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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话:中宵风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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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难道真的同时真心爱上两个人吗?女英牵着娥皇的手,向着天空发问。

悠远的银铃牵引着烛幽的思绪,她站在竹林间,望着她从未见过的曾经的另一位湘夫人。

潇湘水急,可湘夫人是湘水的神灵,怎么会就这样陨落在水中?

娥皇对女英说,我想变成你。

烛幽反应过来,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因为她来阴阳家的时候湘夫人就只剩下一个了。

湘君跳下了水,最终只救上了一人。

这与阴阳家一直流传的版本如出一辙:湘夫人想分清楚湘君到底更加爱谁,于是同时跳入了湍急的湘水,因湘君犹豫施救不及,憾而陨落一人。而湘君从未说过的一点是,他在水中只看到了一个人,另一人其实不知所踪。

“失去”了身为半身的姐妹的湘夫人开始避世潇湘谷,甚少再见外人。而湘君隐隐地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他无法分清剩下的这一个到底是娥皇还是女英,从而开始疏远她,慢慢试探真相。

——姐姐,他在害怕。

——是啊,妹妹。

当年遍开彼岸花的竹林里慢慢不见了这些血色的花朵,空气里也浮动着终年不散的腐朽之气,就如烛幽所熟悉的那样。她站在层层白骨之上,望着湘夫人映在窗户上婀娜的剪影,她明白这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娥皇和女英都在,湘夫人还是两个人。

这是阴阳家的秘法,渡魂。

娥皇以水为媒与女英合二为一,同时转移的还有她的内力与修为,就像现在湘夫人对烛幽做的那样。只不过当年极盛时期的两人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稳定这样的融合,烛幽却不需要,娥皇和女英的魂魄已然衰微,能够很轻易地被她吞噬,而烛幽神魂有损,她们的灵魂被她融合之后还能够进行修补,于她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在她融合的过程中会浑浑噩噩,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你现在是湘夫人还是烛幽?”星魂望着睁开眼的烛幽,这样问道。

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淡然而柔媚的笑容:“你觉得呢?”

星魂眉头紧锁:“她不会压制不住你吧?”

“若是从前,那定然压制不住。”

星魂松了口气。

湘夫人望着他:“我是她的师父,岂会害她?”

“你不会,但求生的本能会。”

“你说得对。”就像她们当年融合之时,用了很多年才掌握好平衡。弱肉强食是世界的本能,也是刻进每个人血脉里的东西。

“你现在能独立行动吗?”

“不太行,控制不大好。怎么了?”

星魂面上是生无可恋般的无言以对:“那还是我带你去见嬴政吧。再不去,他快把湘山砍秃了。”

“嗯?他同湘山有什么仇?”

“他同湘山没仇,但他要见郗璨。”

嬴政静立在湘水之畔,面色阴沉便与这水色无异。岸边的湘水祠已经被他下令拆干净了丢进了破涛汹涌的湘水,背后的湘山之树正在被一棵棵砍倒——它们不必丢进湘水了,通通运回咸阳去修宫殿。他就不信了,他将这里破坏得这么彻底,湘夫人和烛幽还能坐得住,他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他会用这种方法来逼一个人来与他见面,按理说命大军踏平这里才是他惯用的选择……总之星魂说的那些话他根本不想去信,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郗璨站到他的面前。

当日烛幽当着他的面就这么跳下了山,他惊得肝胆俱裂,后来又遇到暴雨和山洪,令他急火攻心险些病倒。他封山大肆搜捕却没有得到一点结果,于是他下令以泰山为中心,在齐鲁之地开启了地毯式搜索,仍没有结果。他一面按照原地的路线南下,一面传令回咸阳命月神询问阴阳宫,虽然他觉得她若是想躲他,根本不可能选择回云梦泽。月神果然回话说没有她的消息,于是他索性派发了通缉令,势必要令她无处可藏,然而依然杳无音信。嬴政的愤怒在时间的催化下渐渐化为焦急,最后定格于茫然,她到底去哪儿了?在这样糟糕的情绪中接着巡游了半月,他终于得到消息,湘夫人快不行了,烛幽需要回去承袭封号,于是嬴政快马加鞭赶到了云梦泽,誓要将她截住。

今天他终于得以见她,他已经许久没有同她分离这样久,他愤怒于她能够这样轻易地甩袖离他而去,又怨恨于似乎只有他觉得分离是这样煎熬,更忐忑于她是否会愿意重新回到他身边。不过他想,没关系,他不可能放手,她不愿又如何?他只是象征性地问一问,他锁也要将她锁在身边,她必须回来!离开?这是梦里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样一想,他的底气似乎足了很多。

他凝望着坐在轮椅上宛如大病初愈的她,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轻蹙眉头:“你是谁?”

烛幽略微惊讶:“哦呀?”

于是他更加确定:“你不是她,你是谁?”

她停了一秒,柔柔一笑:“陛下竟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但很可惜,我现在确实是如假包换的郗烛幽哦。”

“不要在朕面前用这些无聊的障眼法,让她来见我!”

“她已经在您的面前了……只是暂时没有办法见您。更确切地说,她恐怕不愿见您。”

嬴政面露不耐:“朕的耐心有限度的!”他对她从来纵容,可没有说过他对所有人都会这般宽容。

“这确实是她的身体,只不过她的灵魂在沉眠。”

“你是谁?”

“我是女英。”

“湘夫人?”嬴政从脑海里翻出一个奇怪的词概括面前的情况,“夺舍?”

她眨眨眼:“若是陛下觉得比较好理解,也可以这样说。”

嬴政一愣,骤然沉下脸:“这就是你召她回云梦泽的理由?你要借她的身体活下去?”

