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王府的后处有一方温泉,水面清澈,顾素衣松了头发,整个人沉到水里。
一种窒息感袭来,脑内沉闷的钝痛,顾素衣感觉水渐渐涌进自己的鼻腔,呼吸吞没,意识逐渐消散之时!
有人突兀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并直接进到水中与他缠斗!
顾素衣满头湿发,他看不清楚是谁,直接干脆利索出手,右手直取对方咽喉之处,他正靠近对方要害之时,骤闻一声叹息。
傅容雪说:“警惕性这般高,连我也不认识了?”
他只着一身内衫,顾素衣看见他白皙的脸上染了几滴水珠,衣服也是松松垮垮扯开去。锁骨深陷,象牙白的肤色在月光下更添了几丝妖冶。
傅容雪脸颊一绺湿发,顾素衣伸手过去将他拨开,他转过头:“只是觉得头疼罢了,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晓得。”
顾素衣就着打湿的衣服惯性抱起胳膊,如冰雪一般的眉目露出难得倦色,傅容雪见惯了他刁蛮霸道,天真无邪,乍然露出近乎疲惫的表情,这一时也让他无措。
他的确是不太习惯束缚的生活,傅容雪一直都知道。
傅容雪上前分开顾素衣的双手,三下两下制住他的手臂,把人压在温泉池边。不消片刻,顾素衣仰面朝天,傅容雪已经分开他的双腿,他被迫困在傅容雪跟后面紧实的墙壁间,动弹不得。
顾素衣双腿落在傅容雪腰侧,他看见对方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欲念,在撞见他的目光后,傅容雪没有如从前以前去吻他。两个人凝神盯着对方,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顾素衣伸手便去解傅容雪的衣带,他的手沿对方的腰线一路游走,腰腹间肌肉结实,有强悍的爆发力,但并不厚实。
傅容雪沿着顾素衣仰起的下巴一路舔吻,他捉住顾素衣纤长的五指,压住他的手腕,十分无奈又宠溺道:“逗我干什么?”
傅容雪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顾素衣避开他温热的气息,他尽量挪开身子,勉强讲出一两句短话,“你还有心情与我开玩笑,我好日子全给你毁了,拖我下水你很满意是不是?”
傅容雪鼻息温热,他咬了下顾素衣的耳垂,如愿以偿看到他眼角涌出清亮的泪珠,他好笑说:“你说杀傅宣,我没有拦过你,我也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你有这个想法,但未必能实现。”
顾素衣瞪着眼睛看他,目光充满无助,但傅容雪侵入堪称可恶。
他声音哑然,一点一点如石壁般凿进顾素衣的心里,傅容雪的手在顾素衣瘦削的脊背游走,滑动,又柔声道:“痛吗?”
顾素衣没答,他双手抱着傅容雪宽厚的肩膀,眼泪被逼得落下来,声音句不成句。
“人与人之间,到底有几分信任?我信你,但我们有未来吗?”
顾素衣问出最担忧的一句话,他指甲扣进傅容雪的背上,划了几道血痕,又说:“这问题怎么这么傻?”
顾素衣回过神,他尽量放松,又说:“你临场还是比我淡定……嗯……!”
傅容雪好似要与顾素衣融为一体。
他努力照顾着顾素衣,把人的手放到自己手中好好护着,以免伤了指甲。
傅容雪的话轻如羽毛,撩动心扉:“这点本事,我还是有,但其他的,你比我强。”
……
“傅……傅安……”
“重些?”
“我疼。”
“那就是重些。”
池边全是水渍,没有什么问题不是一场身体纠缠,缱绻情话不能解决的事。
傅容雪把动都不想动的顾素衣勉强穿上了内衫,又赤脚抱着人走出温池。他长发低垂,清瘦有力的手腕抱起一个人毫不费力,凌若风听见温泉池内失控的喘息跟低声的啜泣不免咳嗽了一声,他道:“顾宛不是一向最烦这种事的吗?你怎么不找他跟你在雪宁面前唱双簧?偏生找我?”
傅容雪剑凌若风只着了简单的外衣,玩笑道:“你来抱抱他?”
凌若风以为傅容雪腰不好了,他毫无犹疑地拦手接过人,然后——顾素衣一个翻身而起,差点吓飞凌若风的魂儿,顾素衣的手当即就要扼断凌若风的脖子,还没碰到人,凌若风恨不得拔腿就跑,他躲到一棵树旁,骂了句:“把姚策整得哭爹骂娘就是你了是不是?”
