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的雷声几乎惊动了整个宗门的人。
大片大片的阴云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笼罩在灵霄峰的上空,顷刻间,方才还碧空万里的天空便变的昏暗无比。
沉甸甸的铅云压的极低,释放着压抑的气息,云层中还不见电光闪烁,但已不时响起几声闷雷声。
“怎么回事?有人要渡劫了吗?”
“是学宫的方向,快去看看!”
远一些的弟子和长老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有人要渡劫,纷纷朝着这边赶来。
而学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在陆教习的身上,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非常微妙。
嗯,毕竟他才刚发完誓天就真的降雷了,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碍于陆教习的威势不敢当面说,但许多弟子已经止不住的在私底下秘密传音讨论了起来。
却不知就算他们不说出来,修为比他们高好几个境界的陆教习也听的一清二楚。
作为引动天雷降世的陆教习,此刻的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
在雷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先是懵了一下,而后一张脸便彻底黑了下来。
他这头才当着众人的面言之凿凿的放话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转过头来就被天雷打脸,向来爱面子的他怎么受得了!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还很是震惊。
在过去的这两百年里,由于天道所残存的力量越来越弱,天雷出现的频次也越来越少,区区一个天道誓言,如何竟真的能招来天雷!
然而陆教习的心中虽有震惊,有尴尬,有羞恼,却唯独不太紧张。
天道都已经式微到那种程度了,这所谓天雷更多的也只是意义上的象征,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的杀伤力。
他只恨恨的瞪了一眼那个让他立下天道誓约的少女。
没错,陆教习把这笔账也算到了苏洛的头上。
要不是因为她,他怎么会在众人面前这么丢脸!
却见少女怔怔的望着天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呆呆的,一动不动,模样似乎有些怪异。
然而眼看天雷将至,陆教习并没有细想,只当她是第一次见到天雷,因此有些震惊。
陆教习最后瞪了少女一眼,而后拂袖,沉着脸大步朝着学宫外的空地走去,心中只想着待会再跟她算账。
他这一动,学室的弟子们自然也就跟着他一起移动,人挤人的混乱中,并没有任何人留意到,还有一个少女还留在学室里没有出来。
天空中,苏洛的本体已经化作一道紫色的闪电,在云层里穿梭游走。
不错,此时在天空中化雷的她才是本体,而地上那道只是她的分身。
她虽身为天雷,但天阙大陆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修士在渡劫,她自然不可能每一个修士渡劫时都亲自去参与。
因此自从她渡劫成为天雷以后,便有了分身术。
平日里当她感应到有修士渡劫的时候去的只是分身,分身没有意识,只会自行操控那些虚空中游离的闪电劈人,同时,她的主身仍可自由行动,不受影响。
而只有特殊情况的时候,她才会以本体亲自上场去劈人。
就比如现在。
许久没有化过原型了,苏洛只觉得身体久违的轻盈!
适应了一下天雷的身体后,苏洛从云层中低头望了下去。
由于她如今是悬于天际的缘故,视野比平日里开阔的多。
她看见底下乌泱泱的一片人头,而更远之处,还有许多修士在陆续往这边赶来。
不过她将要劈的那个对象站位倒是非常明确。
陆教习此刻就站在一片空地上,以他为中心,其余的人都自动的站在距离他起码在三丈之外。
众所周知,天雷劈下的时候,若是站的离渡劫者太近,很容易被天雷无差别攻击。
那陆教习脸上犹带着一副不屑的表情。
见状,苏洛冷笑了一声,云层中随之发出一声沉沉的雷鸣。
苏洛:等会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从地面上的人的角度来看,云层中终于有了紫色的电光在蓄势闪烁。
粗长的光柱在乌云中若隐若现,龙游电走,威势骇人。
苏洛如今是属于受感召的状态,只见她面前的虚空中忽的浮现出几行淡金色的文字来。
苏洛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越看笑的越冷。
这些淡金色的文字就是陆教习生平中所做下的违逆他所立的天道誓言中的事项,她一会能劈多少道雷也取决于这些违逆誓言的程度。
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不少。
原来他就是三个月前把赵清霜带进来的那个教习,怪不得一直这么针对她。
除此之外,这么多年,他还经常克扣私吞底下弟子的修炼资源,甚至还仗着教习的身份调戏过好些个新入宗门又无权无势的女弟子。
这么个人渣,一会她可是足足能劈个三十六道。
天色愈发的黑了下来,越来越多的电光在云层间汹涌的翻卷着如滚滚奔腾的紫色怒浪,咆哮着要将一切毁灭殆尽。
地面上的人群凝望着头顶那声势浩大的雷劫,心头都不自觉的升起一个念头来。
这次的雷劫似乎很不简单。
然而再看空地上陆教习的那张脸,仍旧是一派轻松,丝毫不把这雷劫当回事的样子。
见状,那些尚未渡过劫的弟子不禁有些狐疑,这雷劫当真有那么好度?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
酝酿多时的雷劫终于轰然落下。
一道足有水缸粗细的紫色闪电强势的从云层中破出,撕裂了黑暗,径直朝着陆教习的头盖骨劈去。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天地。
陆教习心里认定了这所谓的天雷只是做做样子,他甚至没有提起太多灵气去抵抗。
然后。
“啊!”
只听那陆教习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恐怖的电流从他的天灵盖直直涌入,霸道的冲进了他的身体之中。
那电流入体之后很快又分化为无数道细小的支流,一路火花带闪电,沿着他全身的经脉灼烧了过去。
陆教习当即痛的一阵痉挛,身体抽搐几下倒在地上,接连呕出几大口心头血来。
剧烈的疼痛从全身各个部位传来,仿佛连五脏六腑都在这电流电击下移了位。
陆教习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怎么可能!他望着天上那翻涌咆哮着的天雷,心中剧骇。
这天雷怎么会忽然强到这种程度!
