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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宣德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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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既至,天亮得愈发早。卯时刚过,安纪已悄悄出了暖阁,在阁前院子散起步。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忽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诗,肩上一痒,一件墨色银丝帔风正落在肩头。面前之人从她发间摘下几朵杏花,放在手心里,摊掌给她看。

院中杏花簌簌,扑来一阵纯净清新的香味,缠绕在肩头帔风的丝丝檀香间,一如明澈的春日景光。

她笑道:“陌上风流少年来了?”

“今日醒得这么早?”宁叙只穿了件单衣,应该是醒了发现她不在,便匆匆出门寻找。

春日晨风湿凉,安纪见他穿得少,忙推着他回了暖阁,一面走一面说道:“今日不是四月二十六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宁叙笑道:“是啊,一年前我回京的日子,你不会是要带我去,当时给我看病的那家驿舍吧?”

安纪眨眨眼,拉长声音道:“当然——不是,你先穿好衣服,一会跟我走吧。”

几日前,安纪找到尹悦。

自从宁叙说出那句“考虑考虑怎么补偿”,还故意说错日子,套出她根本就是忘了去岁初遇,她心里便一直在琢磨,可以做些什么。

尹悦沉吟半晌,“嗯……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想法,每年都是止哥张罗的。再说了,王爷哪会真的罚你?”

安纪道:“我知道,只是和他比起来,我不记得,这样不是显得我太不上心了吗?终归不好意思的。”

“对了小纪,你不是说你们在宣德司里就见过了吗?不如别纠结去岁是什么时候初遇的,从几年前入手,你觉得如何?”

安纪闻言思索片刻,笑道:“悦悦,我来找你还真是找对了。”

她计划了数日,终于等到了今天。等宁叙洗漱完毕,两人一起吃了早饭,马车已经在府外恭候了。

“你要带我去哪?”

宁叙拂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这是去往皇宫的路,心中不禁纳闷,难道安纪今日又是想让他陪着,去修书局看医典?

安纪笑眼弯弯,“看不出来吗?这是去宫里的路啊。”

宁叙心中长叹一口气,无奈道:“你今日就是让我陪你去看书的?”

“嗯,有何不妥吗?”

“……没有。”

既然她想,那便就同她一起看书吧。虽然没什么惊喜,但能陪在她身边,这样过一天也是不错的。

马车进了内宫门,一路朝着修书局的方向而去。就在距离它二十丈的地方,车子却往东一偏,转进另一条路。

又走了半盏茶的工夫,耳边传来安纪带着笑意的声音,“今日去的才是初见的地方。”

宁叙盯着她,眸光跃动,“宣德司?”

安纪笑着点点头。

两人在宣德司门口下了车,安纪几日前已经求了太后,太后自是支持,昨日便已经打点好了,今日两人进去才并未收到阻拦。

只不过皇子们现在都已满十六,来宣德司的时间不多,皇家子弟中也并没有到了年纪的,因此天一书房几乎每天都是空空如也。安纪和宁叙今日便在经世书院逛了逛。

经世书院中最大的三座建筑便千药阁、武韬阁和文政阁,三间书阁分列三角,距离并不短。

安纪一面走,一面跟宁叙介绍这个她待了五年的地方,大到整个书院的布置,小到药圃里种了什么奇花异草。

路过书院中鉴方湖时,与他讲了冬日救了落水的尹悦一事。似是怕他听了担心,她又补充道:“受寒之后,我在榻上躺了几日,还好同学中不乏医术高明的,而且还有人日日送了药来,恢复得很好。”

池塘上泛着粼粼日光,宁叙盯着湖面出神,微风吹起他额间的碎发,他在风中站了一会儿,眼睫忽地颤了几道。

“你知道……是谁吗?”

安纪低眉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是老师听说了,派人送来的吧。”

她牵上宁叙的手,不再在此停留。转过池塘,再往西南走,书院角落种着一棵百年梧桐。

她回忆起求学时,有一次受了委屈逃课出来,跑到这棵梧桐树旁,攀上树干,试图爬树跑出经世书院。她并非武学生,平日也不曾做此叛逆之举,一连试了十多次,都从半途跌了下来。

可她却是个死脑筋,失败了一次,便再试一次。终于快爬到树冠时,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惊得她脚下一软,差点从高处摔下去。忽然手腕一紧,手臂一疼,有人将她拉了上去,稳稳当当将她放在树干交叉之处。

她定下心神,少年飞扬的眼睛和斜斜上扬的嘴角便闯进她的视线。

是宁叙。

她收回手,敛眉恭谨道:“多谢殿下。”

宁叙也收回手,虚虚握了握,似笑非笑道:“安姑娘礼节周全,方才爬树的样子,可与你现在的温婉性子不甚相符。”

安纪心神一晃,本身情绪就不高,经他一说,倒让她更觉委屈,脱口而出道:“殿下这样的身份,不也来爬树了?”