顾素衣掖紧衣服,他冷然道:“你有偷听人家秘密的癖好,我没弄死你算是好的。”
傅容雪张开手,顾素衣过了会儿才走过去,他如魂归故里,一双手安心地揽住傅容雪的脖子然后闭眼睡觉去了,凌若风百思不得其解,他说:“给我装可爱?!美得他?!”
傅容雪说:“他又不似你,健全得很,有爹有妈,你王侯出身,他从小野堆里混大,行事作风难免偏颇,困难越大越狂暴。”
傅容雪干脆点明了说,凌若风吓不吓死就不关他的事了,毕竟对方也是个心思不那么纯良,也是黑黑的那种。
“我劝你一句,别跟顾素衣对着干。”
凌若风冷哼,“我跟他虽然认识了数十年,可他竟然这么对我,我明摆着跟你说,我咽不下这口气。”
傅容雪眼瞧着人劝不通,凌若风的脑子想到一些东西就单纯到可怕,说他心思阴险会算计但这么一点简简单单的事,他能争强好胜到要死要活。
也不知道是该说心思愚蠢直白好骗还是少年心性。
傅容雪道:“素衣可记仇,你对他一次刻意忽视能把你整死,你真的不想放在心上?”
凌若风:“你想看我风凉话就直说!”
“……”傅容雪想这男人没救了,好话都不听。
傅容雪又说:“阿宛从来没有看你的风凉话,他不会那么容忍你伤害雪宁,你总是自作主张,如今你对他生出恨意,根本没有必要,你是我朋友,也是我大哥。凌凛原本不必如此的,她嫁谁你让她嫁,问过她的意见吗?”
凌若风道:“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凌凛病态得很,留在凌家也是害人害己,你真当她是自己的兄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顾素衣背后谋划的那些事,你既是傅宣的好友,又为何容忍他做这样的事?!顾素衣想杀傅宣,可以,过我这关啊!”
傅容雪也怒了,“你明知不到万不得已,素衣不会动手,我也不会动手,你怨气这么大,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便是搞不清了!我们兄弟三人,我从未生出任何僭越之心,阿宛不过十六岁,是他先成了无辜权力的牺牲品,我想保护他,你抱怨我毁了初心?!凌若风,我若是对你使手段,今日你早便尸首异处,我还能容忍你那般对我姐姐?!你可知!”
傅容雪怒气爆发在即,凌若风抽出剑来,顾素衣早便听得无比不耐烦,他单手化作利刃劈向凌若风的心口,他掐住他的颈子把他砸向了树干上,顾素衣恶气连连,他咬牙道:“你可知,你死了,我不关心。你妹妹死了,你不关心也就算了,你可知你的命,是傅雪宁跪在地求我,磕了满头是血,求我救她的夫君,求我原谅你。我从小护着傅雪宁,你视如敝屣也就算了,雪宁平素最听我的话,你有什么好,敢让容二为你流那么多血,我平素见他伤了都像挖心头肉,你敢恨我?”
顾素衣气得一个巴掌甩在凌若风的脸上,他大声道:“我对你已经诸般容忍,你不用说对不起我,你对得起雪宁吗?!”
一个巴掌消不了气,傅雪宁听闻巨大的巴掌声才匆匆而入,她马上把手搭在顾素衣的手上,甚至跪在地上哀求,她说:“阿宛,你别生气。”
顾素衣不肯,他不忍心地转过身,终于道:“师姐,你喜欢这么一个人,得了什么开心吗?你是跟在我身后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你迁就他,他总有那么说辞觉得自己对。总是那般自作多情,我不难过我难过,容雪不说什么,我便要说,若不喜欢,难过了,分开便是。”
傅雪宁才道:“他不肯跟我说心里话,总是贼心我会将秘密说给你们听,也不准我出门,让我安心在家养胎。”她说得轻轻巧巧,把顾素衣的心都给搅碎了。
顾素衣看向凌若风,说:“你对我讲的话,对容雪讲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你不是答应过要保护好我师姐的吗?”
凌若风捂住自己的脸,他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道:“我知道了,傅雪宁喜欢你,不喜欢我,有本事就走,别再给我回凌家,你也别再见到阿灵最后一面。我告诉你顾素衣,这笔账,我们没完!你救我一命又怎么样?我让你救了?我让傅容雪替我流血流汗了?”
