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
门铃声响起，有顾客来了。
埃尔摘下单片眼镜，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从柜台后慢慢站起来：“欢迎光临埃尔种子店，请问……”
他的视线落在眼前的贵族小姐上，难免感到诧异，毕竟光顾他种子店的一般是农民，就算有贵族心血来潮，也应该委托仆人前来选购才是。
种子店内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在某些人鼻子里便是无法忍受的腥味。
眼前的小姐，穿着华丽的洋裙，抱着精致的玩偶，专注地看着货架上的每一类种子，似乎乐此不疲。
“这位可爱的小姐，是想种一些花吗？”
埃尔对这样认真的顾客天生拥有好感，作为“花匠”，他应该践行加护赋予的职责：“那些月牙似的种子是金盏花，小圆形种子是矮牵牛，椭圆形种子是紫罗兰，都很适合在近期播种。”
那位小姐转头看向了自己，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红宝石一般闪烁。
“我想要大豆和燕麦的种子，生长周期越短越好。”
埃尔一愣，这两种都是需要大面积种植的作物，大豆一般用于炼油，燕麦一般用于糕点，都是庄园的必需品，或许是某位大贵族想锻炼自家小姐独自出门的能力？
埃尔可不忍心为难这么可爱的孩子，立马走下了身后的楼梯，从地下室拿出来几袋种子。
他将袋子的绳结一一打开，向对方展示种子的外形。
“哇！”
这孩子兴奋得惊呼出声，没等自己一一介绍就选中了两袋种子。
埃尔仔细一看，这孩子选中的大豆种子呈鹅黄色，颗颗饱满，种脐明显，而燕麦种子米白透亮，沟纹鲜明，都是不错的优良品种。
“小姐您真是眼光毒辣，这些正是我的小店最拿得出手的品种。”埃尔不禁夸赞道，“不知您需要多少呢，这两袋的价格加起来需要两银币。”
话音刚落，埃尔便见两枚银币被拍在了柜台上。
“谢谢店长！”他拿走了那两袋种子，带着微笑离开了自己的小店。
“真是可爱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出落成一个大美人吧。”埃尔感慨着，把银币收入右手边的上锁抽屉，准备将没被挑选上的种子放回仓库。
他提起了一袋燕麦种子，忽然发现重量一轻，只见袋子底下破开了一个长方形小洞，种子从中源源不断地漏到了桌面上，和他刚刚正在分拣的黑麦种子混到了一起。
这两者的种子外形相近，只有颜色不同，可苦了他的老花眼。
埃尔叹息一声，使劲眯了眯眼睛，懊恼地看向破掉的袋子：“难道是被老鼠咬破了吗？”
他转头看向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下，阴影轻轻摇曳，耳边也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
“小艾，你有什么想逛的店铺吗？”
眼前是十字路口，诺缇一手拎着两袋种子，一手抱着白兔子，不打算很快回去，又想不出接下来的安排。
“我比较在意庇护这座王国的权杖。”
白兔子的脑袋歪向西边，即使它的眼珠由两根交叉的丝线代替，诺缇也能发现祂的目光驻足于一家出摊的杂货铺上。
偶尔，店铺为了吸引顾客会将商品摆到店外。
诺缇扫了一眼，心想老板可能刚刚从亚特斯旅游回来，出摊的是一辆推车，车子上方挂满了亚特斯特色杂货，蜜蜂挂饰，竹质扇子等等，展示的柜台由冰块铺砌，上面陈列着新鲜打捞上来的鱼，都是对亚雪恩人而言十分新奇的商品，不一会儿就吸引了大量顾客。
在这些顾客中，有一位的相貌与众不同。
他的皮肤较亚雪恩人来说偏深一些，又不似亚特斯人那般是健康的小麦色，如果确切地形容一下，诺缇觉得那是一块生了病的贫瘠土地。
“好像是外国人。”诺缇嘟囔着，下一秒就看见他趁其他人不注意，将手偷偷伸向了挂在推车边缘的挂饰。
诺缇还没有出声喝止，就见那人的手似乎被电了一下，猛地收了回来。
是律法在禁止盗窃。
“他已经尝试多次，却没有成功。”小艾说道。
“是律法在禁止盗窃，只是……”诺缇并不觉得这外国人是大地律法的信徒，但律法确实起到了阻止犯罪的作用，“难道伽百恩的律法改革颇有成效，那头白蟒在摆脱了獬水之兽后在逐渐恢复？”
“年轻人啊，你要是手头紧，大可以去教会找工作，没必要盗窃啊。”
也有别人注意到了那名青年不同寻常的动作，好心劝诫道。
“不……不好意思。”
