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一出,一瞬间炸开了锅的,不止京城的各处酒楼茶馆,还有各路高官府邸。
眼看事已成定局,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总会有人去一探究竟。
那日朝议上的事情,已是满城皆知,未料最后被踢出局的,却只有李涵霜一人。照理来说,墨如初的名声照李涵霜,也没好上多少,两人可谓半斤八两。可如今却是这样一个结果,那一定,是在退朝后发生了什么。
有些事情不细究,没人会去在意,但一旦有那么一个人,他开始细究了,往往,就离彻底败露不远了。
右相的那个庶子,四年前入的太学,这两年更是眼看着他身量抽长。更莫说,每逢岁试,礼乐射御书数,此子皆为甲等,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早产体弱的……这怕不是……
一切就如李谨年所担忧的那样,那日偏殿议事过后,是没有人将墨端行那句话外传,但却拦不住旨意下来后,多有好事者千方百计寻找突破口,进而将事情的始末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如今,三道诏书已下,更是相当于圣上亲自拍了板,定了案,谁还敢多说什么?
纵是其后坊间有言,就算是足月生产,也不能证明右相千金就是无辜的,更不能证明她并未作恶,最终也没能改变什么。
许多人就这样接受了现实,而后,不过一个昼夜转换间,右相府那两座石狮像前,马车停了走,走了停,就没见空过。那些官员自己自然不会做这么掉身价的事,也就是夜里吩咐了自家夫人几句,结果第二日,唯夫命是从的各家主母早早便动了身,且此中有不少,还是带着闺女同往的。
由于右相府中主母早逝,是而诸如此类的接待事宜,一向由李氏操持。加之墨如初称病一个没见,那些夫人小姐们,也就只能在正堂里坐了坐。
李氏将这些人迎进来的目的,无外乎是为己澄清,进而在那些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下,将一派受尽委屈后还需把所有苦楚尽数往肚子里咽的小女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其后,两边明面上都是有说有笑,可为客一方的夫人小姐这心里面,却是越发不快,想着这位准太子妃真是好大架子,连个面都不露,累得她们还要跟个侧室在这里虚与委蛇。既然人家都不乐意见她们,那她们也不自讨没趣,才聊了没多久,便笑着起身告了辞。
若说前头这几对母女,李氏还能勉强应付下,且尚算平心静气,那接下来这一个,可真真是气煞她也。此人,正是吏部尚书的夫人,王氏,而她也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位没有带着闺女来的。
这两人闺中时,时常结伴,各自有了夫家后,这些年的来往,亦算得上频繁,且正巧她们生下的是一子一女,故而,两人私底下时倒也常开玩笑,来日定要结个儿女亲家。而玩笑话一旦说多了,自然也就上了心。尤其是在墨易晗成长得越发出类拔萃时,这初时的玩笑话更是渐渐被做了真。
最初,尚不知王氏来意的李氏对其一如从前般笑脸相迎,可落座后的王氏这话里话外,却尽是疏远之意。李氏原还奇怪,往日里每次前来都会携上自家闺女的人,今次怎就例了外?而今可算是彻底明白了,敢情是觉着他们母子没了利用价值,赶来撇清关系的。
瞧着对方渐渐沉下的脸,王氏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原本,虽是庶出之子,但墨易晗这两年在太学里的拔尖,是有目共睹的,又有右相在,来日官场上虽不一定平步青云,但至少能一帆风顺。她家夫君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么个好苗子,遂而她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多少都有自家夫君的授意。
不想,如今出了这档子事,眼看墨易晗前程尽毁,自家夫君自是……
双方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即可,没必要真的撕破脸,眼看自己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王氏也不再多作逗留,以免碍了主人家的眼。
冷着脸吩咐送客后,李氏总算是没了好脾气,猛地一拍桌子,“吩咐下去,再有人求见,直说小姐病了,不管谁来,都给我拦在门外。”
强忍着怒火喊完这一句,当下,李氏已是浑身颤抖,怒不可遏,索性一把扫落桌间茶水,借此泄愤。只因她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看轻他们母子,进而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说实在的,倒也不能怪李氏这么气急败坏。毕竟,以墨易晗如今在太学的课业成绩,再过两年,必能在岁试中拔得头筹。之后,便可入宣务科,再等到上头有了空缺,随即便可授官,而后前途当的是不可限量,定能将陈缎依的儿子给比下去。
等她的儿子有了出息,那将来,为了晗儿的前程不至于受庶子身份的圈囿,相爷极有可能会将她扶正,可如今……不说别的,只说那个王氏,表面上同以前一样恭敬,背地里还不知都在说她什么?仗着身后是吏部尚书,还敢瞧不上她和她儿子了?
而这一切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妾室的身份?
兴许,李氏最在意的还是,原本以她的家世背景,本还是有些想头的,纵是一时在侧室的位置上屈就,却也绝不会一辈子都只是个侧室,可如今,却是再无想头了。
眼看着这么多年的期许和冀望,双双毁于一旦,再冷静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打击,以至于被恨意冲昏了头脑的李氏当即起身,气冲冲一副要算账的架势,往墨如初所在的院子快步行去,“我的儿子就这么被毁了,她陈缎依的一双儿女,也别想好过!”
府里的下人们瞧着这阵势,都是有多远躲多远。眼下侧夫人俨然已失去理智,偏相爷还在官署尚未回来,大公子同夫人亦不在府里,这下,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