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撒莱恩，别动，让我坐你怀里。”

盛夏午后，诺缇没有任何行程安排，缠着他的未婚夫在中庭给自己念深渊植物图鉴。

天气炎热，仆人们都在室内乘凉，诺缇唤来花楸树撑起厚厚荫蔽，为他和耶撒莱恩营造一个舒适凉爽的独处空间，令祂可以尽情地伸展触手。

耶撒莱恩自然不会拒绝他的索求。

于是，小魅魔便踩在几根冰凉肥硕的触手上，高抬起一只腿攀上高椅，特意先埋进对方怀里蹭了蹭，再反身紧贴着对方坐下。

祂的体温正好，冰冰凉凉的。

并且，诺缇踩了踩地上蠕动的触手，祂们会吸走自己身上的黏汗

这样的怀抱属实是他的避暑胜地，不怪他最近粘人一些，对吧？

诺缇曾经指责耶撒莱恩在外面像只粘人的大章鱼，但实际上他才最喜欢那种黏糊的亲密接触。

自从他把耶撒莱恩赶出庄园后，他便忍耐了许久，好不容易解决完血石之父后，他又沉睡了两个多月，根本没有好好享受过抚摸和拥抱的感觉，现在他要狠狠补回来。

“读给我听。”他靠进对方怀里，鼻尖蹭着祂的颈窝，像是一只乞食的幼兽。

耶撒莱恩的眼神中罕见地闪烁过不太情愿的意味，诺缇很早就发现祂不太愿意让自己了解过多有关阿庇斯的知识，包括在深渊中生长的植物。

但祂还是拿自己没办法，左手伸向摆放在圆桌上的图鉴，抽出书签，翻开上一次看到的那页，正是“胭脂镜”。

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旁边的绘图倒是清晰易懂地描绘了胭脂镜生长的水域环境，从水上往下看，梦幻，美丽，生机勃勃，从水下往上看，灰暗，尸体，累累如山。

诺缇第一次看到这幅绘图时也像是陷入了胭脂镜的幻觉一样，沉醉其中，但这一次再翻开，他的视线却是黏在了自己未婚夫的无名指上。

那里戴着自己送的黑钻石戒指，在细碎的光影下熠熠生辉，真好看。

诺缇路过复兴街区的珠宝当铺时发现了这款珠宝，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耶撒莱恩，当即跑去蒸汽瓦特教会写信给龙川，希望他能帮自己选购一枚用于订婚的黑钻石戒指。

为了确保钻戒款式符合自己想象，诺缇还在上面手绘了草图，标注戒爪和戒环上面需要雪花一般的特殊样式。

龙川为他挑选的也完美符合他的描述，只是足足需要三百枚金币，自己当时只能拿出来一百金币，还好龙川帮他垫付了两百金币，他可以分期付款。

三百枚金币，可不是个小数额，诺缇咨询过当铺老板，这笔巨款甚至可以买下他的庄园。

但诺缇觉得非常划算，这意味着他的水源会永远属于自己。

他一直都需要这种证明。

“亲爱的。”

诺缇奇怪地嗯了一声，发现耶撒莱恩在责怪自己：“你在走神。”

“我在想你的事。”诺缇随口说出了令耶撒莱恩心头一震的话，“你是我的水源，可现在已经干涸了三分之二。”

祂的新娘察觉到自己的计划了吗？

祂头一次生出了心虚的感觉，下一秒却听见祂的新娘说道：“所以，耶撒莱恩，我想提早去尤卡，把你的惰性要回来。”

耶撒莱恩和黑龙约定的期限是年底，诺缇想还完分期就过去，他已经将那座海岛出租给龙川停泊使用，现在还剩下一百五十枚金币的缺口。

白米的餐馆生意兴隆，因为太过爆火甚至只能改为预订制，每天只接待五十桌客人，一个月可以赚二十来枚金币，每个月至少可以给诺缇带来五枚金币的分红。

农场由希尔弗负责经营，他带来了一些尤卡的本土作物种子，通过“炼金术师的加护”带来的药剂催熟，形成市场垄断，每个月大概可以给诺缇带来十枚金币的收益。

如果再加上售出花卉、蔬菜的收益，可能只需三个月时间，他们就能出发去尤卡大陆。

诺缇因为计算沉默了一会儿，耶撒莱恩竟也没有表态，他确认道：“耶撒莱恩，你会陪我去的吧？”

不等祂回答，诺缇又先发制人道：“你要是不陪我去，又不给我留纪念，指不定我什么时候就被抢走了……”

“当然。”耶撒莱恩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安抚他的焦躁，“只是那边实在不适合作为我们蜜月旅行的第三站。”

