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芝摸了摸中指，那里戴着一枚戒指，但一般都在隐形。
范时青应了下来，她身上有不少夕萤给的东西，就算是在大乘期的人手里也能逃脱。沈岚芝和她相比，只会多不会少。
殿中的人鱼越来越多，都是被已化成人形的灵兽抬进来的，鱼尾在池水中轻轻摆动。
范时青看了眼水缸，觉得自己好似在买鱼的市场，与之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鱼腥气，空气中隐隐漂浮着馥郁的芬香。
“王怎么会在这里办婚事？”
“真是的，一点水都没有，我胳膊上的皮肤都干了。”
“不满能如何，谁能说服得了王？”
“娶一个人族，这是在干什么？才一天时间就要成亲，人鱼族怎么能有一个人族王后？”
“先王不就是人族王后吗？”
“那能一样吗？这见一面就要成亲，以后万一见别人也要成亲呢？”
“行了，在这里说，不如去王面前说。这么吵，简直烦人，是想让青丘的人看笑话吗？”
一听这话，众贵族对视几眼，全部噤声。
若是他们的话有用，今日怎么会把婚事办起来？
待乐声止息时，众人正襟危坐。都叶嘉准时踏入大殿。
她一身大红衣裙，其上金线勾勒，长裙垂落在地，行走间露出了赤裸的双脚，头上也带了许多珠玉，一看便价值连城。
她长相极美，面无表情的模样如一座冰雕。
蓝眸不夹杂任何情绪，视线缓缓扫过周围的贵族，那些不小心与她对上目光的人立刻便垂下了脑袋。
“王后岂容你们非议。”
都叶嘉走到人鱼神像前，注视了片刻后，转身看向大殿外。
千萝同样穿着喜服，衬得她容色艳了几分，她并未看向范时青的方向，只盯着前方的人鱼神像。
范时青眼里闪过惊艳，她想着之后的嫁衣定要比这次的还要好，这样才配得上小萝。
但很快，她发现小萝并未看她。范时青当下便有些疑惑，心底微不可查地痛了几分。
原来小萝眼里没她是这种感觉吗？
她忍着疼，又向小萝传音了几句话，全部石沉大海。
是人鱼王！
她对小萝做了手脚。
就在都叶嘉伸出的手掌要触及到小萝的指尖时，范时青动了。
黑幕被召出，分成两道小龙飞窜出去。
一道打向了沈岚芝的锁灵链，一道击向了人鱼王。
她用了全部的灵力，加上天阶法器的力量，实力直逼合体期，就连都叶嘉都不得不抬手抵挡。
小萝被她揽在怀里，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被人一碰，千萝恍然回神，眼前身着喜服的范时青如烟云消散，而身边是熟悉的气息。
她抬眸，范时青的侧脸就在眼前，不知是不是因为人鱼族秘法的副作用，她顺着心里最浓烈的想法，径直亲在了她的唇瓣上。
嘴唇处柔软的气息令她难忘，千萝睁着眼睛，直到对上近在咫尺的目光，她才如梦初醒。
脑海瞬间清明。
千萝一动不敢动，她眨了下眼睛，然后假装晕了过去。
为了防止范时青带她麻烦，她化成了三花猫的形状。
价值连城的喜服掉落在地。
就在千萝人形消散的那刻，地面上亮起了七彩的光弧，仔细看似乎能瞧见地板上的奇怪的符文。
范时青没见过，但千萝认出来了。
是古籍中记载的结契阵法，与道侣有关的那种。
金蟾蜍都惊了，但她不像千萝只关心范时青，她还注意到了别人。
周围的人鱼贵族看到原本的正牌王后不仅被抢走，还主动亲了别人，先是一脸震惊然后便是怒不可竭，立刻便召人鱼护卫队过来了。
而关千琴脱掉了面具，已经挡住了都叶嘉的下一波攻击。
剩下的青丘人还在发懵，自家殿下脱面具的动作太快，桓柳根本没来及拦。
这下完了，她捂着额头。
至于灵力重新回归身体的沈岚芝，她一挥手，长刀出鞘，劈砍向了人鱼神像。
灰尘弥漫，四面混乱中，唯有两人安静站立。
直到臂弯间的人变成了三花猫，范时青才恍然回神，她很快便察觉脑海里竟多了一道联系。
是熟悉的气息，是属于小萝的。
脚下光芒散去，接着便是疯狂涌入的水流。
黑幕在前方开辟道路，范时青伸手一指，黑幕便顺着那道方向狠狠撞击。
宫殿瞬间裂开一道大口，灵力相互碰撞，裂口越来越大，在宫殿塌陷前的一刻，范时青冲出及时逃了出去。
变身符因为灵力消耗太大，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效用，她恢复成了人的形态。
水流就像是有生命般死死缠绕着她，阻挡范时青跃出海面。
沈岚芝中指的戒指显现，她的境界在成倍增长。
“快走，我坚持不了太久！”
沈岚芝脸色发白，嘴唇处的血色很快散去。
范时青来不及思考刚才发生的事，她飞速往海面游，直到冲出水面的那一刻，人鱼王紧随其后。
