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信的末端,陆柏舟一时间不敢相信,捏着泛黄的信纸半天缓不过神来。
白屿却在这封信的解释中,明白了二十五年的大战,陆柏舟的出现,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程少川为了报复自己所谋划的一场棋局,陆雅、陆柏舟,以及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都是这场棋局中的棋子。
作为这一切罪恶的开端,让这么多人无辜遭殃……想到这里,白屿心中涌起无限愧疚感,看向陆柏舟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无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陆柏舟将手中的信沿着原来的折痕重新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像是捧着一份无价之宝一样将它放回盒子中,做完一切才抬头看向白屿:“你和他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恨你,为了杀你,费尽心力做这么大一个局?”
白屿看着陆柏舟的模样,叹了口气,说出了深藏在脑海中的那段自己最不愿回忆的故事。
四百年前,一个巫师看中白屿所谓的极阴体制,将他抓去练蛊,追求所谓的长生不老之术。
那时候,白屿每天都要被丢入各种毒虫布满的毒窟中,忍受万种毒虫啃噬,每每结束,他的身上都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他被囚禁在那不知天日的毒窟中日复一日,成为了一个生不如死的人蛊。
终于,他还是没有抗住,倒在群蛇环绕的毒窟之中,毒蛇啃噬完他的左眼球,随后吐着信子从右眼眶里钻出。
至此,人蛊白屿终于得到了解脱,可随着巫师的一阵吟唱,数以万计的蝙蝠撕碎黑暗俯冲向蛇群,将白屿整个托了起来消失在黑暗之中。
当他再次醒来时,却视物如常,身上的皮肤也恢复如初。
就在他刚要庆幸时,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冰棺里,四肢也被画满朱砂的符钉穿透,寒冰不断冒出冷气,但他却感受不到一丝寒冷,甚至觉得舒适极了。
他弄不清眼前的状况,却下意识地想要挣脱,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冰棺外传来巫师的声音,冷血无情:“别动,现在出来,你就会立刻变成一具干尸。”
听到他的声音,白屿害怕到控制不住的颤抖,那是对于过去那段饱受折磨的日子的一种生理性畏惧:“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到底想要如何!”
巫师的声音很轻,却又很疯狂:“你不懂,等我把你炼成了长生不老之人,巫族长老就不会再说我修的是邪魔外道。”
困在冰棺里的日子,不知年岁,只是他会一次又一次的看着血红的纹路爬满整座冰棺,直到他数到第四十九次时,他终于被巫师放了出来。
巫师将他放在一个无法逃离的山谷里自由活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要熬过去了时,一个采药人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那天,他躺在草地上,看着碧空如洗,听着风轻抚草地的窸窣声,享受着片刻的美好。
却不想采药人因为踩滑了脚摔下了山坡,大腿被树桩扎穿,鲜血汩汩向外涌着。
血液的味道随风飘过,钻进白屿的鼻腔中,瞬间让他失去理智,瞳孔瞬间变为鲜红,仿佛一阵飓风掠过般朝着采药人冲去,一把掐住对方的脖颈,俯身就要咬断。
千钧一发之际,白屿最后的一丝人性将他拉了回来,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吸血欲望,猛地推开半步,慌张丢下一瓶伤药,便快速离开,因此没有发现不远处山头俯瞰他们的巫师。
这次之后,他就再也无法控制行为,吸血的欲望一天比一天更盛,他只得捕猎一些山中走兽,却根本得不到满足。
又是一天吸食完血液之后,他恢复过来看着手中瘫软的小兔子,懊悔不已,只能无助地呜咽着将小兔子埋葬,那片草地,已经有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坟包。
他摸着自己尚在跳动的心脏,作为人的情感和理智都让他深深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不能任由自己成为一个茹毛饮血的怪物。
于是他跳进了深潭之中,试图了结自己。
却没有死成,反而恰在山谷深寒潭中发现了一块血玉。
无法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便只能在每每发现自己要控制不住时,就开始浸在寒潭之中,磨珠子,雕刻。
每一颗珠子,每一条花纹都是他克制自己的见证,他开始没那么渴望血液,慢慢地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
在血玉雕刻完的那一天,很长时间没有出现的巫师再度出现,他来执行最后一步了,只见他将救治好伤的采药人绑在了树下,划破他的脖颈,随后摇动手中的铃铛。
霎时,白屿手中的刻刀划破手指,血液滴落在玉珠上的同时,白屿的瞳孔被鲜红覆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他猛地冲向了采药人,贪婪地吸食着从他脖颈间不断流出的血液,随后一口咬下。
见到白屿终于吸食了人血,巫师癫狂般笑了起来:“成了!终于成了!”
当白屿清醒过来时,他的心脏已不再跳动,身为人类的体温消失不见,而巫师就站在十步之外的距离看着自己,像是欣赏一件得意作品。
白屿看着失去生命体征的采药人,慌乱地跌坐在地,无措地抚上自己的唇角,随后看向自己颤抖的手上沾满血液,以及采药人颈间那两个鲜血淋漓的血洞时。
他彻底崩溃,号叫出声:“啊!!!”
