云昌吉弄醒。

“唔!”云昌吉被乐白用羽毛挠得浑身哆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哪里来的虫子?怎么这么痒?”

乐白哈哈大笑,云昌吉抬眼看去,才发现自己翻找半天的飞虫原来是乐白手中的羽毛。

“小白,你越来越过分了!”说完,他双手凑到嘴边,呵了口热气,伸手便要往乐白嘎吱窝里挠去。

乐白登时惊呼,吓得抬腿就跑,云昌吉紧追不放,二人在亭子里窜来窜去。

杨柯见她二人欢喜闹腾,不由得愈发落寞,心中苦楚更深了一分。索性站起身子,直接走了出去。

“哎!阿柯,等等我们!”乐白见她走出亭子,赶紧在背后叫住她。

云昌吉一个箭步追了上来,长长的手臂挂在杨柯肩上:“走这么快做甚?”

乐白见杨柯垂睫沉默,心知她此时定是痛苦难堪,不免无奈心疼起来,嘴上故作玩笑企图逗她一乐:“是啊,你一走,云昌吉就敢欺负我了。”

云昌吉道:“明明是你先捉弄我的,怎么还贼喊抓贼了?”

“哼,自从你跟着二哥办事,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从前还会让着我,现如今,我给你五分,你便要还七分!”

听到宇文泰,杨柯想到了伴读调换一事,终于开口道:“昌吉,你可有想好下一个伴读的皇子?”

云昌吉惊讶道:“这么快便要重新遴选了么?我还没考虑这事呢。”

“我想跟你调换,你意下如何?”此话一出,他二人皆瞪大了眼睛。

乐白疑惑道:“阿柯,你不是向来与二哥水火不容,这次怎么要主动到他身边去?”

看着他二人关心的神色,杨柯解释道:“我听闻师父和易家走得很近,加上这段时日朝中风云变幻,我担心师父会有危险,索性干脆去做宇文泰的伴读,这样我也能在宫中帮着师父一些。”

云昌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你若要去殿下身边,我倒是可以让出位子来。可前朝之事及其复杂,我担心你一旦卷入,恐怕难以向伯父伯母交代。”

乐白也劝道:“是啊,后宫纷争尚且凶险,更何况是前朝?”

杨柯笑着对他们道:“你们放心,其中尺度我自会把握。若我不去,纵使以后我能安全无虞,但看着师父卷入凶险,我也很难原谅自己。”

他们脸上有些为难,但还是纷纷表示理解。

三人正走着,迎面碰上了易云舒。她今日梳着云鬓,更显高挑匀称。

“郡主,云公子,”她向乐白福了个身,视线转到杨柯身上时,顿了一顿,“杨姑娘。”

“云舒姐姐,近日怎的入宫这么勤?”乐白对云舒虽有感恩之意,但心中难免带刺。

云舒自然听懂了她话中之意,脸上依然带笑:“司音局忙着冬月初一的曲子,我自然是要多去走动走动的了。”

乐白道:“云舒姐姐前段时日去了郑卫,可有带回什么新鲜的曲子?”

云舒道:“都说郑风淫,那里的曲目所唱大多是男欢女爱之意,若是放到百官宴席上,恐怕有些不妥。”

乐白疑惑道:“男欢女爱?我倒是好奇都讲了些什么?可有夺人所爱、三心二意这样的桥段?”

云舒尴尬了一瞬,笑道:“辜负郡主期望了,不过是些木瓜琼琚这类情节罢了。”

乐白刚想说什么,却被云昌吉开口挡住:“木瓜穷居?都吃得起木瓜了,哪里还称得上穷呢?”

本有些紧绷的气氛反而被他的糊涂话给打破了,云昌吉见她们脸上浮现笑意,又疑惑道:“我说得可有不对?况且这和男欢女爱有什么干系?”

乐白没好气地拍他的头:“呆子!你啊,还是多吃点儿木瓜吧。”

云昌吉挠着头不解地看着乐白。

乐白摇了摇头,目光流连在杨柯和云舒身上:“看来有必要给昌吉补一补了,省的以后再闹笑话。我们先走一步。”说完便扯着茫然的云昌吉溜走。

只剩下杨柯和云舒站在原地,云舒收回了目送乐白和昌吉的目光,看向杨柯:“阿柯,不知道这么叫你,是否合适?”