周围围观的人群见这场面也忍不住齐齐的打了个寒战。
有第一次参观渡劫的弟子直接就被这天雷的阵势给吓住了。
“这天雷,都那么凶残的吗?”
“这陆教习是疯了吗?明明看着那么强的雷劫竟然都不运气抵抗一下?”
然而更多有经验的高阶弟子和长老们已经看出了这雷劫的不同,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次的雷劫明显与他们往昔所渡的不一样。
自从天道缺位以后,众人常年渡那简化版的雷劫早已习惯了。
曾经对于修士来说九死一生的考验如今就跟敷衍任务一般。
通常就是几十道雷随便一劈就完事了,那雷劫的强度也只比普通的雷电强一点,所以陆教习一开始时才会那么不放在心上。
然而今日一见,他们心中不禁都在思量着,若是以后渡劫的雷劫都按照这么个劈法,他们还能不能渡的过去。
天空中,苏洛顺着铺天盖地的电弧盘旋上升,在云雷中重新凝聚成型。
望着下方痛呼打滚的陆教习,苏洛冷笑了一声。
头一道天劫就强到这种程度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来,这还是苏洛头一次以天雷主身的身份来劈人,她自己也很好奇现若是以她目前最强的实力去劈人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二来,她自然也知道陆教习心里对雷劫的轻视。
是以,利用陆教习毫不防备的这档口,她直接第一道雷就用了自己浑身最强的力量劈了下去。
然而,苏洛望着下方虽然受了重伤但仍有余力反抗的人撇了撇嘴,有些失望。
天罚和修士渡劫时所迎来的天劫还是有所不同的,相对来说,渡劫时所迎来的天雷会相对轻一些。
以前大人在天上时曾经教过她,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所余下的那个一,就是天道对万物生灵所留下的那一分生机。
所以修士渡劫时的天雷虽重,但核心还是在考验,而并非毁灭。
只要能够度过天道给予的考验,就能成功晋阶,迎来一片更广阔的空间。
而天罚时的雷劫就真的是纯粹的毁灭力量。
因为行了罪大恶极之事,因为欺骗天道立下了违逆本心的誓言,所以天道震怒,降下天罚,清扫一切罪恶,不留一线生机。
此时陆教习所面临的就是天罚而不是天劫,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发挥出来的力量更多一些。
然而即便她已经使出全力一击,却还是不能直接劈死陆教习,只能说明她现在的实力还是弱了一些。
不过没关系。
苏洛摇了摇尾巴,开始重新蓄力。
就算第一击不成,接下来还有三十几道雷,她就不信这个人渣能够全部扛下来。
想到天道以仁馈世,世人却常以怨报德,苏洛的眸中就忍不住积聚起一股戾气。
狰狞的雷声响起,云层中深紫色光芒闪烁了一下,紧接着,第二道雷霆如长鞭一般从天空中抽下,这一次仍是对着陆教习的头顶的方向去的。
陆教习瞳孔骤缩。
经过第一道雷劫以后,他自然不敢再抱任何轻视之意,当即忍着疼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伤重的身体,凝起全身所有的灵气在头顶结下一层牢不可破的气罩。
然而却见那雷劫将要落到他的头顶的时候稍稍停了一下,而后竟然猛地转了个弯,绕过他头顶的结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他的右手。
陆教习:!!!
无数的电流如灵蛇一般缠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上而后爆开,所过之处,剧痛传来。
有围观弟子见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喊出了陆教习的心声:“这雷怎么还带转弯的?!”
稍远一些的枝头上,司空少瑾见这到这诡异的会转弯的雷劫,忍不住嘴角一抽,抱着手臂打了个寒战。
有那味儿了!有那味儿了!
这雷劫跟那天劈他的雷简直一模一样!
他就说嘛!这雷劫简直就跟生了意识一样,专门往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钻,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雷霆轰鸣闪烁了两下,仿佛在嘲笑着陆教习的自作聪明。
因为这场雷劫实在太过诡异,引发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
越来越多的弟子朝着学宫的方向赶来,甚至有些正在闭关的长老都被这动静吸引了出来。
更远一些的地方,一道白色的身影负手静静的伫立在山头上。
青年的身形有些单薄,背影却挺拔如松,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凝着笼罩在灵霄峰山头的那片黑云,清透的视线仿佛能够穿破层层的阻碍看到那道在云层中游走着的紫色闪电。
良久以后,只见青年轻轻的摇头笑叹一声,而后抬了抬手。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的身上散逸出来,朝着云层间飞去,替某个劈的正欢的人敛好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气息。
然而青年前脚才刚做完这一切,后脚身边便忽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山岚间,丝丝缕缕轻薄的雾气正在快速的翻涌聚拢,最后凝成了一道虚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定睛一看,来人竟是那显少出现在人前的九霄宗宗主,善渊真人。
对此,青年脸上毫无波澜,他既没有行弟子礼,也没有侧目看一眼,仿佛身边的人不存在一般。
善渊真人对此也毫不在意,且细看之下还会发现,善渊真人此刻与青年站的虽近,但他的脊背与肩膀都绷的极紧,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善渊真人同样也是被天边那场明显极不寻常的雷劫吸引而来的。
他的面色肃然,双目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盯着那边的云层,似是在审视着什么,甚至还放出了一缕神识朝着云层中探去。
在放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