那名外国青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颅，后颈露了出来，正巧被诺缇看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孔，不知是多久之前留下的伤口，新生出来的皮仿佛只是薄薄的一层血膜，内里的肉像是被生生剜了出来。
“呃……小艾……”诺缇咬了下唇，“他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年轻人，我看你还不太会说列尔语，我直接带你去教会，跟我来吧！”
那名好心人热情地领路，外来青年便跟了上去，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诺缇，原初跟我提到过当前深渊的立场，这边是由守序阵营主宰，当然，也有混沌阵营主宰的王国。”
小艾所说的“守序”和“混沌”，换成通俗的说法，便是人们口中的正神和邪神。
正神会庇护人类免于污染侵扰，借助传播信仰巩固自己的惰性。偶尔会有乌弗那样，为了编织正确的道路不顾人类死活的正神，但祂的选择长久来看确实是对人类有益的。
而对邪神来说，人类不过是用于补充惰性的一种手段，就像翻涌灾厄那样，试图利用活祭来促成新的深渊诞生。
所以，刚刚那名外国人是从由邪神主宰的地区来的，难怪会散发出让人讨厌的气息。
“那耶撒莱恩呢，祂是什么立场？”诺缇问。
“中立。祂的使命是维系深渊存续，阻止末日降临。”小艾答道。
“所以人类死活全凭祂的喜恶？”诺缇冷笑。
“所以祂才会拥有欲望和节制的权柄。”
诺缇很想再问一些有关耶撒莱恩的事，但祂似乎已经因为自己提到了祂的真名来了。
“亲爱的，该回家了。”
祂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大街上，没有任何一位行人注意到祂的存在。
诺缇别过头，想装作不认识祂。
凉意勾上了自己的手，祂的手指强势地钻入了指缝，摩挲过指根，等诺缇意识到十指相扣时已经被牢牢攒紧，再也无法挣开。
“回家。”耶撒莱恩牵着他的手，往庄园的方向走去，“我为你煎了牛排和菌菇，洒了黑椒酱汁，餐后甜点是草莓蛋糕。”
诺缇本想说自己没胃口，可太多人看了过来，他只能低头，借着修长的鬓角遮掩羞红的耳根，牵着祂的手快步离开。
从前，他也想过被耶撒莱恩牵着手走的。
那时的祂还念叨着其他人的爱意也能滋润自己什么的，在外人面前只会装成管家，现在倒是巴不得其他人知道祂是自己的未婚夫。
他的水源偶尔会甜得发腻。
“耶撒莱恩，明天让触手去播种，大豆种子播种前先用温水泡一晚，播种的时候记得种密一点。”
远离人群后，诺缇才将那两袋种子交给耶撒莱恩，他相信聪明的触手们一定能明白自己的要求。
“怎么支付？”
祂问道，皮囊上没有表情，但诺缇觉得祂在坏笑。
祂又想要一个吻吗？
诺缇踮起脚尖，轻啄了一口对方的唇瓣。
一触即离，他发觉对方的笑容过分渗人。
“亲爱的，我可没说过我想要亲吻。”祂笑道。
“不准耍赖，我已经付过了。”诺缇理直气壮。
祂故意撇起嘴角，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
“亲爱的，你将我落在家里，又想只用一个吻堵住我。”祂眨眨眼，对委屈神情的模仿越发娴熟。
问题是，再来多少次，诺缇都会上套。
是祂将自己从绝望的深渊中捞了起来，悉心呵护到现在，尽管祂另有所图，尽管祂有过错误，但也在慢慢改进。
诺缇还是松口了，问：“那你想要什么？”
祂低下头咬了一口自己的耳垂：“已经要到了。”
祂要自己的心软！
“今晚的床上没有你的位置，我要和触手们睡觉！”诺缇羞得口不择言，祂们也是祂，自己的威慑没有任何实质作用。
触手们比耶撒莱恩听话多了，第二天便准时地种下了大豆和燕麦。
为了尽快帮到白米，诺缇又借助“堕落之种”的知识添加了合适的“养料”，覆盖地膜，增加照灯，施下肥料，巩固土壤。
这样一来，可能只需要一个半月时间，他就能喝到对方的独家奶茶。
诺缇和白米说了下进展后，白米又提到旧时代“有机蔬菜”的概念，讲究从农场直达餐桌的蔬菜价值更高，诺缇便又种下了一些时令蔬菜，诸如黄瓜，白菜，茄子，辣椒之类。
诺缇做好了计划，家里开垦好的耕地占地五百亩，等到那些蔬菜成熟，十分之一用于庄园自给自足，十分之九可以拿到集市上卖。
说到新鲜蔬菜，王都大多数人并不会选择和音商业街，而是会去复兴街区的露天集市挑选。
好久没去复兴街区了，诺缇决定去考察一下行情，顺便见一见金凤花学院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