“无妨,随你便是。”

“昨日之事,我代伯喻向你道歉。”

杨柯皱着眉头:“为何要道歉?就算是道歉,也应该是他来说。”

云舒道:“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况且,我和伯喻也……”

杨柯截住她的话:“他选择了你,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你更不用道歉。”

云舒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开口欲有所言,但还是沉默了下去。

杨柯自己已是不好受,看着她为难的样子,何必再让世间的痛苦平添一份,于是道:“你若真心爱他,便好好待他。我和他的情已经过去……”杨柯心中酸涩顿时将话语堵在了喉间,“我会放下他的。不过,也许会很久,请你谅解。”

易云舒忽然开口道:“我们……”刚要出口,又咽了回去,声音轻了些,“多谢你的成全。”

杨柯对她扯出一个笑容:“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杨柯心里清楚,这场纷争,过错并不在云舒,自己又有何理由去责怪她?可是她却无法正视云舒,更无法把她当作朋友来看待。一见到她,自己就会想起那夜在翠微殿见到的画面,心里便隐隐作痛。

易府朱门外,已是门可罗雀。易云舒踏进大门,穿过寂静无人的游廊,停在了书房门前。

书房内,易望林正对着满墙舆图出神,案头的茶盏早已凉透。

易云舒轻手轻脚地走到砚台前,取过墨锭缓缓研磨,终了,才轻声开口道:“女儿不明白,父亲为何要主动辞官?周焕虽是易氏族人,但他贪墨渎职的罪行皆是个人所为,与我易家井水不犯河水。再者,陛下念及您辅佐两朝的功绩,至少也该留您坐镇中枢。”

易老抚摸着案头的书页,缓缓道:“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舒儿,锋芒过盛必遭折损的道理,你要刻在骨子里。”

“您的意思是,以退为进?”

“正是。若不主动退让,陛下迟早会借周焕之事对易家开刀。若我此刻认罪,陛下心中自然解气。看似示弱,实则将先机留在手中。”

“可往后重回朝堂,难道就容易?”云舒急得眼眶发红,“此举简直是自断臂膀。倘若未来情势不容乐观,恐怕便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易望林突然冷笑,笑声里带着经年的疲惫:“你可听过‘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这句话?”

云舒怔住:“女儿愚钝,不明白爹爹的意思。”

“这话是在半月前的勤政殿内,陛下怒斥端王时所说。”易望林撑案起身,推开雕花窗,暮色卷着枯叶扑进屋内,“那时宫家尚未倒台,漕运贪墨案更未暴露。”

云舒悚然一惊:“这些隐秘……爹爹难道早就知晓?”

“不是早就知晓,而是必须知晓。”易老望着宫阙方向闪烁的灯火,声音低沉如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装聋作哑是死,后知后觉也是死。我退这一步,既是保易家周全,更是……”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等待最后的反戈一击。”

云舒转身欲唤侍女取药,却被易望林抬手制止。

易老喘匀了气息,沙哑开口道:“更何况,如今形势混乱,懂得行藏用舍,未免不是好事。”

“您说的是,前段时日宣王府外的刺杀一事?”

“正是。出手救出宣王的,是逍遥居。”

云舒惊道:“竟然是他们?”

易望林压低嗓音:“此事牵扯柔然,更关乎大夏国运。”

云舒淡淡道:“爹爹是想说,波及伯喻吧。”

易望林微微点头:“不错。他的脚站在哪一方,不只是我,更是陛下悬在心头的刺。”

“原来陛下和爹爹早就知晓影刃阁的存在。”云舒不由得攥紧衣袖,“那为何不趁早阻止,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伯喻倒向柔然?”

“陛下的心思太深,我尚且还未参透。”易望林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目光忽变锐利,“但有一点,影刃阁暗中筹谋的,难道不正是我易家二十多年来,不惜自断羽翼也要达成的夙愿?”

云舒怔愣片刻,忽而展颜轻笑:“爹爹这招果真高妙。”

“对陛下而言,影刃阁只是一颗垫脚石。”易望林拂袖关上雕花窗,隔绝了外头的呼啸风声,“待他们搅乱局势,才是真正考验伯喻忠心的时刻。”

忽然,一阵惊雷炸响,狂风骤然卷开窗扇,雨点跟着打了进来。云舒望向已被淋湿的焦尾琴,不禁又想起了昨夜那一场误会。

原来,昨晚的翠微殿内,局面并未因为杨柯的离开而平息。

烛台噼啪爆开灯花,翠微殿里凝固的空气被骤然打破。

一直垂眸抚琴的易云舒轻声道:“伯喻,你这是何苦。”

她望向仍然僵在原地的伯喻,此刻,他像一座冰川,岿然不动,但又不知里面是如何的波涛翻涌。

“多谢今晚的成全。”他的话语好似从深渊传出,裹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云舒蓦地起身,走到伯喻身侧:“你知道我的心意,但我不想自己就这样成为你们分开的理由。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她原因,而要用这种……”她蹙眉侧头,不忍继续讲下去。

伯喻骤然转头,眼底布满血色:“我连自己都无法保住,拿什么许人幸福?云舒,欠你的情,我不会忘。”

云舒轻声道:“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她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痛苦之色,“伯喻,你为何总是这样残忍?”话毕,她也转身离去,留下一室幽香。

伯喻垂下眼帘,他缓缓伸出手,手掌轻覆在琴弦之上,骤然用力握紧,随着噼啪脆响,琴弦根根崩断,如蝶群四散。

掌心的血一滴一滴渗了出来,染红了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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