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的牙齿仿若无数把刀刃,两只龙爪不顾疼痛死死扒住佛珠,黑龙发出沙哑的痛呼。
空间出现裂缝,密不透风的挤压倏而停止。
梵音身形骤顿,像是受到了什么撞击般脊背一弯。
这是很奇怪的。
佛陀尘缘加深,肉/体强度无可媲美,无甚天地,一般情况甚至能硬抗伤害,但想要炼化诡修也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将诡气一一渡进自己体内,以身犯险,用舍利包裹诡气,然后逐日消磨。
可这种方法太慢了,城池中的诡修数以千计,诡修又各自为王,即便除掉最大的诡修,其余小诡也不会升起任何复仇心理,到时一盘散沙四处逃窜,总会有漏网之鱼。
除非一口吞噬。
天空呈现诡异的半圆弧度,脚下土地也微微隆起,似乎在验证什么,整个世界都成了扭曲的皮球,佛珠的缺口还在减小,黑龙惨叫声贯穿耳膜,只要空间闭合,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方狭隘的天地。
但崇道没有管,他手腕倏而一扭,就着刚才的伤口生生往里掏去——
血花四溅,开出大片大片花朵。
梵音那张不动声色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波澜。
“妄自尊大,”崇道环顾四周,讥笑道,“舍利离体,实力锐减,还竟想一口吞掉整座城的诡修。”
“你太小看我了。”
“……”
锡杖铿锵砸在身后的胸膛,梵音不见退色,手上力度骤加,竟是不顾伤势,凭着蛮力将人生生按下。
佛血赫然爆发出璀璨的金色。
胸前绽放出一股鲜红的莲花——是佛陀的精血。
莲花中央藤蔓肆意生长,顷刻间成了同头顶一般交织的大网,无数道光晕死死缠住交锋的二人,半空中两道身影飞速坠落。
冰凉抵在腹前,额头青筋暴突,崇道死死拦住锡杖:
“你知道吗?你其实一点都没变。”
“……”
“为了所谓的大义妄下定论,因为没有经历过,就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就自以为是地坚持己见。”
“……”
“百姓奉你为神明,将你供在庙里,因着放不上台面的施舍日夜赞美,却不知你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你太贪心了,一碗水无法端平,你救不了所有人,走上的注定就是条死路。”
“……”
风声炸响,刮得耳骨生疼,碎石与木屑通通砸在脸上,崇道咬紧牙关,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上方的人脸,一动不动。
在这僵持的对峙中,突然传来声音:
“所以呢?”
梵音低眉,两道截然相反的目光映照出彼此狼狈的神情。
“我要同你一般自以为是地跑去历练,”他道,“再自以为是地逞能,误了回城时间,家破人亡,最后将错误归咎于别人。”
“……”
“之后恼羞成怒,掀起腥风血雨,致使丧子的夫妻继续流亡,最后丢了性命。”
崇道倏而一松,锡杖刺进半寸腹部。
“我所做的一切,自始至终都在亡羊补牢。”
梵音音色起伏,终于带了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与他们,又有何不同?”
轰!
黄土肆意,昏沉的余波带起层层浪潮,黑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惨叫,佛珠收紧,粗壮的身体在顷刻断成两半。
一百零八颗佛珠紧密相连,世界灰暗,城池彻底陷入舍利的空间,巨大的莲花轰然合拢,金光肆意,诡修的哀号如同开了闸的洪流,以不可抵挡之势席卷整片天地。
目之所及黯然失色。
一阵邈远,穿透屏障的回应响彻天地。
当啷。
世界似乎都在无尽下坠。
佛诡碰撞出的火花远去了,耳边只剩下那悠远,悠长的锁链碰撞。
当啷,当啷……
昔日的花灯褪了色,宅院铺上旧时的尘杂,记忆慢慢变得模糊,景象光怪陆离,仿佛一阵清风席卷,吹散了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混乱。
空气都是轻飘飘的。
朦胧中出现了八根环绕的通天石柱,风雨不动,屹立百年,手腕粗壮的锁链似乎是从天幕中伸下来的,悠闲弧度划开灰雾,牢牢拴住了正中央碰撞的佛诡。
当啷,当啷……
阴影下露出了另一抹即将消散的倩影。
是江以岚。
灰暗的天幕没能侵染分毫,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同数次的离家一样,等待墙头稚嫩的目送。
少顷的寂然。
一双手拨开黑暗,悄无声息环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