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宴大学在老区的海边，盛夏的日头正盛，门口没什么人。
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下，学校大门内喷泉滋滋运转，零星路过的年轻男女都避着走。
秦沛明车停在对面马路边的大树下，倚在车门上，带了一个大方框墨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哥，你到了？”电话里宋缘的声音压的很小，四周有些吵闹。
“嗯，我在门口，你还要多久？”
“十几分钟，很快，我朋友已经出去了，我让他带你去小凉亭。”
秦沛明四处张望了一下，和喷泉旁出来的一个正在寻寻觅觅的年轻男孩对视上了。
男孩加快步伐跑过来，眼神里满是狐疑：“秦哥？”
秦沛明友好一笑，把手机收回兜里。
“哥你好，我叫袁白业，我跟小缘是大学室友，我带你去那边吧，那边凉快点。”
袁白业指了指学校围栏后隐约可见的凉亭顶，面色冷淡。
“好，麻烦你了。”秦沛明锁上车门，跟着他过了马路，也不太在意这人态度。
“我记得小缘大学时候好像不经常住在宿舍？”他问。
“是呢，他平时住外面，考试周才会回来住。”袁白业走在前面，语气不太耐烦的样子。他跟秦沛明差不多高，头发有些自来卷，长相文气，倒像是搞美术的。
“哦哦。”秦沛明不甚在意，他脑子里这会不停的在规划下午的行程，心情好的不得了。
“虽然他在宿舍住的时间不长，但经常会提起你呢。”
秦沛明终于听到了自己比较感兴趣的话：“嗯？是吗？他怎么说的。”
“也没说什么，大概就是你们关系很好，你很厉害，一直照顾他什么的。”袁白业回头瞥了秦沛明一眼，加快了步伐。
校门口进去右转就是凉亭，凉亭很大，四周封闭，里头挂着一些学生的画作。
秦沛明进去坐到休息椅上，被空调的冷风吹的一激灵。
“哦哦。”
袁白业站在小窗口边，低头看秦沛明，眼神不悦，像个债主似的。
“我知道你很有钱，很厉害，但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你为什么非揪着他不放？这么多年了还没有玩够吗？”
秦沛明微微瞪大眼，震惊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少装，你，还有你那个姓秦的表弟，真不愧是一家人，嘴上弟弟弟弟的，实际上没一个干人事。”
袁白业冷酷扭头，表情隐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我听不懂你的意思。”秦沛明陈恳道。
袁白业见这人理直气壮，一时有些怀疑自己，转过身问道：“你是他什么人？你不是跟那个叫秦一洋的是一家人？不是包养他的老板吗？”
直白的话语把秦沛明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无语怒道：“他从小到大的家长会都是我开的，成绩单都签的我名字，你说我是他什么？没搞清楚事实就胡乱造谣别人，你家里人就这么教你？”
袁白业也瞪大眼，震惊又迷茫，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哥，是我误会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是他哥，我还以为……那啥呢，真？对不起对不起。”
袁白业一改高高在上的态度，过来坐到秦沛明旁边，伸出手笑的有些讨好。
秦沛明算是看明白这小子的心思了，十分嫌弃的站起身走向门口，有些气急败坏的反驳道：“老子是他对象！对象！”
还没跨出门槛，就跟迎面而来的宋缘撞上。
宋缘听到了他刚刚说的话，笑着把撞上来的人揽在自己怀里。
“久等了，哥。”
宋缘就着揽住人肩膀的姿势，领着人一起走了。
袁白业愣在原地，脑子里把宋缘下意识伸手揽着那个动作回想了好几遍，突然领悟了什么似的，表情更加震惊了。
他的视线越过窗户，看到两人黏黏糊糊的挨在一起，宋缘伸了好几次手，才把人牵住，去了校门外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
“这是什么？”秦沛明看着被做成花朵形状的彩虹棉花糖，眼珠子都快吓掉了。
“是小花儿啊，买一个不？”摊主操着东北口音，坐在路边喝水。
“要一个。”宋缘挑了一个最大的取下来，扫了码。
“棉花糖也这么卷啊。”秦沛明惊叹。
“是啊，你都团不成圆的，人家都做成花了。”
宋缘付完款把手机装回去，从善如流的牵起秦沛明的手。
“拉倒吧，明明是你故意在旁边捣乱，才变形的。”秦沛明心情大好，小声故意问：“这么嚣张啊？不怕你同学看见？”
宋缘奇道：“看见怎么了？我牵的是我对象又不是他们对象。”
