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方以夏撕开一袋薯片，将陈理的叮嘱全都抛到脑后，张着嘴就往里面丢了一片原味薯片。

他又将剩余的薯片分给了休息室里面的几个人，便拿上考核表起身准备去练习室训练新人。

sollution最近当了一个选秀综艺的导师。

方以夏和何瑜负责声乐，傅叙言负责rap和舞蹈，闻燃负责rap，乔可绾负责舞蹈。

他翻看着手上的考核成绩，耳边传来练习室的音乐声。

那是一首节奏点很强的歌曲，零九年出的歌到现在还是很能打。

方以夏抬起头，练习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他走过去，眼睛往里面看了一眼。

傅叙言站在最前面，双手插腰，卫衣袖子被他撸到了关节的位置，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跳舞的练习生。

是很少在方以夏面前露出来的冷脸。

方以夏舔了舔干燥的唇，停下了继续向前走的脚步，身子向后仰，从那条小缝里面看着站在最前面的傅叙言。

后排的几个练习生不太专心，眼睛总时这看一下那看一下的。

最后排的一个练习生突然回头，与站在门口偷看的方以夏对视了几秒。

随后，练习室里面除了音乐声又多加了一个音量不相上下的少年音。“方以夏老师来了！”

方以夏嘴角没控制住抽了一下。

跳好你的舞，别管我好吗。

方以夏心里刚说完这句话，练习里面就传来了复述：“跳好你的舞，别管方以夏老师。”

傅叙言说完，抬眼看了一眼抱着一沓考核表的方以夏。又对最后一排的那个男生说：“下一首你来最前面跳。”

周围响起道笑声和男生的哀嚎声夹杂在一起，方以夏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面跟蚊子没有什么区别，“我就来看看，没打扰到你吧？”

傅叙言的耳朵好像装了什么装置，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听倒方以夏的话。

他摇摇头，“没有，你站那累不累？我给你搬个凳子你坐着看？东西可以先放桌子上。”

方以夏张了张嘴，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他现在去声乐室算是早到，估计也看不到几个他想重点关注的几个对象。

良久，他捻捻考核表的棱角，开口：“好。”

傅叙言在他旁边搬了一个有靠背的椅子。两个人就挨在一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方以夏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

方以夏脑子一转，意识到傅叙言换沐浴露了。

方以夏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

他有点闲不住，一下玩着棒球服的拉链，一下又撇着嘴去看鞋子动动脚，一下又抬起头去看每一个练习生。

傅叙言瞥眼看了看，又看了看休息得差不多的练习生，重新拿起手机连上音响蓝牙：“这首歌再跳一遍。”

话音落下，那位站在后排的男生在各位的注目礼下迈着小碎步低着头一点一点挪到第一排中间。

方以夏看着他的样子想笑，故意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男生跟他对视好几次，搞得人家都不敢往他那边看了。

傅叙言将这两人的一切互动收进眼底，默默加大了音量：“训练吧。”

方以夏静静看完一场练习，音乐一结束，他就伸出手拍了几个声音较小的掌。

他点点头，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他的老师身份，语气像是任职了十几年的老教师：“不错不错，傅老师你教得太厉害了。”

傅叙言看着他，又不敢笑出来，只好带着浓烈的笑意去跟他说话：“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说话成这个样子了？”

方以夏站起身，拿上他的考核表，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那位站在c位的男生：“我走了，现在这个时间去声乐室差不多了。”

他一路哼着歌表达着他的心情愉悦，打开声乐室的门，正好听到几个女生正在唱歌，他听出了几句瑕疵，指点了一下。

方以夏走到桌子前，又搬了一个跟他在练习室坐的一样的凳子坐下，手里看着考核表等着练习生到齐。

他一个一个听着各位练习生唱歌，咬着笔尾手撑着头倾听，然后又打分。

全部打完分之后，方以夏放下笔，先是环视了一圈声乐室里面的练习生，思考着该怎么说才可以不伤害到他们的自尊。

思考良久，他问：“你们觉得傅老师傅叙言怎么样？”

这种在背后蛐蛐人才会用到的开头语让在场的练习生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我们觉得傅老师挺好的。”

