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猫，你是见到我之后最安静的。”
都叶嘉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起伏。
光裸的脚面踩在地上，遮掩在衣裙里的鳞片若隐若现，她弯腰打量坐在床上的人，目光一寸寸划过她的脸颊。
千萝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已经有些烦躁了，她抬眼，视线正好落进一汪深蓝的海水中。
像深海里令人恐惧的漩涡，顷刻间就能夺取一切。
居然能抵挡她与身俱来的力量？都叶嘉突然有了一丝兴致。
她从未见过眼神如此清明之人。
“你叫什么名字？知道我带你过来是做什么吗？”
千萝：“我没有兴趣知道。”
都叶嘉没生气，她只是在细细观察对方的神色。
明明脸上和她一样没有半点情绪，但莫名就很鲜活，和她不一样。
“跟我去一个地方。”
都叶嘉也没问她愿不愿意，直接控制着人漂浮到她身边，锁链不时发出相撞的声音。
巨大的王宫盘踞在海底中，各大宫殿间有走廊连接，头顶是大片大片的鱼群，昏暗的光线从海平面落下，如临仙境。
都叶嘉走得很慢，她并未用灵力，只用双脚踏地而行，就好像自己和岸上的人类没什么不同。
“好看吗？”她侧头问，“我每次路过时，都觉得心情不同。”
千萝冷淡应了一声，心想着若是阿青也在，就更好了。
“你知道吗？古籍中记载，人鱼是没有灵魂的。”
千萝说：“确实是这么记载的。”
“但人是有灵魂的。”都叶嘉继续道，“所以我能理解她们相爱的原因。”
她推开一扇宫殿的门，里面摆放了一座巨大的人鱼雕像。
这里和外面不同，门口被一层薄薄的膜隔开，将所有水流都挡在了外面，甚至殿中还亮着无数灯火。
推开殿门的微风将烛火吹得摇曳，昏黄的光线也微微晃动起来。
“好看吗？”都叶嘉指着那座雕像。
“美，很美，每一部分都恰到好处。”千萝看过有关人鱼的书，这座雕像和那里面的画一模一样，带着非人的诡异美感。
都叶嘉虔诚地摸着鱼尾上的鳞片，她喃喃道：“这是我花费了整整百年的时间雕刻成型的，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是最完美的。”
“我们会在这里成亲，会和我的两位母亲一样。小猫，你觉得如何？”
千萝都被逗笑了，但她很快就收回了笑意。
“你觉得自己喜欢我？就只是见了一面？”
都叶嘉坐在摆放雕像的台面上，在巨大的雕像的映衬之下，好似一只精致的人偶，不含一丝情绪。
她歪头：“我当然喜欢你，不然我为什么偏偏在三人之中选中了你。虽然眼下只是一面，但之后会有很多面的，人类的话本中不是有日久生情一说吗？”
“你会喜欢我的。”
“我有喜欢的人，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想和她成亲，只要她愿意。而且，”千萝弯起眼睛，“我们不会成亲的，她一定会来救我。”
很吸引人的表情，都叶嘉心想，人类果然有趣。
她也想如此生动，要是有灵魂的话就好了。
都叶嘉说：“救你？你是说那个和你实力差不多的通缉犯吗？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救你。”
她看中的猎物，怎么能被人抢走？
“来人！”
有人鱼停在门口。
“准备一下，明天就成亲，今天先将王后带回去，好生照顾。”
为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早日成亲为好。
这一次，她定能成功，毕竟有爱才会有灵魂。
千萝被送回去之后，在监视下洗漱完，安静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准备去看看阿青是否安全。
就在神魂刚要离体的瞬间，她听到了有人在叫她，那声音太熟悉了，气息吐露的瞬间，她就知道了那人的名字。
千萝睁开眼睛，那声音更清楚了。
“小萝。”
她顺着声音看向床尾，有些惊异，她小声问：“你怎么进来的？外面守卫那么严，有受伤吗？”
范时青站起来，她慢慢走到千萝身边，俯身抱她。
“是受了点伤，但我想见你，你一个人待在王宫我不放心，只有亲眼看见你是安全的，我才不会害怕。”范时青说，“有金蟾蜍还有师尊给我的法器襄助，我这才侥幸进来，能成功见到小萝，看来我运气不错。”
范时青松手，她神色焦急：“我听宫里的人鱼说你明日就要和人鱼王成亲了，是真的吗？”
“阿青，虽然事情是真的，但你要相信我不喜欢人鱼王，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从未改变过。”
范时青微愣，她语气柔和：“小萝说的是真心话吗？”
“当然！”千萝犹豫了一下，直接问了出来，“那阿青喜欢我吗？不是朋友间喜欢的那种喜欢。”
