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帆…”
这几日简南似在做梦，时不时地会念一些梦呓之语。
都是在喊他的名字。
“我在我在，没事。”段重帆听到声音后，从善如流地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一如既往地盯着他的脸发呆。
此前若是这般，简南不多时就会沉稳睡去。
今日却不太一样，他哭了…
段重帆盯着从他眼角滑落的泪水，指尖轻轻按了上去，正好接住一滴。
他手指微动，为免泪滴掉下，小心翼翼地送到嘴边，探出舌尖轻轻舔了舔。
咸、苦、涩。
五味杂陈。
和他看到他落泪时的感受一样…
“咳咳…”简南突然开始咳嗽，眼睑下的眼球胡乱转动着，长睫抖如蝉翼，应马上就能醒来。
段重帆上前搂着他半坐着，一手在他后背轻抚顺气，一手捏着他手腕把脉，担心咳嗽是因感染了风寒。
好在安然无恙，脉象也比先前强健不少，此次醒来，他应该不会再睡这么久了。
不一会，他就睁开了眼，靠在他怀里缓了缓，挪头蹭了蹭脸。
此时怀中人全身心地依赖自己，段重帆难以自抑地扬起了嘴角，柔声细语地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简南沉默着从他怀里坐起身来，垂首语气落寞，“…梦到你想起了我。”
笑意僵在嘴角，段重帆语气不甚自在地问道：“那…那不是好事？”
“对…”简南低声应了句，并未转头看他，说着突然又笑了，不知是喜还是悲，“但我发现了那是一个梦。”
段重帆见他能坐稳，起身到桌边给他倒了杯茶，问道：“你为何要在好梦里哭，在坏的当下笑呢…“”
不料简南回道：“好坏都是相对的，于你是好的就行。”
“……”
意思是自己不记得他便是好的？
“噔”的一声。
段重帆把茶壶放回原位，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按在额角，头疼得几乎要裂开，心中思绪万千。
一幕幕不属于记忆中的画面闪过眼前，学堂初见、幽篁笔盒、中秋花灯、落日余晖、朝灵巨木、仙武擂台等等等等…
段重帆疼得背脊僵硬，直抽冷气，断断续续地说道：“这些…是…什么…”
“重帆，你怎么了？头疼吗？”简南似乎下床走了过来，关切地问他话。
可他声音忽远忽近，段重帆回头朝他看去，眼前却出现了重影，好似有无数个他在对他说话。
“怀星哥哥、重帆、怀星…“”
不一会，他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视野一片模糊，猝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神魂好似飘到了空中。
不知方向，只好循声而去…
哪儿的声音他他就去哪儿…
一声“段重帆！！”乍然响起，不知为何，识海都为了回应一般震荡不已。
他终于踩到了实处，睁眼看去，简南眼眶微红，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他。
段重帆直直望入他的眼中，唤道：“…子辰…”
霎时间简南眼中水波流转，眸光闪烁，他长舒出一口气，呼吸间颤意明显，秀气长眉微微踤起，竟真地要落下泪来。
“重帆…你想起来了？”
段重帆记得失忆时发生的所有事情，表情僵硬，“我…我不是故意打伤你。”
简南激动地抓着他的手，哽咽着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你真的记得我了吗？”
段重帆不动声色地从他手心抽回自己的手，“这样…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为何要失望？”简南话音一落，又有两滴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似不太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
不想被他的情绪左右而心软，段重帆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可还记得之前说的，等此间事了，我们再聊。”
“…记得…”简南手指陡然掐紧，神色不安，“那时你…你好像不愿意见我。”
他竟是这么认为的…
段重帆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蓦然觉得自己心中的感情可能一辈子都传达不出去…
他没忍住将心中的苦涩和埋怨吐出：“从始至终，都是你对我有所隐瞒。从小到大，都是你一直要推开我。”
“所以…我忘了你，对你来说更好，不是吗？”
“不…”简南想要否认，反应过来他可能记得失忆期间的事情，竟不知该如何解释，急得只能拼命摇头，“不是…”
段重帆还在自顾自地说：“你在学堂就是如此，对我同他人…一样，半点不在意。”
“我曾说过，我若不去寻你，你定不会来找我。所以五年…你一点消息都没有。”
“呵呵…”他苦笑了两声，神色失落，“我偏偏一根筋，想不明白，还为此感到不安焦虑。”
“五年一过，我们好不容易再见面，你却依旧如此，什么都不肯说。”
“而我…得到点关于你的线索就一直追着不放，是不是特别傻。”
段重帆吐着苦水，心里却越来越难受，泪意涌上眼眶，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落泪，喉咙如有淤泥堵塞。
“……你眼里从来都没有我。”
“简子辰…不对…”他颤抖着又深呼吸了一口，还换了个称呼。
“简南，你放心，往后我定不会如此，也不会再让你感到困扰。
我们…就此别过。”
再也不见…
不给简南说话的机会，段重帆推门走了出去，生怕他说一句话，就让他按捺不住地想要回去。
身后没有追来的脚步声，他轻笑一声，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离开的步伐越来越坚定。
既然不会有结果，那主动斩断便是。
段重帆简单同杨宿宁和柳悦告别后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云城，打算直接返回天山剑宗。
谁知半路就遇上了李鹤雯，在看到她的瞬间，他连忙遮住自己哭到红肿的眼眶，故作活泼地调笑道：“我眼睛是被蚊子咬的。”
可一向以恶作剧为乐的李鹤雯对此无甚回应，反倒神色极为凝重。
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铁定不是好事。
段重帆瞬间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师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实则心里默默期待着她变脸，然后指着自己捧腹大笑。
李鹤雯却一言不发地走到他身前，伸手环抱住他。
段重帆不自在地动了动，笑道：“师姐你有话直说，别这样，太奇怪了。”
李鹤雯撤退一步，双手按上他的肩膀，严肃认真地说道：“师弟，蔚城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