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白暮转身走后,苏云玖发觉他对自己更加疏离。
甚至到了,一旦有弟子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会立马从大堂这头,飞到另一头的程度。
苏云玖:果然是玩脱了。。
不过此时的苏云玖并没精力去纠结这个事——七化碧回来了,
带回来一件大事。
擂台赛即将开启,地点在秋峰门。
所谓擂台赛,便是四大仙门的弟子汇聚一堂,设罗堂、列会场,耀师门之荣誉,扬自身长威名,比武夺冠。
这次将是秋峰门今年里最为盛大、热闹的一场活动。
苏云玖喜闹,所以她对此事格外上心。向七化碧讨问不少问题。
四大仙门。
分为秋峰门、清剑派、普罗教、圣女莲四大门派。
圣女莲,门派内只有女弟子,主修阵法,讲究破红尘,静心仙。
清剑派,剑修世家。该门派仅有修一门仙法,便是剑修。江湖有传闻,清剑派掌门曾因过度沉迷修剑,遭到掌门夫人三天追杀。
普罗教,也是在历史中存在最长时间的教门。据传说,该教在修真界之前便出现雏形。门派内多男子,剃光头,持佛珠,修金刚圣体。
苏云玖听了一圈,还是觉得自家门派好,各类俱全。
历届比赛都是由掌门主持的,谁知千秋抽了什么风,把比赛所有权利通通交给陆向和七化碧一众亲传弟子。
更加诡异的是,四大长老无一人提出异议,安静如死潭。
由于比赛还要筹备一个月,秋峰门各弟子开始忙活,写请帖、办宴席、搭擂台。而她与白暮是刚进的,七化碧没给他们安排任务。
清闲也是清闲,无聊透顶的苏云玖拉上白暮下了山。
理由,买糖。
忘忧山下的小镇取名简略,单叫小景镇。
小景镇多角,少圆。本来只有几百户人家,在秋峰门搬来后,百年安宁、世代繁荣,也引不少人搬迁。
发展成大镇后,经济发达起来。所以平时的长街一趟摆满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店铺。
川流街码中,一位小姑娘模样的人在蹦跳着向前走。
那人一袭浅紫罗裙,脑袋后扎成利索的两团,轻纱般的青绫也随着蹦起来。
苏云玖睁大鹿眼,泛泛地走马观花,面上是掩不住的欣喜。
再看她身旁的少年,一身墨绿,极黑的绿。正如他的脸色那般,阴云密布,嘴角下撇,非常不情愿。
若不是她像个粘牙糖一样缠了他三天三夜,又是找七化碧,又是搬出门派规矩。为此陆向特地对他进行一番说教,他真的想直接甩开她离开。
谁愿意去这人挨人又无聊的地方。
苏云玖没察觉他的心情,扫过那一列店铺,说:
“你醒来后应当没好好玩过,今日你师姐我请客,怎么开心怎么耍!”她从戒中取包钱袋,玉手抖抖“哗当”的响。
苏云玖得意洋洋:“拿去。”
“……”
白暮垂下眼睑,那黑金护腕紧裹下苍白的长手扬了扬,最终落不下去。他纠结地抿唇,吐出一字:
“丑。”
苏云玖:……
也不能怪白暮,因为苏云玖是真的随便找一块抹布粗略缝制的,灰白加上粗大的线孔,他能嫌弃很正常。
“不行!”
苏云玖气恼,她为了白暮特意准备的钱袋,不仅得不到感谢,他、他还说丑?
“你必须收下!”
她径直塞进他怀里。
他只得被迫接住,仍然不愿意碰它,只拿指尖捏住一小点,蹙眉。
他一点也不想要这讨嫌玩意。沉下脸递给她。“我不要。”
不过苏云玖的目光却被他的手吸引,白暮的手由于过度瘦削而骨节突出,只要略有动作,手背的掌骨清晰可闻。
虽然不健康,却蕴含变态的美感。
“你太瘦了。”苏云玖脑里只剩他的手背,把钱袋的事抛之脑后,“看来今后不仅得监督你喝药,连伙食也要改善。”
“……”
那你倒是把它接过去……白暮吐气沉丹,压住隐隐上窜的火气。
这人脑神经不正常,经常会断片,他不能同傻子一般见识。
“是么…”他挂上假笑,预备看看她多久能想起这个布袋。“师姐准备如何改善?”
“这个麻。”她搭住下巴,鹿眸骨碌碌转了转,亮眸抬指:“首先,天天来一顿乌鸡汤。”
她掰手数数,努力记忆她看过的古籍,“千年人参,枸杞也安排上。”
她又纠结,“还有水果,桑葚、火龙果……”
她正低头数手指,头顶忽传来一声促笑。
她下意识抬眸,但见白暮紧抿唇角,偏头侧脸,肩膀微微抖动。
“你笑什么?”苏云玖皱眉,不解地望向他。她讲的有问题吗,明明都是大补之物啊。
“师姐。”少年没憋住笑,讲话时嘴角还扬着,声线起伏,“这些可是……会补死人的。”
“人参枸杞乌鸡,哪一样不是补血之物。师姐是想谋害九星吗?”他好看的眼眯成一条弯线。
听他一提,苏云玖恍然大悟。她只知道这些的好处,也没往深处想过,谁知闹了大笑话。
“我,你,哎呀!”