她内心打鼓，既期待她的回答，又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话。
“我……”
千萝更紧张了，她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发颤，只见阿青看了眼她的唇瓣，就一股脑儿吻了上来。
她吓得闭上了眼睛，唇角触感太过真实，两人气息交错，很快便分离。
千萝还有些愣神，似乎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懂我的心意了吗？”
“嗯。”
千萝脸颊绯红，她埋在范时青的肩膀里，半点不敢动弹。
原来阿青真的喜欢她！
范时青摸了摸她的脑袋：“明日你要先安抚好人鱼王，按照她说的做，我会想办法救你。”
“阿青要怎么做？我可以配合你。”
范时青按住她的唇瓣：“小萝是不相信我吗？”
“相信。”
千萝想着，有她在也不会出什么事。
范时青刚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千萝拽住了她衣服。
“阿青。我……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嗯？”
“我是千萝，夕萤只是我的分身。”
范时青表情晦暗不明，明明千萝的修为已达到渡劫期，可她还是看不真切。
“我知道了，骗我的事之后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将你救出去。”
窗户打开又再次合上。
千萝握紧掌心，之前的旖旎氛围散去，她现在只觉得异常冰冷，那股冷意好像渗入了骨髓。
昏暗的光线下，躺在床上的人不安地抓紧被褥。
……
范时青担心的一晚上没睡，为避免胡思乱想，她又翻了一遍原著。
千萝黑化最重要的引火索就是终瑶之死，所以她只要保证终瑶不死，或者是让世人否认她是锦玄的转世。
说到终瑶，既然她是那位少主，那说不定也有可能是穿书人，下次见面定要想办法探一探。
说实话，范时青不太信这种转世之说，一个人转世之后怎么可能还是那个人呢？
修仙界的人就是太把转世当做一回事，而且锦玄都渡劫失败了，哪里还有所谓的灵魂去地府？
等到了和关千琴约定好的时间，她重新变成人鱼跟在她身后。
一行浩浩荡荡的青丘人前往王宫，范时青正准备跟进去的时候就被守门的士兵拦住了。
关千琴当即便生气了：“本大人的人鱼，你也敢拦？”
士兵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行了，之前已经拦过青丘一次，她可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惹青丘人不悦。
过宫门的时候，有那么一刻范时青恢复成了人形，但有金蟾蜍在，没人发现。
待彻底进入王宫，她终于松了口气。
金蟾蜍喜笑颜开：“怎么样？本座就说你不会被发现的！”
范时青回：“要是被发现，咱们俩都要完蛋。”
王宫四处都挂满了红绸，范时青没想到那位王居然这么急？
隐隐的，她居然听到了喜庆的乐声，这是大婚才会出现的音乐。
范时青心下焦急，她到现在还不清楚那所谓的王后究竟是谁。
她看了眼关千琴，传音道：“关小殿下，你可知道王后是谁？”
关千琴看着前方：“本殿下今早刚得到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是小萝，你那只三花猫。别急，那位王等我到了才会举办，她需要看客。”
范时青额角微跳，这下好了，她也能喝上小萝的喜酒了。
以她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和人鱼王大战一场，但大闹一场总是行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大殿，人鱼雕像被摆在最前方，两侧安排了不少座位，大多是人鱼族的贵族。
青丘人被安排在了左面靠前的位置，范时青刚坐下就正好看到了对面的沈岚芝。
两人对视一眼，范时青忍着笑意收回了视线。
沈岚芝穿的是鲜艳的粉红色，头上挂了好些珠玉，桌案下的双脚有锁链缠绕。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沈岚芝这副打扮，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应该是忍了很久。
范时青扬眉，她和沈岚芝传音。
“可惜了，新娘子不是你。”
沈岚芝眼含怒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能进来，应该是想好办法了吧？”
范时青：“应该？你也看到了，我还是攀附着青丘进来的，就一个人，能不能救到还是另一说。”
“只要你将困住我的锁灵链打开，我就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