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热水袋有热水瓶也不错。许眠舟上美术课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辞易年的这个发明不错。既可以用来喝水还可以用来暖手,对于大冬天还要洗颜料盘洗笔的美术生来说简直就是救赎。
他抽空给发明者下发颁奖词,绿色气泡弹出去一大段感谢文字。
[别放屁]:乙巳年冬,余家贫,未获棉衣御寒。余自幼厌饮水,遂终年滴水不沾。幸得友邻辞公子相助,予愚围巾一条,汤一壶,暖余一时,余极一生!愚无易年,无以度今日之寒。此情此恩,不知何时能报!
辞易年上晚自习不认真,回消息的速度居然这么快,几乎追着刚好能读完那条白色气泡的速度回复。
[……]:说人话 这都2025年了还在写古文
许眠舟想了一会,抬头瞅一眼还在指导同学们改画的老师,飞速打字,发出去顺势把手机往兜里塞继续塑形。
讲台上的羊姐征用了一节晚自习用来讲联考复习卷,辞易年手肘压着试卷订正,另一只手垫在抽屉里看屏幕,白色气泡唰地蹦出来,手掌震动,他写下最后几个字,低下头去看。
[好人温暖2025]:你是今年最伟大的发明家 辞易年大人万寿无疆
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喜欢下雨,大雨瓢盆,两个人只能站在一中门口的商铺下避雨,等着打车的师傅。
这里的路灯坏了,雨淋湿的街道清冷许多,每个人都顶着伞穿着雨衣,看不清表情,冷漠幽清地移动。
夜空泼墨,许眠舟垂下头看屏幕里因为堵车滞留在原地的那个小点,刚要开口和辞易年汇报打车进度,一声清脆的车喇叭声划破雨境,不容抗拒强势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辆眼熟的白色奥迪停在路边,从这家文具店下三个台阶走过人行道就可以靠近,许眠舟看向驾驶座,这会儿那扇车窗已经降下来,辞易年的五官随了他,英气又俊美,非常具有观赏性。
许眠舟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身边那人突然下降的情绪。
情绪本身并不是一个数值或实物,不能呈现出下降这一趋势,辞易年的情绪一直都非常稳定,在所有人面前面上带着三分笑,他几乎很少有波动大的模样。
他那时候站在雨和商铺之间,身后喧嚣又热闹,觉得辞易年并不开心。
辞安南扶了扶边框眼镜,声音跟随风和雨飘散,传到耳边只剩下一点温和的余韵:“快上车吧。”
并没有强求,仿佛那是可以拒绝的,许眠舟没开口,也没有去看辞易年,仿佛置身事外,只是个和辞易年一起在这等雨停的路人。
辞易年想说你怎么来了。比起华琦芳辞安南其实更好沟通,起码不会像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地大叫抓人,不时还要掉眼泪,说你知道我养你有多么辛苦吗,早知道把你养长大你会是这副德行,我当初就应该一颗药吃下去。
这里还有许眠舟。
“上车吧,雨太大了,你把订单取消了。”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寂静被辞易年的声音撕开口,男生撑开雨伞先一步走下阶梯,转身把跟上来的许眠舟罩住。
辞安南一路上都做足了司机的本分,不时开口逗许眠舟两句,问问学习的近况,听说他是学美术的还说:“怪不得呢,我说你这孩子真的非常有气质,一看就是搞艺术的。”
即使和辞易年站了一个阵营这句话多少还是取悦到了许眠舟,他瞥了一眼辞易年,见那人没什么反应,呵呵呵地就开口笑了:“啊是吗?我老爹可爱说我没正形了。”
许眠舟笑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辞易年,像下一秒辞易年表现出一点不悦他就会马上吞下笑声闭嘴坐好,狗腿得要命。
辞易年这会心情似乎好多了,听到这里还跟着笑起来,一只手把手机从外套里拿出来,低头看:“夸你两句你还真的当真了。”
见他愿意开口说话了许眠舟也舒坦多了,大爷似的往后一靠,拍着怀里的书包像在拍自己的啤酒肚,大咧咧道:“明天早上你几点出门?”
“嗯?”辞易年大概是猜出他的意图了只留下冷漠的一点鼻音,许眠舟说:“搬早餐啊,你兄弟们要吃呢。”
“你兄弟。”辞易年把这段亲密关系抛回去,随机抽取了一个令许眠舟心碎的消息丢过去:“今晚晚自习羊姐说你在试卷上又打草稿又画画,整张试卷花得看不清,她还放到投影给我们看了。”
许眠舟:“……”
他不说话了。
目睹耳听全程的辞安南笑得非常大声,全然不顾当事人的面子,许眠舟问:“你拍照了?”
“嗯。现在留下一点照片,以后你是大艺术家了我可以拿这些照片讨点生活费。”
许眠舟抬脚就踹,力度看样子不轻,辞易年做好截肢的准备,没想到暴徒半路刹车把腿放下恢复乖巧温顺的样子。
从堕入黑暗到洗心革面居然只需要五秒,辞易年觉得好笑又好玩,忍不住出声问:“怎么了?怕我报警说你欺负邻居啊?”
