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撒莱恩，别闹。”

诺缇羞恼地推搡开祂，一回到房间，这位天生的深渊造物就暴露出了本性，腰间垂落的触手张牙舞爪，似捕食猎物的章鱼一般吸附上来。

“我觉得你可以给我一颗糖。”耶撒莱恩的表情越发生动，祂微微垂眸，带着一种渴望看向自己。

被祂需要的感觉令诺缇心软，他不得不承认道：“你今天确实帮了我很大的忙。”

若是让奈汀歌一人去搜集土壤样本，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而耶撒莱恩用美食发动阿锵人去搜集，不仅消除了之前诺缇伤害他们的负罪感，还大大增加了播种芪根的进程。

今天晚上奈汀歌就会将芪根种子一一种到收集到的土壤样本中，而他所要做的便是将精神触须下潜进那些种子里，寻找芪根最喜欢的土壤。

现在已经有了“胚芽”和“苗床”，他当然没有忘记最关键的日照，在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下芪根根本得不到充足的阳光。

上天不赐予，那就自己来。

阿锵镇上不乏工匠，诺缇曾经在维萨里的实验室里看到能像提供类似日照灯光的特殊灯具，只要阿锵的工匠能够造出作用相似的灯具，那么让芪根发芽就不成问题。

所以，他现在要再确认一下进入神国的方法。

“耶撒莱恩。”他故意凑近耶撒莱恩，脚下踩着祂的阴影，但那里似乎并不存在入口。

祂似乎清楚自己想做些什么，带着淡淡的笑意低头，捧起自己的脸，思考片刻后，轻啄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亲爱的，若我拥有人类一样的□□，我现在就会将你压在墙上深吻。”

“不，你没有。”诺缇小声地顶撞祂，岔开话题，“今天的肉汤还有吗？”

“你并不感到饥饿，不过确实还有留存。”耶撒莱恩浅尝了一下新娘目前的思绪，“亲爱的，不必那么冒险，若是你想让小艾品尝，完全可以由我代劳。”

“可是，耶撒莱恩，祂的状态很不好。”诺缇总觉得日暮的那副模样有点熟悉，好像刚刚经历裸吊后的自己，快要死去一般。尽管他不确定真正的“死亡”是否会作用于掌管“死亡”权柄的深渊身上。

祂的新娘用这般担忧的眼神看向自己，即便是掌管节制的神明也很难忍心拒绝。

触手们早一步从阴影中探出，一只、两只、三只……为了讨好新娘，特意用上了五只触手的触腕捧起那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诺缇双手接过，不知何时化作羊蹄的脚已经踩向了那些触手的根部，蹄尖陷没进去，这似乎就是通往对方神国的路。

“原来是这样，只要在诵念真名的时候，接触相应的惰性就能进入神国。”他早该发现的，当时耶撒莱恩能进入娜西的神国不也是通过镜子吗？

“耶撒莱恩，我保证，要是我进去后发现我还在你的餐盘里，我就……”威胁的话到嘴边，诺缇却说不出来，他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没气势地吐出来一句，“我就不理你了！”

好窝囊的威胁，诺缇羞耻地想，但他又不是很想和耶撒莱恩解除婚约，在瞟见祂露出得意的笑容前便钻进了祂的神国。

“小艾，他来找你了。”

还好，这次的落点是在餐桌中央的装饰用花草。

小艾就在这里，祂静静地坐在白花簇拥之中，感知到诺缇的到来，微微抬眸，眼中仍是空洞无物。

想到祂的权柄可能已经消除了有关自己的记忆，诺缇重新介绍自己道：“你好，小艾，我是耶撒莱恩的新娘，你可以叫我诺缇。”

祂点点头，重复道：“你是原初的新娘，我记得。”

“今天耶撒莱恩和岛上的所有人一起做了肉汤，很好吃，你想尝尝吗？”诺缇捧出那碗肉汤，耶撒莱恩在它还热的时候便献给了深渊，此刻拿出来也还在冒着热气，散发出香喷喷的油脂味。

祂似乎没想到自己是为了这种事而来的，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应了声好。

“请你把那碗汤放在离我十三米远的地方。”

十三米，又是这个距离。

诺缇照做，后退一步后，小艾走向了那碗肉汤。

当祂靠近后，盛放肉汤的容器唰地破碎了，肉块和汤汁漂浮在空中，肉的纤维清晰可见，汤汁和油花上下分离，仿佛定格在了相片里。只见小艾的手一张一合，汤汁被分成了无数份，肉块也被分成了无数份，汤汁裹着肉块缓缓飞进了那张苍白的嘴唇。

细嚼慢咽之后，祂的脸色似乎好了些：“这是一头野猪的肉，它已经三岁了，它看见那位金发的修女就莽撞地撞了上去，结果被称为狼牙棒的冷兵器从眼睛贯穿了整颗头颅，当场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诺缇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祂接着解释道：“我可以通过接触死亡来获取生命生前的知识，再将这些知识传递给还活着的生命，让他们尽可能从中吸取教训，避免非正常的死亡。”

“原初的新娘，谢谢你的关心。”祂微微勾起嘴角，“你让我回想起了在乐园的那段日子。曾经，我运用这种能力教导乐园的人们如何行走在大地上，帮助我的兄长引导乐园走向未来。”

小艾的兄长，应该就是那位伤害了耶撒莱恩的晨星，同时，也是祂将小艾流放的。诺缇很想弄清楚小艾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小艾运用自己的能力消除记忆，一定是因为不想回想起来。

