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从昏迷中醒来时,头还有些钝痛,手臂和腿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孤儿院楼梯间那张硬邦邦的床上。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带着一丝温暖,但空气中弥漫的霉味和消毒水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身处的现实。
她试着动了动,身上盖着一件明显大了好几号的旧毯子。正当她想翻个身时,眼角余光却瞥见枕头边上,一个灰色的、不规则的“条状物”静静地盘在那里。艾丽的睡意瞬间消散,整个人僵住了。
那是一条蛇!灰色的,粗壮的,鳞片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旧,却丝毫不减它与生俱来的冰冷感。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这……这不是上次她差点在走廊上踩到的那条吗?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晚上吓得都睡不着觉。现在,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床上?!是汤姆的警告?警告她别以为救了他一命就能得寸进尺?还是说,这是给她不听话的惩罚?
艾丽大气都不敢出,一动也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那条蛇,生怕它突然动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可怕的猜测像走马灯一样闪过。她甚至开始脑补汤姆那张苍白俊秀的脸上,露出怎样的嘲讽笑容,看着她被蛇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那条灰蛇只是安静地盘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毫无生气的装饰品。它甚至连信子都没有吐一下。艾丽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疑惑逐渐取代了恐惧。这条蛇……好像没什么恶意?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灰蛇尾巴的末端。冰凉、粗糙的触感让她一颤,但蛇依然没有反应。艾丽的胆子大了一些,又轻轻地戳了戳它盘着的身体。灰蛇终于有了反应,它的头微微抬起,一双带着竖瞳的黑眼睛好奇地看了艾丽一眼,然后慢悠悠地吐了吐信子。那信子在她指尖轻柔地扫过,并没有攻击的迹象。
艾丽感到一阵惊讶。这条蛇,和她想象中那些冷血无情的生物完全不一样。它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一种……探究。它似乎只是想弄清楚,这个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它的地盘上。
艾丽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那灰蛇的头部上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它冰凉的鳞片。灰蛇并没有挣扎,反而像是感到舒服般,慢悠悠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艾丽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原来,它不是来伤害她的。它只是……好奇?
就在这时,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艾丽连忙用一张毯子盖住灰蛇。
科尔夫人瘦削而严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那张线条硬朗的脸上,此刻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不悦。她走到床边,双手抱胸,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艾丽。
“艾丽,你可真是让我省心啊。”科尔夫人的声音紧绷绷的,带着明显的责备,“郊游也能摔成这样?还是里德尔那孩子把你背回来的。”她哼了一声。
艾丽感到一阵羞愧和委屈,她知道自己给孤儿院添了麻烦。不过,里德尔居然会背她?艾丽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科尔夫人看着艾丽苍白的脸色和绑着绷带的腿,眉间的严肃稍微缓和了一点点,语气也变得没那么尖锐了。她虽然不善言辞,但并非完全没有一丝人情味。
“行了,你先养伤吧。”科尔夫人说,声音虽然依然硬邦邦的,却带着一丝独特的“关心”,“你腿脚不方便,暂时不用回三楼那屋子住了。我让玛莎在楼梯间给你腾了张行军床,你就在这住吧,省得你爬上爬下。”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带着她特有的生硬善意,“伤没好利索之前,也不用你去厨房和洗衣间干杂活了,你就在那儿好好休息,别给我惹其他麻烦。”
听到科尔夫人那句“省得你爬上爬下累着腿”和“不用去干杂活了”,艾丽心里涌起一丝奇特的温暖。她知道,这是科尔夫人能给出的,最独特也最直接的关心了。她虽然严厉,却也真的让她休息,让她暂时摆脱了那些繁重的体力活。
科尔夫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回头。艾丽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小腿,动一下,钝痛便随之而来。
她小心地将毯子掀开,灰蛇探出头来。它慢悠悠地扭动,靠近她受伤的膝盖,然后微微停顿,吐着信子嗅了一会儿她的气味。
它没有攻击。
艾丽用指尖轻轻地挠了挠灰蛇的下巴。灰蛇的身体微微弓起,似乎很享受她的触碰。艾丽的心跳渐渐平缓。她低头看着灰蛇,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汤姆。这灰蛇就像汤姆一样,外表冷漠疏离,而且,它们都“冷冰冰”的。
不过,它可比里德尔本人“友好”多了。
它的眼睛虽然冷幽幽的,却少了里德尔那种让人心悸的威压。她突发奇想,靠近灰蛇。
"你需要一个名字。“艾丽看着灰蛇的黑黝黝的小眼睛,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芒,“让我想想..你的主人叫汤姆,那你就叫小汤米好了。”
这个名字让她忍不住偷笑,觉得它和里德尔一样高傲却又有点可爱,像个小版的汤姆·里德尔。
“小汤米,你干嘛老跟着我呀?”艾丽小声嘀咕,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蛇的鼻尖,“是不是你家大汤米让你监视我?”灰蛇吐了吐信子,像是回应她的话,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
艾丽的心一软,胆子更大了,用拇指轻轻地抚摸灰蛇的鳞片,笑着说:“小汤米,以前你被你主人叫来威胁我的时候,我好怕你,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这么乖。”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你比大汤米好相处多了。他老凶我,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你说他是不是其实没那么讨厌我?”
灰蛇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用它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艾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灰蛇还真是可爱。
从那天起,艾丽的楼梯间生活变得不再无聊。那条灰蛇成了她的秘密玩伴。它似乎特别喜欢艾丽的气味,每天都会偷偷溜到她的房间,然后悄无声息地盘在她的枕头边,或者床脚。
艾丽每天都会和“小汤米”说悄悄话,这是她自从来到孤儿院这个紧张压抑的环境中,唯一能让她感到放松和自由的时刻。她用手指轻轻点着“小汤米”冰凉的鼻尖,仿佛那是汤姆本人的鼻尖,然后低声耳语,将那些平时不敢对汤姆说的话,全部倾泻而出。
“哎呀,小汤米,你这么可爱,就不怕被我一口吃掉吗?”她假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逗弄着盘在手腕上的灰蛇。
灰蛇嘴里偶尔叼着枯叶、小石子,破布条,甚至有一次叼了只死老鼠放在艾丽床前,像在“送礼”。
艾丽起初被死老鼠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小汤米的好意。艾丽嘴里小声哼着:“小汤米和大汤米一样可爱,就是脾气好点……要是大汤米也能像你这么乖就好了。”她说着,脑子里浮现出里德尔在岩洞里冷笑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灰蛇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吐一下信子,似乎在表示赞同。
她还会抱怨孤儿院的伙食:“小汤米,你说,要是我们能永远吃烤鸽子,不吃那些黑面包和土豆泥多好?大汤米他要是能多抓点鸽子给我吃就好了,哼,他才不会呢,他才舍不得给我!”艾丽装作生气地撇了撇嘴。
“小汤米,你会抓鸽子吗?你要是会抓鸽子就好了,我天天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灰蛇歪了歪头。
艾丽急忙说,“死老鼠不算哦。”
“还有啊,小汤米,你主人那个脾气,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有时候我真想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可一想到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我就怂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她叹了口气,有些泄气地问。灰蛇依然安静地盘在她身边,仿佛是她最忠实的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