他低头拉开副驾车门，刚好看见上头放的大束粉玫瑰，抬眼是秦沛明那压都压不住的得逞的笑。
宋缘改道陪着花和棉花糖一起坐到了后座，胳膊撑在中控台，趁秦沛明侧头系安全带的时候凑上去亲了一口。
秦沛明没忍住转头回了一吻，手肘搭在驾驶座上，按住宋缘的后颈。
宋缘没闭眼，看着眼前颤动的睫毛，主动加深了吻。
直到树枝在地上的影子又被拉长了好一段距离，车才缓缓启动了。
秦沛明来的路上看了很多地点和方案，排除掉不合适的外，竟然找不出来一个他俩没做过的项目。
思来想去，最后又剩下了吃饭这一个老土项目，还选不出来吃什么。
路过老区一处街头时，他的目光探出窗外多看了一眼。那里有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学生手里举着一个老式的椭圆形棉花糖。
宋缘的目光顺着看去，又回到了秦沛明思绪飘忽的侧脸上，想问一句你在想什么，又忍住了没多嘴。
不科学啊。
秦沛明左手放在大腿上，食指和拇指揉搓，回忆做棉花糖时候的那个感觉。
做成花朵的步骤他能大概的想出来，无非是费些耐心，一步步的裹，再用个什么东西，压出几条缝。
可那个米奇脑袋样子的到底是什么做的？那个黑鼻子黑耳朵，是怎么粘上去的？吃完舌头不会变黑吗？
这得多费功夫啊，价格还没什么差别。
宋缘眼神暗了暗，小声打断：“我们去哪儿呀。”
秦沛明回神想了想，说：“去吃饭吧，你一会不是还要去二浴那边看场子么。”
宋缘过年前参与了一个说唱综艺节目录制，跟一个rapper合唱，节目马上要播到那期了，最近会有很多线下演出跟跟热度。
宋缘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只是凑上去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秦沛明微微睁大眼，不太自然的提醒：“乖点，开车呢。”
他心里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总感觉他们跟玩儿似的，过家家一样，就发展成了这样的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消耗感情。
像在被迫表演，所有的东西都悬在虚空中，不是落在地上的。
但他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是太过于平淡了吗？
酒吧的露天舞台下，已经零星的坐了些人了，宋缘去了后场，秦沛明去了最前面的位子坐下等开场。
前两天他们来过一次这边，但他当时根本没顾上看四周环境。
刚刚吃了日料，秦沛明没看菜单，只让上了招牌，有很多生冷的东西，吃的他这会胃里不太舒服。
海浪声和四周年轻人喧嚣的杂声有些吵闹。
秦沛明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报表，竖起耳朵，偷听临桌的女孩们交谈。
“我天，终于蹲到线下了，上次没赶上太可惜了。”
“安啦，这两天已经预告了好几场线下了，总能赶上一次的。”
“说是这么说，但后面很多活动都不在省内，估计票也难买。”
“诶，你们没喊小黄鹂吗？怎么一直没见她说线下？”
“没啊，我以为她去了，只是没跟咱们一起而已，她不是一直工作很忙吗？”
“估计是吧，诶，我看这家有一个什么会燃烧的酒，点一个试试吧。”
“好啊好啊，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秦沛明这才想起来，那个账号最近一直在他手机上，他把私信都关了的。
他这才开始反省自己以前的种种披马甲视奸行为，真是幼稚的不得了。
日暮时分，舞台下的座位爆满，前场音乐舒缓，跟着白色泡泡一起飘在沙滩上。
宋缘从后台走上来的时候，换了很学生气的白衬衫和牛仔短裤，肩上却搭着一条黑色蕾丝带。
随着鞠躬的动作，丝带飘落，挂在了手腕上。
秦沛明清楚的听到几桌外有一个很大的女声，大喊了一句：“我要那个！”
嗯？
秦沛明骤然回头，看到了人群攒动中，秦沛霖半站着的激动身影，随即被同伴拉的坐回去。
不对，他都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呢。
打开手机公事公办的给秦沛霖发了早点回家的消息后，秦沛明才调整姿势，背对着那边托腮看向台上。
燥热的晚风吹过，橙红色悬在天空上，律动的音乐，满天飘散的白色泡泡，场地四周升起的喷射烟花。
秦沛明感受到了年轻的鲜活。
心跳和鼓点同频，伴随着赤红晚霞和人潮声浪，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和周围的人属于同一个年龄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