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这两天有一点点慌。
并不是因为回到过去,却又要进行初代们的试炼,也不是因为过几天还要回到十年后,和白兰战斗,而是……
三个脑袋悄咪咪地从窗户旁探出脑袋,尤尼站在一边,虽然不太懂男生们的行为,但她也跟着一起蹲下,从窗沿探出一双眼睛。
操场上,云雀走在春廊礼身边,默默盯着他喝奶茶,草壁和竹取光则隔了大概三四人的距离跟在两人身后。
真是一副格外养眼的画面啊,尤尼歪着脑袋感叹。所以,她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她身边三人脸上的表情如此凝重,简直就像是大白天撞鬼一般。
“吵架了。”
“这还用问,肯定是。”
“+10086”
三人难得异口同声地达成了共识,只剩下尤尼一个人迷茫地看了眼操场,又转过头看向三人,大大的眼睛中满是问号。
“沢田先生,你们是从哪里看出来春廊先生他们在吵架啊。”
这不是很和谐很温暖的画面吗?都可以写进校园恋爱的名场面了。
“啊,”沢田纲吉伸手挠挠头发,他很难和尤尼解释,毕竟在不熟悉他们的人看来,两人的确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对于几乎见证了自家兄长感情全过程的他来说,简直哪哪都不对劲啊!
就连往日里经常蔓延的粉红泡泡都不见了。
“相当明显啊,尤尼,平时这种时候,春廊一定会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到云雀身上的,更别说这几日,他们俩除了拉手几乎没有其他接触,这不正常,”狱寺隼人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发表了深刻的感想。
一旁的山本武也点点头,脸上挂着轻松爽朗的笑容,“最近也没听到春廊和云雀撒娇呢,阿拉,这么说起来,真的好像老爹以前讲过的故事一样呢,”他拍了下手,“就是那种被鬼魂附体后,性情大变呢,春廊总不会也被鬼魂附体了吧。”
话语刚落,在场的几人都朝他看去。
“棒球笨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发生啊!”
沢田纲吉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个世界上都有咒灵了,还有什么科学可言啊!
不过礼尼看起来的确十分不对劲,真的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但抓鬼的反被鬼魂附身,这听起来似乎更离谱啊!
这算什么?难道他们接下来都要走魔法少年那条路了吗!不过好像头顶着火的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沢田纲吉勉强按下自己心底隐隐的不安,“估计是云雀前辈在不满礼尼的冒险行为吧,他们两个以前也会因为这种事闹别扭的,不是吗?”
第一次,他由衷地希望两人只是单纯地闹别扭,毕竟,他实在是无力去承担更深层的可能性了。
他真的真的,有点累了。
这边的几人还在激烈地探讨鬼魂的存在性,另一边,春廊礼默默地打了数个喷嚏。深紫色的眼眸满是迷惑,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微微一侧头,便在熟悉的楼层看到了几个扎堆的脑袋。
没等他说些什么,一件制服外套便丢到了他的脑袋上。
"穿好,别感冒了。"微凉的嗓音突然出现在耳畔。
“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我不想和无关紧要的人交流。”
春廊礼老老实实地把制服套在自己身上,衣服上还带着淡淡的体温,他突然弯了下唇角,“放心吧,使用完领域后,我也撑不了多久,最多再过几日,应该等你们回到十年后,他便会醒过来。”
一想到这几日云雀去哪里都拽着自己,甚至家也不让他回,两个人每天不是在云雀老宅待着,要不就是在并盛中学待着,他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连拥有超直感这种作弊神器的沢田纲吉也只是怀疑,你又是如何确定——
我不是他。
云雀没有回答他,只是弯下腰,把制服上的扣子挨个扣好。末了,他抬起头,伸手点了点他的眼睛,轻声开口。
“很简单,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和你,一点都不一样。”
春廊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从来都不会这么平静,就像临终前的老人那般,淡漠、而又悲凉。
他不是礼,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毕竟,如果是礼的话,他一定不会忘记,手腕上空空如也的护身符。他甚至能想象得出,春廊会用怎样的语气冲自己喵喵直叫,抱怨自己受了多大委屈。
而不是像面前人那般,冷漠淡然地背负一切,就好像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一人。
“你们二人的关系,比我想象得还要好,”春廊礼,或者说,春和铃默默叹了口气,“不过也是,那孩子的确比我要讨人喜欢多了。”
谁会不喜欢活泼猫猫呢,换他,他也只会更喜欢。
“和这无关,他就是他,”云雀摇摇头,“因为他是春廊礼,所以我能一眼辨认出。就像十年后的我,一眼也认出了你,不是吗?”
“我记得你应该不知道恭弥做下的安排吧,你们严格上也不算同一个人。”那你又是如何得出这种结论?
“的确,但我第一次来到基地时,竹取告诉我,”云雀停顿了一下,“他说,十年后的我让他去买心知甜点,等你回来后给你,但可惜,他没等到你便急匆匆回东京了。”
“那个甜点,应该对你们来说,有特别的含义吧。”
春和铃抬起头,阳光洒过他的眼眸,就像微风吹过的湖面,波澜一闪,又暗了下去。
他并不漫长的人生中,曾经错过了两个蛋糕。一个是当他匆匆赶回家里,却只看到了满室的狼藉、桌上打翻的蛋糕,还有几乎把整个桌布都染成红色的尸体。他唯一的亲人,在他生日的那天,因为他,死去了。从此,本来是坚定甜党的他,几乎再也没主动吃过蛋糕。
另一个则是他国中毕业时,在争吵中打翻的蛋糕。
那是他第一次和云雀恭弥吵得那么狠,现在回想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吵架呢,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大打出手,甚至连沢田纲吉他们都来了,却依旧没能拦住。最后的最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折断了云雀恭弥送他的长刀。
云雀恭弥在那把断刀前沉默许久,开口说了什么,他没听见。估计就是,别回来了之类的话语吧。
而那个蛋糕,也被打翻在地上,和满地的落花一同变成了一滩烂泥。他记得那家蛋糕是并盛町新开的,厨师是一位姓山下的年迈婆婆,每天更是供不应求,要排好长的队伍。
真是奇怪啊,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他能记得住那么精密的细节,但关于吵架的源头、那些更重要的事,他却丝毫记不住了呢?
那家店,好像就叫做……心知甜点。
真可惜啊,恭弥他专门让竹取光去买,应该就是在告诉他,我们和好吧。那是他们年少时的默契,闹别扭后,总有一方就要给对方带最喜欢的吃食,从而宣布冷战的结束。
但一切到底还是太迟了呢,恭弥,他注定是吃不上那家蛋糕了。
他的手突然被拽了起来,两只手的影子拖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恭弥?”
“走吧,”云雀耳边的黑色短发被微风吹起了些许,他看着他,“我带你去吃心知甜点。”
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让这最后一段路走得,再少些遗憾吧。至少,你要知道,你曾错过的那段遗憾,并非想象中的遍地鸡毛还有厌恶。
他伸手挖起一勺蛋糕,送进嘴里。
这是一款不太甜的蛋糕,浆果在舌尖轻轻崩开,卷起酸涩的浪潮,却在入喉的那瞬间,又带上了些许甜蜜,松松软软的。
就像是宣告他少年时期结束的那段告别,他闭上双眼,他终于想起来了。故事的最后,云雀恭弥站在原地,没听清的那句话是什么。
他说,我等你回来,礼。
他的泪水落了下来,砸进蛋糕中,溅起苦涩的浪潮。
果然啊,他最讨厌吃的,还是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