她的速度太快了，海中就是她最完美的战场。
“把我的王后还给我。”
都叶嘉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毫无情绪了，她胸腔内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烧得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想要直接将眼前的人类撕碎。
她的神像被摧毁，王后被带走，她都叶嘉绝不会放过眼前之人。
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愈发坚定要带走那只小猫。
只有她才能激起自己的情绪。
水面骤然掀起千层浪，铺面而来的灵力令天地变色。
黑幕稳稳地挡在她身前，范时青没感觉到丝毫威压。
她伸手抓住凝聚成的长剑，砍向人鱼王。
“你究竟为何要抢小萝！”
“生来就拥有灵魂的人类自然不懂人鱼的世界。”
灵魂？
范时青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童话，她嘴唇微抿：“谁说你没有灵魂？”
都叶嘉掌心凝聚的灵力缓缓消散，范时青忍住微微发颤的胳膊，她拼劲全力才没让人鱼王发现异常。
“什么？”
范时青示意她看向海面。
都叶嘉低头，上面正好倒映着她面上还未散去的怒意，其间还夹杂了一丝迷茫。
她愣住了，自己的脸上从未有过如此生动的情绪。
都叶嘉看了很久，问了一个问题。
“你说，没有灵魂的人鱼要怎样才能拥有灵魂？”
人鱼族的情绪一向单一，从不会像其它种族那样丰富多彩，他们常年生活在海底，性情沉闷，唯有超出预料的事才会有那么点波澜。
最近几天，已经算是人鱼族最热闹的时候了。
古籍里说，这是灵魂的缺失。
都叶嘉毕生都在寻找拥有灵魂的办法，最终她找到了……
范时青：“有爱就会有灵魂。”
“它不止意味着爱情，你对灵魂的追求同样也是一种炙热的爱。你的情绪如此生动，所以，你早就拥有了灵魂。”
都叶嘉缓慢靠近范时青，她一步一步踏在水面上，经过的地方带起了浅浅的波纹。
“你是说真的？”
“当然，怒火中烧的感觉，你刚刚不是体会过了吗？”
都叶嘉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一直在回味她刚才的感觉。
身上的大红色嫁衣被刀刃划开了几道口子，她也没太在意。
范时青见她沉默，揪住晕倒在地上的沈岚芝，撕开两道空间符就传送到了青丘。
广袤无垠的野草随风摆动，范时青手撑着地面，直到远离海洋，青草的味道传来，她才敢松懈下来。
“疼……”
沈岚芝躺在草坪上，闷哼出声。
她闭着眼睛，眉间紧皱，额角不停地冒出汗珠，体内的灵力四处撞击，疼痛难忍。
她很少动用先祖的戒指，这算是一种醍醐灌顶，先祖的灵力会暂时充盈身体，但她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这是第一次，她用了这么久的时间，范时青察觉她状态不对，来不及调息自己，立刻打坐，替沈岚芝稳住体内暴动的灵力。
灵脉处已经有了破损的迹象，若是再晚点，她这一身功法都要被废掉。
可想而知那位人鱼王究竟有多强！
范时青仅仅是接了一招，她的旧伤不仅复发还加重了不少。
掌心触及到沈岚芝背部的时候，那股暴动的灵力竟传到了她体内，范时青当即便吐出一口鲜血，瞬间倒地晕了过去。
昏迷前，她只来得及想，幸好之前给夕萤传了消息，她和沈岚芝不需要等待太久……
*
“怎么还没醒？隔壁的沈家那位都醒了。”白凝随之就想到了自家那位不争气的继承人。
千萝坐在床边，握着范时青的手背。
“没事做就去看那位关殿下跪祠堂去。”
白凝：“……”
“她没事，就是这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身体有些疲惫，时间到了就会醒，根本不用如此紧张。”
“我知道，但我想陪着她。”
白凝嗤笑出声：“哦！我想起来了，你们都已经成为道侣了，夕萤尊上就是想借着道侣的名义陪着她。”
范时青眉间微动，似乎有苏醒的迹象，千萝不再跟白凝吵，她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待真正看到她眼皮动了一下，千萝面上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