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反应证明了一切。

他就是阿涅。

那时，他被一直以来认定的兄弟宋轩偷袭，但那时李三龙已经把吸引主神的箱子打开了，阿涅感知到了主神过来了，但是那时候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要死了，他从没想过自己身为杀戮联盟的杀神，最后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在他死后，所有人都认为是因为他的错误判断才导致全军覆没，由此杀戮联盟一蹶不振，更分出了毁神宗与不灭门，导致出这样三方互相不服的情况。

而事实上，阿涅本人并没有死，他的灵魂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成长为了那个世界的普通大学生路怀光，又阴差阳错穿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与这个世界的路怀光魂魄发生了互换，而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尘封的记忆，凝光被唤醒时察觉到了路怀光脑子里有其他记忆，在祂即将与主神准备同归于尽时，凝光帮他恢复了记忆。

路怀光不动声色，其实心中早已激起了轩然大波，原来他真的是杀神阿涅，原来他竟然是这样死去的。此刻，迷雾中所有人的脸都已经看不清了，就算路怀光不说话，大家也都知道了他是谁，只有徐恪慏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向路怀光确认：“你真的是阿涅吗？”

路怀光的肩膀垂了下来，他回过头，看向徐恪慏，早已眼眶发红，他哑着嗓子终于开口：“……是。”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以前。”徐恪慏眼角抽搐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他垂下头，感觉周围的风都是冷的。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郑帝道：“我们现在该离开这里，怎么离开？”

“离不开。”徐恪慏说：“如果记忆的主人无法找到出口，那么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里。”

众人的希望变成了路怀光，路怀光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带大家走出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带领杀戮联盟一起拼搏的日子，他还是那个杀神阿涅。他走在众人面前，穿过了自己被偷袭的那个场地，脚印踏过了自己的血迹，向迷雾的那一面走去，他没有看自己的身体一眼，那是他的过去，而他要往未来走去。

路怀光带着其他人转了好几个弯，就在大家以为他们能找到出口时，他们却走到了死胡同。

宋宇想说什么，但是想起自己方才拿到的那一幕，他又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让自己尽可能地不要被别人注意到。其他人看到他们走到了死胡同，立刻紧张起来了，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遇到死胡同了，这是第四次了，如果他们无法成功离开，恐怕就会一起被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路怀阳已经哭了，或许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们根本出不去：“要是我哥在你们那个世界活得好好的，那换了身体对我哥应该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到了这时候，他已经想开了，如果哥哥安然无事的话，那么就算离开他们也算是好的吧。路怀光道：“我在那个世界是个大学生，母亲早逝，父亲不算好人，但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你哥哥喜欢正常的生活的话，或许他会过的好一些。”

这句话给了路怀阳一些安慰，路怀光这次确实是走投无路，就在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路怀光眼前突然展现出一点金色光芒，他眼前一亮，开口道：“凝光，是你吗？”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那一点金色光芒，金色光芒指引他抬头向上看。路怀光仰起头，眼见金色光芒要向上飞去，他下意识抬起手，就在他举起手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引力，路怀光突然明白了什么：“我懂了，出口不在任何一个地方，出口其实在上面。”

“什么？”大家都站起来，看着路怀光举起手，他们也跟着举起手，果然他们也感知到了上面的引力，就在此时，他们的头顶出现了一个漩涡，将所有人吸引出去。

路怀光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他低下头，发现徐恪慏竟然握着他的手。他刚想开口，眼前一片漆黑……周围传来了慌张的声音：“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晕过去了？”

“不知道，找水来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泼醒。”

耳边传来了周若海的声音，路怀光艰难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特别沉重，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睁开了眼睛，艰难地坐起来，被泼了满满一盆水。“……”

路怀光脸上全是水，水珠粘在他的脸上和头发上，慢慢往下滑落，却仍是显露出路怀光白皙的皮肤。

“周老大。”

路怀光抹了一把脸，抬头看着周若海，眼中的情绪若隐若现，周若海本来想说些什么，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这语气，这称呼，他想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路怀光看出周若海的怀疑，他朝对方浅笑了一下：“是我。”

“阿涅？”伴随着路怀光的点头，周若海感觉自己还没回过神，其他昏迷的玩家也都醒来了，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他们一起回到了广场上，眼前围着一群人。

路怀光从地上站起来，一把被周若海抱住了，路怀光有些惊讶，他有些不自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好轻声道：“周老大？”

周若海的声音在他耳边：“我以为你死了……”

“是啊，我也以为我死了。”

路怀光感知到周若海身上的体温，终于安心了几分：“咱们不是一起立过誓言，要一起消灭主神，不死不休，死亦不休。我怎么可能食言呢？”

徐恪慏睁开眼睛看到周若海和路怀光抱在一起，他沉默着走上去：“老师，阿涅哥太累了，他需要好好休息，要叙旧等一会儿吧。”

周若海嗯了一声，松开了手，路怀光感知到徐恪慏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看的自己浑身不对劲。

他含糊地跟他们说了两句，随后回到房间里关上了门躺在床上，他觉得整个脑袋昏昏沉沉，十分不对劲，躺在床上以后，他努力平衡阿涅和路怀光这两个名字，他现在到底是谁？

路怀光一觉就睡到了晚上，他暂时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外面的声音敲了两遍，发现没人回应，就打算离开，路怀光走到门边，拉开门往出一探，看到了外面郑帝的背影：“郑公子，找我有事？”

郑帝回头，朝路怀光笑了笑，一边举起了手上的酒瓶：“太久没见了，想找你喝点儿酒。”

桌上摆着两个杯子和一瓶酒，屋子里全是酒味，郑帝给路怀光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开始絮絮叨叨说起阿涅离开后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纵然路怀光已经大概了解了一些，但是听完郑帝仔细讲完后，仍是心中波涛汹涌。

徐恪慏以一己之力将毁神宗和不灭门汇集在一起，还做得这么好，该付出多少心力，虽然郑帝先前已经离开杀戮联盟，但是在他走之前，曾经有无数次看到徐恪慏整夜不睡，低三下四向不灭门的门主求情，希望他们能团结起来，一起对抗主神。

路怀光感觉自己有些心疼：“恪慏确实太不容易了，我从前几乎已经放弃他了，那时候他十五岁，正是喜欢玩的时候，又心不在焉，我看了也觉得他以后不会有更大的建树了，我真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他竟然能成长至此。”

路怀光想起了记忆里的、长大了的徐恪慏，他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看着自己时那双幽暗的目光，十分明亮，让路怀光瞧见了都忍不住心上一颤。

郑帝又喝了一口酒，或许是酒精的味道激发了他心中潜藏着记忆，酒精的味道在他嘴里卷了几圈，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阿涅，我觉得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

“嗯？什么事？”

“自从你失踪以后，恪慏一直没有放弃找你，我感觉或许是你“死在”镜域里死的事情，所以他对你产生了一种执念，先前我以为你是路怀光，恪慏是想找你做替身，可是现在……我觉得你该想想你们之间的关系了。”

“我知道，恪慏原来是我半个徒弟，现在他长大了，是联盟首领了，我肯定会辅佐恪慏，消灭主神。”

“阿涅，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郑帝盯着他的脸：“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