巫师却并不后悔,而是高高在上的望着白屿,眼中除了兴奋没有一丝怜悯与善意:“不过是杀了个人罢了,现在的你只要不断地吸食新鲜血液就能长生不老。”说着他毫无人性地瞥了一眼断气的采药人:“当然……尤其以人血最佳。”
这话一出,白屿杀心猛然涌起,瞬间暴起朝巫师挥出一拳,力气之大直将他摔了出去,口吐鲜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白屿又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随后拳头犹如疾风骤雨般的落在他的身上。
慌乱之下,巫师摸出铃铛试图再次控制白屿,然而他的意图却被白屿瞬间识破,下一瞬,白屿劈手夺过了铃铛,捏个粉碎。
失去了最后的威胁,白屿再无顾忌,一下又一下的挥动拳头,直到将其打到脑浆迸裂才收手。
可当他站起身来想要安葬采药人时,采药人却捂着自己的伤口窜入密林,快速逃离。
白屿没有再追,看向被自己打死的巫师,生怕他还有类似于死而复生的蛊毒,于是将他烧了个干净,骨灰也顺着山顶的风扬了出去,自己也决意终身困守在这山谷之中,不入尘世,不伤害世人。
可随着采药人的逃离,这座山中藏着吸食人血怪物的传说很快传遍大江南北,人们也给他取了一个可怕的称呼——吸血鬼。
被他咬过的采药人也成为了另一个吸血鬼,可他不如白屿能够自控……
他开始在山外肆虐,因此山外的吸血鬼越来越多,众人把这种恐惧都归结于白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来山谷围剿他,逼得他不得不离开,临走时抓了一把血玉雕刻的珠子,那是他作为人的最后念想。
逃了不知道多久,逃了不知道多远,他终于因为长时间没有吸血,体力不支倒在一个小山村门口,被一对老夫妻所救。
老夫妻和儿媳妇努力地干活,供养儿子读书考取功名,一家子过得清贫却其乐融融。
白屿醒来的那天就要离开,可长时间没有吸血的他身体极度虚弱,一家子人都以为他是重病缠身。
怎么也不让他离开,也没有嫌弃他,素未谋面却为花钱为他请大夫,帮他将养身体,就这样他在这呆了一天又一天,并且和老人家的儿子成了好兄弟。
那儿子就是程少川。
白屿虽然身体虚弱,但他之前浸寒潭刻珠子已经能够自控许多,只要不接触人血,一般不会失控。
很快,到了春闱时分,他同两位老人和程少川的妻子一起将程少川送上了进京赶考的马车,临走时,白屿给了他几颗珠子:“虽不知值几个钱,但总归是一点保障。”
可他没走多久,村里爆发了疫病,老夫妻和儿媳相继病倒,身体情况也每况愈下。
白屿飞鸽传书给程少川告诉他家人的病重近况,请他尽快赶回来。
本来想着等着他回来就告知真实身份,从而转化他们来救下性命,可还没等到程少川回来,老夫妻两人双双殒命,儿媳也奄奄一息。
白屿为救程少川妻子,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可以将她转化为吸血鬼,救她一命,她也答应了,可就在他咬住儿媳脖颈时程少川回来了。
一时间他以为白屿是在害他的妻子,愤怒战胜了恐惧,捞起砍刀便朝着白屿砍去,原本白屿因为长期没吸血就对血液有着极其的渴望,几乎是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吸干她的妻子,而是释放毒液来转换她。
可随着程少川的攻击,直接让他失控,吸干了他的妻子,使她成为了一具无法转化的干尸。
程少川崩溃极了,推开受伤的白屿,抱住了妻子,恐惧与愤怒交织:“你滚开!从今往后,我和你恩断义绝。”他双目猩红的看着他:“再见到你,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白屿很想解释,可程少川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只是一句又一句地催促他滚。
白屿只得暂时离开,可没过多久程少川也染上了瘟疫,由于没有救下他父母和妻子的愧疚,这一次白屿没有问他的资源,而是抗拒血液的诱惑转化了程少川。
成功转化之后,白屿才将之前他妻子死亡的真相告诉了他,当时的程少川只是苦笑着说道:“我不怪你,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想救她的。”
从此以后,二人又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只是白屿却没有想到其实程少川根本不信,也无法原谅他杀了他最爱的人。
往后的多年兄弟情义,不过是一边假意与他交好,一边找寻杀死白屿的方法。
直到陆柏舟的诞生,他终于可以报仇了。
听白屿回忆到这,两人豁然开朗,明白程少川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杀陆柏舟了。
因为是陆柏舟的血液对于白屿的影响是双向的,他的血液可以让白屿失去治愈能力,也能救活白屿。
所以,陆柏舟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