“小艾，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诺缇问，他只是想多个新朋友。

“可以，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真名，我名为艾伊希斯。”祂想了想，补充道，“我已经没有家了，不用担心呼唤我会误入我的神国。”

“小艾，如果你有烦恼可以向我倾诉。”诺缇为祂感到一丝悲伤。

祂别过头去：“原初的新娘，我所付出的已经比不上你所馈赠的，必要的时候，我会运用我的权柄为你提供帮助。尽管这可能会招惹来我的兄长的追杀。”

诺缇知道不该再聊下去了：“谢谢你，小艾，再见。”

祂说：“后会有期，原初的新娘。”

眨眼间，自己面前站着的又是耶撒莱恩了。

“亲爱的，暂时不要接触有关乐园的知识。”耶撒莱恩的语气听上去像是警告，“你会腐化的。”

诺缇第一次听到那么可怕的单词，似乎在他完全丧失惰性后他就会变成比污秽还可怕的怪物。

“我知道了，我会先料理翻涌灾厄。”诺缇已经想到了如何前往对方的神国。

耶撒莱恩并没有以前那般绝对节制，祂暗示道：“你要知道，如果祂主动想要吞噬你，我不可能维持中立。”

诺缇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醒来，诺缇才发现奈汀歌已经熬了一整夜，将芪根的种子一一栽进每一份土壤样本里。

当他提到那种模拟日照的灯光时，奈汀歌就从自己的实验器材里掏出来了维萨里同款，可见维萨里对他的阿姐还是不错的，很多先进的实验器材都知道从蒸汽瓦特教会那边邮寄过来。

诺缇的精神触须顺利潜进种子中，手指在所有土壤样本上划过，最终确认了合适的土壤。

是沙壤土。

它是某位阿锵人从沙滩的深层刨出来的，在连绵阴雨的浇灌下也没有掺杂太多水份，还算疏松通气。

“胚芽”，“苗床”，“养料”，“时间”和“契机”，他已经凑齐了“胚芽”和“苗床”，那么它会需要什么样的“养料”呢？

……

3月4日，临时国会进入了后半段，绝大多数代表的提案不是推陈出新，而是在为万灵之母教会的代表提案加码。

第一个条件，足以抵御恶劣天气的舰船。愿意加码的有：联邦总部，科赛郡城邦代表，吞城代表，小宝岛代表等。

第二个条件，足以穿透风暴之墙的猛攻。愿意加码的有：隐秘经纬代表，杧果岛代表，雷岛代表等。

第三个条件，足以支撑从前往支援到最后撤离的物资。愿意加码的有：天上圣声代表，南岛代表，北岛代表等。

虽然已经拉拢到了大部分有利的选票，但剩下还有不少一部分代表正在观望。

帕沙向伟大的母神确认有关吞城的报道，目前还没有所谓的大火被扑灭，或是吞城通讯恢复的报道，由此可见那位郑艾法确实如船长所料的那般成功拖住了会长，或者说……会长故意在路上拖延了一会儿。

回到纸造耳朵那边，郑龙溪和郑龙川又凑头到了一块，这次由郑龙溪的秘书郑多金先报告目前的情况：“郑艾法先生用测试新发明搪塞了过去，正准备召开发布会来宣传，郑龙海会长似乎是看中了其商业价值，决定暂且不追究。”

“哈哈，真不错！”郑龙溪激动地挥拳。

“接下来应该是……”郑龙川再度确认他的直觉。

“你老是用种地做比喻，我猜猜是不是得要肥料了？趁热打铁，把潜藏的选票都逼出来！”郑龙溪想要一鼓作气。

“不……不能施肥，就这样，静观其变。”郑龙川连忙阻止郑龙溪。

“你确定吗，小五，再拖下去可能老爸还是会回来的，我们商会一旦拥护这个提案，那可是全面出资，就达不到引出剩下团结所有力量的目的了！”

“我确定。”郑龙川笃定道。

与此同时，诺缇也做出了和郑龙川相似的选择，他并不打算给这些培养皿中的芪根种子施肥。

在光照充足，土壤湿润的情况下，施肥反倒会引起烂根，让胚芽变得娇弱，无法顺利抽须。

结果正如诺缇所料的那般，芪根的种子在更为贫瘠的条件下破土而生，生出了新绿的嫩芽。

他将那株嫩芽拿到了阴沉的天空下，那一刻，他仿佛看见远处的积云凝聚成了一张人脸，烙印着难看的表情。

“为什么？”

他听到翻涌灾厄愠怒的质问。

“它就不应该存在于这里，要是镇民们知道你种出了什么，他们就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它身上，最终被榨干所有！”

愤怒之下，风暴也变得狂躁起来，疾风搅动灰尘，掀起砖瓦，卷起了小型台风，正冲着拿着芪根种子的他而来。

这就是祂拥有的权柄“灾厄”，这就是祂惰性的流出，风暴。

祂的神国敞开了大门。

“风铎·呼。”诺缇念出祂的真名，冲进了台风中心，闯入祂的神国。

“紧急报道，大象岛周围的风暴开始向外扩散，已经多次引发海啸，沿海城邦损失惨重，亚特斯联邦面临危机，民众抗议临时国会怠慢救援。”

“紧急报道，团结亚特斯联邦的提案已经即刻生效，由各方代表集结而成的军舰已经向大象岛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