“凌凛怎么死,不关你的事。”
顾素衣道:“那好,你不要指望我会再心慈手软。”
凌若风甩袖而去。傅雪宁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几个人又开始吵闹,仿佛纠缠不休。傅雪宁再度疑惑自己的选择对不对,她也从未见过自己弟弟如此颓丧,她说:“你大哥有苦衷的,容雪你不要生气。”
顾素衣不惯了,他道:“你脑子清醒些,这个时候还替他说话,”他叹息说:“你分清楚轻重,这话容二哥常对我说,我现在对你说,你委屈了他觉得更委屈。人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个样子,我跟容雪有一天不在了,你怎么办?你想想如今朝中的局势,想想我跟容雪如今的处境,有些话我不方便往重了说,你指望凌若风替你遮风挡雨他还差远了。我跟容二是你的亲人,他是你丈夫,如果他都这样对你,你让我们情何以堪?”
“师姐,感情是双方的事,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你要的凌若风未必能给你。”
傅雪宁道:“我信,若风不是坏人,他只是脾气差,你也知道他性子高傲,不会主动低头,我……我……”
傅容雪道:“我不会再给你擦屁股,我护不了你一辈子。你总是窝里横又有什么用,舍不得骂他才是本质。你跟路诗阳有什么分别。”
“又不是人人都是顾素衣,又不是人人都似你口中的阿宛。”
傅雪宁眼瞧着要哭了,顾素衣别了他一下她的手,傅容雪冷哼,甩开他的,“我就要说!脑子内只顾谈情说爱,没一个有好下场!所托良人也得看他到底是不是个良人!凌若风吃锅里,脑子想东想西!”
“你别碰我!我受够了!我就要说!”
顾素衣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把人给拉了出去,眼看着人还喋喋不休,忍无可忍地堵住了他的嘴。傅容雪挣扎,但是不能。
“唔……唔……你又对我用蛮力,讨厌鬼!”但顾素衣的力气其实也是非常大的,碍于许多年前某人严禁对他使用蛮力,而且甩脸子,所以顾素衣几乎不对傅容雪出手。不高兴一般只会闹脾气,表示抗议。
“你……你个蛮子!”傅容雪反客为主,势要找回自己的场子。顾素衣感觉下巴剧痛,舌根发麻,他手抵着傅容雪的肩膀,说:“看见你出糗,真有趣。”
傅容雪气急,他压顾素衣的后脖颈不准动,他强迫着顾素衣张开嘴迎接他窒息性的吻,方才说:“下回没有了!”
顾素衣尽量迎合,他感觉傅容雪拽住了他的头发,眯眼问他:“你喜不喜欢我?!稀不稀罕我?!”
“还敢不敢跟我对着干?!”傅容雪故意问,顾素衣讨好他,“好二哥哥,我错了。那傅宣是个神经病,你一点儿也没做错,我无论如何都陪着你。”
傅容雪瞪着他,顾素衣举起手发誓,“我喜欢,我稀罕!我平素冲动了些!我下回肯定长西瓜大的脑子考虑事情!我绝不调皮!”
傅容雪方才偃旗息鼓,搂着人的腰细细摩挲,又轻又柔地吻,道:“委屈你了,但傅宣是我的朋友,我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难以言说。从前的他你也知道,他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顾素衣别开头去,试图避开,他道:“我们是在过家家吗?你动不动就亲我,你不觉得别的情侣谈情也没有我跟你这么黏黏糊糊的……”
话刚落,气压一下低了。
傅容雪压在顾素衣颈侧说:“你讨厌我了?”
顾素衣靠在他颈侧,去抓他的手,说不是有句话说叫秀恩爱,死得快……
傅容雪扑哧一声笑,才说:“能不能活过明天都还不知道呢,我哪管他,我跟你在一起都觉得少,怎么会腻。”他又说,“傅宣不会让你跟我一起活下去的,我们最好的路是一块儿死。”
“冒这么大风险啊?”
“嗯。”
“我陪你,我相信你。”
“这么乖?”
顾素衣最后一吻点在傅容雪的眼角,他转过身去靠在旁边的假山石上,才道说:“如今人人都想爬上枝头,我倒觉得不如就着对傅宣还有用,看看这些人到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