“谁理你。”许眠舟没什么威慑力地回了一句,双手揣进卫衣兜里摸那瓶热水。
看你心情不好暂且对你好点吧。下次可没有这种好事了。
车稳稳地停在26号门前,男生收拾好东西喊着“谢谢叔叔叔叔再见”就打开车门一溜烟钻出去,冷风夹着潮气扑了辞易年满身满脸,纤秀的身影在瞳仁里晃悠着就要远去。
车窗玻璃被叩响,刚转身的少年又回身,黑色伞面下他漆黑的眸与剔透玻璃相融,被雨打湿,水痕淋漓。
他完整地出现在辞易年的视线里,雨声好吵。
男生把车窗降下,许眠舟矮身贴近,把一块长方形的东西塞过来,风挟着雨拍打在脸上,他轻声说了句明天见就离开了。
车里很黑,辞安南并没有出声,等两个孩子道别之后就继续往前开,他从车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男生安静地坐在原位。
辞易年翻开手掌,里边是一块长方形橡皮,相对较长那一面刻了图案,表面摸起来凹凸不平。
此刻他像个盲人一样,只能靠触觉感受这块橡皮上的图案是什么样的,线条的走向,中间的凹陷,雕刻的人使用的小刀因为停顿留下的转折痕迹,他用手指触碰,像自己静坐制作了一次。
蓝花楹大道,小小的金毛狗。
一盏路灯和车擦肩而过,橘黄色的灯光短暂地投进车厢里,他依然坐在原地,手里握着那块橡皮。
许眠舟起得比平时早了十分钟。这对于许宁远和周姨来说非常稀奇,这少爷居然能早起十分钟,严重程度比肩太阳西升东落,康师傅改行卖珍珠奶茶,许宁远不关注世界杯比赛。
他坐在桌前喝粥,无法忍受对面两个大人像看大熊猫一样看着自己,眉心紧皱:“早起十分钟而已真的那么震惊吗?”
许宁远点头:“你从小就爱睡懒觉,你妈看到都会震惊的。”
许眠舟:“……”
“我懒得和你们说了,辞易年还在外边,我先走了。”他起身把书包甩上肩膀就跑到玄关处换鞋,许宁远不愧是奶奶的亲儿子,八卦的劲头和奶奶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辞啊?好啊,感情好好啊。”
许眠舟:“……”
好诡异的话,特别拗口。
男生系上鞋带就飞快地跑出门,开锁推车,辞易年坐在那块石板上,见他来了起身。
“几份?”站在暖雾缭绕的早餐店里辞易年问,许眠舟则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摸出一张密密麻麻的纸。
辞易年:“……”
他把当着煮面的老爷爷就要出口的脏话咽下去,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说:“你把我们那栋楼的早餐都包圆了吗?”
“怎么可能,是你兄弟吃得多。”许眠舟报账似的把菜单报出来,老板反应迅速,手起刀落,辞易年站在一边旁观,半晌总结:“所以昨天的橡皮是贿赂。”
“对。”男生头也不回地启唇放毒,毫不心虚。
辞易年冷呵,伸手拎了拎他的卫衣兜帽,碎发下只有高领羊毛衫,他皱眉:“怎么穿这么点?今天天晴不代表不冷啊。”
“不算冷,围巾在我书包里,我还有暖宝贴。哦对,那个瓶子。”
辞易年:“……”
“那是我美术课学的刻章,因为不知道刻什么,总想刻一个场景,想了半天,脑子里想到你朋友圈那组照片了。”骑车飞梭时许眠舟冷不丁地解释了橡皮图案的来源,半个太阳在蓝穹间缓慢游移,声音被风吹散,写进落叶里。
“什么?”辞易年目视前方,在路柱前稳稳停下,许眠舟没了兴致,说:“我在放屁。”
“听到了,谢谢你。毛毛和蓝花楹都很像,它们很喜欢。”
“不用。”许眠舟虚心接受了此等评价。
远远的还在校道上许眠舟就凭借良好的视力看见一排趴在窗台上望眼欲穿的脑袋,背着一书包早餐的许眠舟被这个壮观的场面逗笑,用手肘撞撞辞易年:“你看那里。”
“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了!”一群人瓜分早餐的时候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许眠舟:“你们下次别叫我买带葱和韭菜的东西好吗,我感觉我的书包有味道了。”
辞易年:“你们是猪吗?几个人吃的东西赶上一栋楼的量了,我感觉蓝楹巷的早餐店老板今早赚的钱够去马尔代夫旅游了。”
林州州:“这种有外边的早餐吃的人可以滚吗?”
吴永星:“此物只应天上有。”
孙宇安:“九九成,稀罕物!”
盛思:“先别吃了,谁借我数学作业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