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震站在机场出口处四处张望，心里既忐忑又期待。他们已经太久未曾见面，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第一时间被肖远认出来。
终于，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
齐震的眼眶有些湿润，他站在原地，凝视着向他走来的肖远。
肖远比以前瘦了，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两只手还是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地插在口袋里。
一切似乎和以前一样，又似乎不再一样。
两人并肩坐在公园的石椅上，齐震低头看着脚上的鞋带，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齐，你瘦了。”最终还是肖远打破了沉默。
齐震转头看过去，凝视着面前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他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阿远，你也瘦了。”
肖远的目光温柔，面上愧色难掩，“我很抱歉，让你等我这么久……”
只这一句，齐震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藏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难过，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泪水如潮水般汹涌。
肖远伸手将他拉入怀里，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对不起……”
齐震紧紧抱住他单薄的后背，在他怀里轻轻摇头。这不是肖远的错，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
半夜时，齐震才回到酒吧。酒吧里依然如往常般热闹，只是那热闹似乎与他无关。
他站在门口站了很久，最终转身走向附近的公园。
公园里此时很安静，他独自坐在石椅上，指尖的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白天时，肖远向他解释了当年突然失踪的原因。他那天出车祸成了植物人，之后那个人便一直照顾他。他半年前才清醒，一个月前才找到时机逃离那个人。
他看得出，说这些时的肖远，眼底翻涌的难过，他爱着那个人。
肖远说，要和他一起回老家……
可是，那早已不是肖远的家。
只有爱人在的地方，才是心之归处，才是家。
他不能再那样自私。爱一个人不是掠夺和占有，而是给予和放手，这是他从威廉那里学到的。
——
齐震早已整理好行李，其实要带走的也不过就一个背包而已。
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座城市停留，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但他不想再触碰爱情，也不想再尝试和谁一起，因为这两段感情的经历，已经让他心生惧意。
那晚，他在昏暗的公园里，拨通了那人的电话。
齐震注视着肖远和那人相拥在一起，目送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再也没有要等的人了，因为他想等的人，有的已经彻底离开，有的即将就要离开……
今晚的酒吧再次歇业，是为他和威廉饯行。在他说要和肖远走之后，威廉便决定明天先行离开。
看着眼前四仰八叉地躺了一地的几人，齐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果然，这几人的酒量一如既往地差劲。他将空酒瓶都捡到纸箱里，调好空调温度后，才走出房间。
齐震趴在围栏上望向远处。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整座城市都很安静。马路上偶尔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阴天的夜空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漆黑。此刻虽已是凌晨，但温度仍有三十多度，闷热的让人感到窒息。
其实他一直很怕热，对于他来说，离开这里或许也算是一种解脱。
“这么晚了，你不困吗？”
齐震转头望去，威廉正背着光向他走来。他移开视线，再次望向远处，“我应该是已经习惯了。”
威廉走到他身旁，手臂搭在围栏上，“就像我们的等待，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习惯到我们忘记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想要等待的人出现？还是想要等待的结果？”威廉转头看向他，目光炙热而专注。
齐震眼角的余光，将他此刻认真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但他不敢和他对视，他怕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真实的情绪。
威廉见他不回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移开，“明天我就要走了，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齐震忍住心中的酸楚，撑起嘴角笑了笑，“ずっと私の傍にいてほしい。”
“你说的什么鸟语？”
“是日语，意思是祝你一路顺风。”
威廉愣了愣，眸光暗淡了几分，“你也是，一路顺风……我先去睡了。”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就像威廉即将彻底远离他的世界。
齐震紧紧抓着栏杆，他怕自己下一秒就忍不住开口挽留他。
一滴眼泪滴落在手背上，接着就是第二滴、第三滴……
——
机场大厅内，齐震站在最后，看着威廉和他们一个个告别。
最后，威廉笑着朝他走来。
齐震紧紧盯着他，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
威廉突然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抱住，“怎么办，我还是放心不下你！”威廉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能听到。
齐震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小孩儿，我是一个比你大的老男人。所以，不要担心我，我会…幸福的。”
“嗯，我知道，你会幸福的！”
威廉放开了抱着他的双臂，向后一步步退去。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紧紧地锁在齐震的脸上，满含期待地向齐震伸出手。
齐震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手指因用力而泛着青白，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想要抬起的手臂。
他不能抓住那只手……
威廉的眼神变得黯淡，那只手臂颓然地放下，转身向前走去。
齐震凝视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眼眸中早已蓄满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颗一颗地掉落下来。
他明白他的意思，只要他握住那只手，他便不会离开。可是，他不能。他不想他后悔，也不想看到他流泪，他希望他幸福。
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见。
但齐震知道，他们，不会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