苏云玖脸颊滚烫,她干脆红着脸直直往前走。只要她不承认,就不会丢人!
白暮默默在后面跟着,不紧不慢。忽觉那布袋也不是那么丑,他也就勉为其难收下罢。
“让一让!让一让!”
苏云玖抬起正在挑选糖的头。
前方人群突然乱作一团,好几道银光裹挟剑气嗖地从上空穿过。少年少女们脚踏飞剑,不好好走上空,非要降低重心擦着人群的衣衫穿过。
最后落在地上。
这是两男一女,大约十八年华。每人各持佩剑,着同一服饰。看来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只看一眼,苏云玖就没了兴趣,她无事般继续挑选着。
小景镇设有弟子驻防,就算是别的门派闹事也轮不着她管。
小摊格子倒挺多,苏云玖挑挑拣拣,最后在一众糖果中指向左上角。格子里盛满方形红糖,小巧且易携带,适合喝药时吃。
“这个如何?”她昂头问他。
白暮随口道:“反正都是同一甜味的,师姐觉得好便好。”
苏云玖扶额。她果不能靠白暮得出答案,他这张嘴,一般人还真接不了。
“小公子,此言差矣。”摊主当然看不得自己的成果被人否定,撸起粗布袖子,撑住摊栏。
“世间糖果千千万,若是每一种味道都一样,那何必摆摊卖呢?您瞧这个饴糖,用的是麦芽,吃起便是纯粹的甜。”
“还有这位小姐选中的方糖,这味觉就同饴糖不一样,您尝尝?”
摊主说着拿了一颗饴糖递给他。
白暮黑着脸拒绝。“我不吃糖。”
摊主一愣,有些不悦。“公子这就不对了,不吃糖还跑我这里来,不是自讨没趣吗?”
本就不愿来,那人还没完没了了。白暮冷脸不吭声,乌眸沉下,琢磨要不要掀摊。
“我我我,我硬拉他来的。”
苏云玖连忙把白暮扯到身后,扬起脸赔笑,“我一人不敢下来,才让他陪着的。”
“来一斤方糖,谢谢。”
“哦,原来是这般。”摊主麻利地装着糖,又瞅眼白暮,“明说不就好了,害得闹那么大误会。”
“他有点内向。”苏云玖歉笑。
付钱后赶忙拉起白暮就跑。
没跑几步,白暮忽然甩开手。
“怎么了?”苏云玖回首。
白暮揉揉手腕,眸子瞧她时也带点晦暗。
他不愿意跟人交际,也同样不愿意被人救场。
苏云玖以为他在怪罪自己的多嘴,率先开口:“以后我们自己做糖如何?”
“?”
白暮的眼神像看白痴一样。
“待学会了,理直气壮的告诉他,糖都是一样的,甜的!”苏云玖凑近,“如何?”
白暮的瞳孔骤收。
原来,是为他说话。
他心下泛起异样,引起一阵慌乱。白暮掩饰般厉喝,“还不是都要我来。”
“说的也对。”
苏云玖不好意思挠头。她环顾天色,换了个话题,“晌午了,吃饭去。”
她早便看见不远处有家酒楼,正是他们从雁襄回来时那家。
不加思索,她迈腿过去。“去那家罢。”
白暮轻飘飘扫过,猛地驻足。脑中帧帧画面一片片插入,他捂住脑袋,下意识拽住她。
话语中带着出乎意料的偏执,
“别去。”
苏云玖依言停下,黑黝黝如葡萄的眼珠望向他。
白暮杵在码街中央,他那双轮廓美丽的凤眸半垂,仅露他如黑玉玛瑙的圆瞳,沉似深海。
周围是来来回回的市民,他就立在那里,单薄安静。
“不想吃吗?”苏云玖尝试问道。
白暮闭眸,驱散不连贯的记忆碎片,以及野火烧山般蔓延的烦躁。
苏云玖在想谁关他何事,她跳火坑都不归他管。
白暮静下心来,平静说:“无事。”
“嗯?”苏云玖有些不信,凑近观察他,毕竟他方才的语气可是十分的焦急。
“没事就是没事。”白暮不耐烦地推开,“你吃不吃?”
“不吃了。”
白暮错愕半响。
“不吃了。”苏云玖重复一遍,莞然笑了。“换一家。”
她这脑子,竟然忘记他现在跟从前不一样。连衣裳都敢烧的人肯定不会吃这家的饭。
“为何?”白暮不解。不是她要吃的,怎么反悔的还是她。
苏云玖转着眼珠搜寻,定格在街头的另一家酒楼上。她雀跃道:
“那家好,长得好看。”
不待回应,她径自握住他的手腕。
白暮任由她牵,长睫下的目光轻飘飘落到少女的发髻上,顺着青丝定至她泛红的耳廓。
如今秋末冬至。天气变化莫测,明明昨日还大太阳挂日中,这会儿凉风习习,日饵如云。
苏云玖却不知寒冷那样,穿着秋季薄裳,轻纱贴于她背,巧妙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他骤然收回视线,没事人般移到街旁。
她受冻她活该。
这家酒楼果然更大,连门都是紫檀雕花。未见其人,先闻一晌摔碗声。
苏云玖刚进去的身子僵住了。
不会吧。
这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