顶着烛幽壳子的湘夫人摇了摇头:“是她要借我的魂魄活下去。”

“她受伤了?”是跳崖的时候吗?可怎么会是借魂魄活下去呢?

“这件事不是陛下亲自做的么?陛下岂会不知?”

“朕不过是封印了她的阴阳术,怎会有生命危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但我可怜的徒儿生不如死。”

嬴政叹息着闭上眼睛:“没有阴阳术也一样,朕会保护她,会给她一切。”天上的星星他都愿意为她摘下,这些难道不能弥补吗?

“可这一切里面有多少她想要,又有多少是她需要的?”湘夫人轻飘飘地反问,迎上他的沉默,“陛下不是也体会过吗?看似坐拥了一切,然而却什么也没有。文信侯带给陛下的一切,陛下可有一刻忘记?”

……她们不愧是师徒,刀刀都往他身上戳。

“这岂能相比?”这二者岂能相比!他对她的真心,岂能和当初让他宛如傀儡的吕不韦相比!

湘夫人轻笑:“烛幽明白陛下这样做的原因,而陛下却连她的心情都不明白。这些选择明本应由她自己来做。”

“她那样聪明通透,会接受的。”

湘夫人不置可否,抿唇一笑:“陛下不过是仗着烛幽性情如此。或许陛下并不知道,烛幽一贯清醒冷静是因为她的神魂有损,缺了对这些的感知,然而当这个条件不再存在,她还能宛如置身世外般地去分析吗?陛下明知道她不理解,却仍要强求,这样的后果您应当也能相见吧?”

湘夫人的话戳中了嬴政内心深处仅有的一丝动摇,烛幽的性格他如何能不清楚,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如当年梗着脖子不愿妥协,硬要保下韩非,如现在在他眼皮底下也要悄然布置,还要当着他的面逃走。她天真自然最是好说话,骨子里却又带着自毁式的执拗。若他强行带她回去,她势必还会再逃,那他便真的只好将她锁起来,那这样只会令两人间的隔阂愈发地深。

“陛下明知后果也还要这么做,是觉得烛幽不够爱您,还是已经明白做得太过了呢?究竟是对她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不再有信心?”

嬴政不答,但心底已有答案,不过他并不打算回答,只是说:“朕从不坐以待毙,朕从来都只青睐于掌握主动。”他不想让她选,既然她爱他,那一切就交给他便好,他会给她最好的安排,做出最合适的选择,不会出纰漏,更不会出差错。烛幽以往做事随心,不是道家弟子,却贯彻了道家所说的“无为”,她也总是对他说,不想做的、不愿意做的、做不到的,全都不要做就好了。可那怎么行呢?自然之无常,岂会事事都合人的心意?若是要得到合心意的结果,那便需要人去施为。看看他身边有什么不是他自己争取来的?连烛幽也是,她最开始想逃开,最后不也是被他捉回来了?所以她本不喜欢做选择,这一次也交给他不就好了?

“烛幽比您想得更爱您……自从她去到您身边,我就只能看到她在不断地失去,她从陛下这里什么也得不到,若是连信任和包容都没有,这样的感情还要来做什么?”

她晕倒之时,嬴政本能地去扶住了。他还有些别扭,因为这是她又不是她。他低头望着她容色平静的脸颊,心里重复着湘夫人的话,烛幽比他想得要更爱他,可那是怎样的程度呢?是即使他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她也愿意回到他身边吗?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都视他如一吗?是他将所有的狠厉阴郁都剖在她面前,她也会接受他吗?是了,他从来都清楚自己有多狠心,他曾对她说,他不会对她更坏了,也曾说要将她捧在手心,可他终究是食了言,他做了更坏的事,也为了将她永远地据为己有而将她摔碎了,他都明白。但其实他只是不想失去她……即使是面对她,他也仍不能获得完整的安全感。他也曾经要求自己对她多一点信任,然而很难,难到他都已经做出了伤害她的事情才开始反省。可他拿她没办法,也拿自己的心没办法,他知道自己很过分,却仍然想逼迫她不计前嫌……

烛幽便是在他这样沉郁的心情里醒了过来,满脸的迷茫和困倦。她在他的臂弯里缓了好一阵,漫长到嬴政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带着随时都能再睡过去的表情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沙哑又含糊的声音如同一汪清水泼在了他的心头,平息了他沸腾的心绪:“君上以后不要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我不喜欢……这不适合你。”

嬴政一愣,嘴角在突兀地漫上来的酸楚中无力地抽动了一下,就像他的心抽疼的节奏。

烛幽仍然在混沌中,她冰凉的手心虚虚地贴着他的脸,眨了一下眼便换了个表情:“我睡着了吗?带我回去吧,别忘了还有我摘的竹笋。”说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朝他招手,“快来。”

嬴政十分莫名,却还是依言朝她走,她又眨了一下眼,宛如惊醒般踉跄地后退,面上露出悲色:“我都还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

他伸手欲拉住她,结果她转身就跑,眼见着就要冲下堤岸掉进湘水,盖聂从嬴政身后飞身而上,险险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嬴政赶紧上前去,却听到她仰头对盖聂说:“你为什么要救我?你的心胸宽广到这种地步吗?”

盖聂扭头看向同样疑惑的嬴政:“郗姑娘似乎……身在梦中。”

嬴政也逐渐反应过来,她的思绪好像很混乱,有些话她对他说过,似乎是她曾经记忆的再现,有些话则说得没头没脑的。

两人一筹莫展之际,等了很久都没见这边动静的星魂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迎上嬴政凝重的目光:“她怎么了?”

星魂沉沉地叹了口气,挑了个最容易理解的答案:“陛下便当她是在梦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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