我也觉得傅叙言很好。

方以夏点点头，将笔重新握起来，笔尾顶着太阳穴，说：“那让傅老师来教你们好不好？”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方以夏倒也不太指望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所以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声乐室里面突然有个练习生来活跃气氛，开了一句玩笑话：“这就是傅老师从主rap熬到副唱的原因吗？”

呵呵，那你们认真一点好吗。

方以夏视线又落在那份考核表上———整整26个人，及格的人就只有5个。

方以夏表示头疼。

再一次和傅叙言遇见是在中午午休的时候。

方以夏此时刚将及格率提到10个人，此时正拿着黑板擦擦着他在黑板上写的音符。

“你还不去吃饭吗？”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声乐室。方以夏对于傅叙言的到访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他将黑板擦放在桌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回答傅叙言：“我还不饿。”

傅叙言闻言，皱了皱眉毛，靠着门，“那也要吃啊。”

方以夏一直是觉得傅叙言是有一些孩子气的。但今天这股孩子气来得特别强势。

他看了一眼门口的傅叙言，回答：“那你等我整理一下东西，整理完就去。”

方以夏没有撒谎，刚说完他就拿起了一旁桌子上的各种表格整理起来。

将表格分好类，他再次抬起头，却看到了蹲在地上等他的傅叙言。

方以夏盯着看了会，又从粉笔盒里面拿了六根没有用过的粉笔，“哎，我跟你展示一下我今天刚从他们那里学的东西。”

“他们”自然指的是那群练习生。

傅叙言站起来动了动有些麻了的脚。他倒是很好奇方以夏会从那群前途无限的小年轻们学到些什么。

只见方以夏将六根粉笔分别夹在两只手的指缝中间，一只手三个。

他将手拿远了点，确定好位置之后放在脸颊旁边。

傅叙言看出来了。

这是拿粉笔当猫须呢。

方以夏问他：“怎么样？”

傅叙言压下已经向上扬的嘴角：“还可以。”

方以夏无语了，将粉笔重新装回粉笔盒里面。

我都装成这样了你小子怎么还不说我可爱！

*

选秀差不了的一个环节当然是等级分班，方以夏负责B班，傅叙言负责A班。

方以夏翻着名单，看了眼盘腿坐在练习室里面的学生，确认人都到齐了之后开始分组。

这个选秀节目在分完班级之后后面的公演还要打分给班级的表演节目排名。

方以夏统计好每个人要表演的节目，开始手撑着脑袋看着练习室里面大家练习的模样。

好熟悉，这就是上学的时候老师看学生们自习的样子吗。

我自习课的时候都在干嘛来着？哦，我自习课在睡觉。

思绪飘回高中，方以夏脑子里满是他高中时候的记忆。当然，那一部分的记忆也一并被带过来了。

方以夏垂下头，在一旁的空白页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他不知道在画些什么，但是练习室里面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摄像头跟拍的，所以方以夏不用担心他的画被摄像头看见。

心里突然有些压抑，方以夏呼吸突然都变得有些困难。他皱了一下眉，伸出有些颤抖的手看了眼手机上面的时间。

12:28———距离吃饭时间还有两分钟。

方以夏放下笔，将草稿纸放在表格下面，宣布：“还有两分钟到午饭时间，你们先去吃饭吧。”

练习室里面走了一部分练习生，还有一部分练习生还在里面练习。

方以夏在无人的走廊里面漫无目的地走着，听着回荡着的脚步声。

他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要去找谁，只是一味的走着。

双手的颤抖越来越无法忽视，甚至连身体他都感觉到有些摇摇欲坠，视线有些模糊，他紧紧闭了一下眼睛，但还是无济于事。

衬衫的袖口已经被他攥得凌乱，方以夏有些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他走到一扇门前，用力压下门把手打开门，又重重地关上。

然后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傅叙言怀里突然多了一个带着体温的小猫。他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傅叙言低头看着他，感受到抓着他胳膊的手正在颤抖。

他知道了什么，回抱住怀里的人，右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傅叙言轻声道：“喃喃？”

喃喃———方以夏的乳名，是他妈妈给他取的。

方以夏学会认字之后问过妈妈为什么要叫喃喃，妈妈说是因为他自己以前特别爱自己一个人喃喃自语，感觉特别可爱，就叫喃喃了。

方以夏闻言，放下抓着他胳膊的手，抱住了傅叙言。

除了妈妈，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