“耶撒莱恩，你好像不太愿意读这本书给我，那你可以告诉我那边是什么样的吗？”诺缇又将那本图解盖上，这才让祂的味道尝起来甘甜一些。

不过，为什么耶撒莱恩并不愿意提起阿庇斯的事呢？诺缇只是想多了解自己的未婚夫一些。

似是尝到他的疑惑，耶撒莱恩解答道：“阿庇斯位于深渊的浅滩处，那里的深渊直达蓝星地心，沉淀着上万年来的污染，还留有很多过于危险的污秽，并且，若是从那里的遗骸中不慎知晓远古时期的知识有可能会触犯禁忌，可能会直接招来腐化。”

“那这些深渊植物的生态也和那些污染有关吗？”虽然它们很危险，但诺缇很喜欢它们的样子。

“不，亲爱的，它们早于污染存在，是维系深渊存续的生态的一部分，更形象地来说，是家园的守卫。”耶撒莱恩摸了摸祂的新娘，祂的新娘是最后一颗深渊的种子，所以他才可以自由共感这些深渊植物们。

“原来是这样……”诺缇恍然大悟。

似是故意回避他的更多问题，耶撒莱恩又开始讲起尤卡大陆的事。

那边是由邪神主宰的国度，掌控全局的管理者是天生的深渊造物，代称为黑龙，真名为古拉霍格，权柄为“罪罚”与“救赎”。

在血石之父陨落之前，除去作为领导者的古拉霍格，那边足足有七位深渊，全都是邪神。

“尤卡大陆很大，面积相当于亚雪恩王国加上亚特斯联邦，甚至包括海域。你吃掉的那位，代称为血石之父，掌控着贪婪的权柄，统治最北边的石头冢。”

耶撒莱恩对尤卡大陆的情况了若指掌，很快道来了剩余六位深渊的代称和权柄。

傲慢，远胜荣光。

嫉妒，扭曲漩涡。

暴怒，翼蛇。

懒惰，美梦之始。

暴食，奇美拉鬼王。

色欲，千面千相。

诺缇听完，奇怪道：“祂们的权柄听上去奇奇怪怪的，好像是在说人们的缺点。”

“没错，亲爱的，你很聪明，正是人们所认为自身天生具有的原罪创造出了祂们。”耶撒莱恩又摸了摸他的头。

诺缇舒服地嗯了一声，想起小艾曾经提到过祂们都是愿望的结晶，问道：“祂们也是人们许愿创造出来的吗？”

他能感觉到耶撒莱恩的身体明显一僵。

“为什么要许下这种愿望呢？”诺缇觉得自己猜对了，但还是十分不解。

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能从对方干巴巴的两声笑中尝出无奈：“亲爱的，并不是所有愿望都是出于善意而许下的。”

“像你，更是独一无二的。”耶撒莱恩凑近他的耳垂，轻轻吻了上去，“亲爱的，如果说，你只能许一个愿望，你会想要什么？”

“我想把你的惰性要回来，越快越好。”诺缇越是听说尤卡那边的情况，越是觉得放任耶撒莱恩的惰性留在那里会十分危险。

“你看，你想许下的愿望总是那么特别。”耶撒莱恩轻笑道，紧紧抱住了他，“谢谢你，亲爱的。”

诺缇依偎在祂的怀抱里，掐着手指计算，按照现在的速度，他们最早十月底能出发。

还是不够快。

诺缇思来想去，终于想到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拿到金币。

教会。

先不算勇者时期他帮助教会消灭的几百头污秽，最近他以“一般热心市民”的身份帮助教会消灭了血石之父，理应获得一些报酬。

他带上耶撒莱恩直奔教会找圣子阁下算账，讨回了足足五十枚金币，一口气将时间缩短了一半。

时间很快来到了九月初，诺缇还完了订婚戒指的分期，和耶撒莱恩一起从亚特斯联邦的海港登上前往尤卡大陆的轮船。

这条航线是最近刚刚开通的，船上坐的大多是亚特斯商人，他们为了去新大陆淘金而坐上了这艘轮船。

诺缇还未享受海上生活几日，黑龙便从尤卡大陆匆匆赶来，以黑发黑眸的少年姿态登上了甲板。

这是诺缇第一次亲眼看见黑龙，如果说深渊造物的人形皮囊对应着祂们的年龄，那眼前的深渊造物确实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大。

少年一眼便看见了他，急冲冲地向自己走来，明明耶撒莱恩还在身边，祂却直接张开龙翼，双手抓住自己的肩膀，直接带走了他。

诺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朝耶撒莱恩伸手求救，却发现对方面露震惊之色，迟迟没有动作，一副被什么东西所阻碍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祂不能来？”诺缇很快被捞上高空，耶撒莱恩所在的轮船变成了一颗米粒大小，祂似乎没有追上来，而失去黑龙的翅膀自己也会摔下去变成一滩菌落。

“计划有变，阿庇斯那边更需要你。”

说着，黑龙俯冲直下。

拨开云雾，底下赫然是一片迷雾包裹的海峡，从礁石上栖息的塞壬群可以看出这正是令无数人忌惮的鬼哭海峡。

彼恩说过，深入海峡，便能瞥见阿庇斯一隅。

“虫王快不行了。”

祂松开了手，抛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