说完她便转过脸去。她本是想趁着没人,借助延伸出去的树干,逃出经世书院。可当她真正爬上来一瞧,才发现与站在地上看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就算在她脚底安上翘板,她也决计跳不出书院。

更何况,这树上还有一人,将她方才的窘迫之状全都看了个遍。

思及此处,她脸上似发烧般,困窘之状比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挪了挪位置,低声说了句“告辞”,便开始双手双脚并用,沿着树干往下爬。

好在宁叙并未再追问调侃什么,她下树后看了一眼树上少年的背影,便匆匆离开了。

等到那夜洗漱更衣时,才发现自己腰间香囊不见了,可夜已深,无法再去书院里寻找。她只好等了一夜,第二日沿着昨天走过的路,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可一无所获。

安纪收回神思,含笑盯着宁叙道:“你就是在这棵树下,偷偷把我的香囊捡去了,是不是?”

宁叙并未觉得不好意思,点了点头道:“我想起来了,甚至连我为何会出现在经世书院,我也想起来了。”他抬头望了一眼那梧桐树洒下的阴翳,凑近到安纪耳边,“是为了偷偷来看你。”

“什么?”安纪瞪大了眼睛,想了一会,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宁叙道:“记忆还是有些模糊,或许压抑了太久。”他忽扬了扬嘴角,眼带笑意,“不过,我想应该日子不短,你冬日落水发热时,可是吃了我的药。”

“是你!?”安纪再次惊呼出声,抓紧了宁叙的衣袖,又惊又喜,“怎么……怎么是你!”

宁叙反握住她的手,回忆道:“方才你带我走过那湖时,我心中便生出一种莫名熟悉感。当年路过这里时,见到不少身着青衿服的学子站在岸边,神色紧张。我往湖中看了眼,原来是湖中心落了一人。时值隆冬,天寒地冻,湖里最是寒凉刺骨,忽听见一声响,有人跳了下去。”

他眸色中化出几分欣赏和心疼,“有位姑娘决然地跳了下去,拖着落水之人游了上来。一上岸,连脸上的水滴都没顾得上擦,便开始诊脉,干脆利落地交代治疗事宜。可身子骨毕竟也不是铁打的,女子更是最怕寒邪入体,说完不久,她就晕了过去。”

安纪眨眨眼,懵懵地问:“你当时也在?我怎么没见到你?”

宁叙道:“我当时路过,站得远些。况且,你满心满意都牵挂在尹悦身上,身子又受了冻,自然没闲心关心都有谁在。你晕了后,我便着人讲你抬了回去,还将身上的大氅盖在了你身上。”

安纪点点头,心道:“难怪,那时总觉得周围有一股陌生的气味。”

忽觉小腹一热,是宁叙将手覆在了上面,听见他说道:“与你成亲后,我才知晓你来月事时总会腹疼,是不是因为那次整个身子浸泡在冰冷的湖水里,所以才伤到了?”

“不是不是,”安纪急忙摇头,“我的体质素来就是这样,还要多谢王爷当年给我送的药,都是很好的温经补血的方子。”

宁叙挑挑眉,“那看来还是外力更为有效,比起吃药,你倒是更愿意趴在火炉身上。”

安纪点了点宁叙的胸膛,笑道:“是啊,这里可比那些苦药管用多了。”

宁叙偷笑一声,握住她的手,两人一同往千药阁里走去。

今日时间还很多,安纪久违地将医馆歇业了一日,打算要好好陪宁叙过上一天。两人便在千药阁寻了一间空的书房,一起读书写字,一起制药,一起用膳,仿佛一起走过了那错过的许多年。

等到日暮西山之时,安纪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轻轻拍了拍宁叙,提醒该走了,自己却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舍,与他在一起的时间过得竟这样快。

两人走出千药阁,再次路过院角那棵梧桐树,宁叙忽然停住了脚步。

安纪循着他的目光上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不解问道:“怎么了?”

寂静片刻,才听到他的声音,“小纪,你还想不想上去看日落?”

安纪故意摇头道:“不想。”

忽感腰间绕过一只手臂,她赶紧将双手绕过旁边人的脖子,身体一轻,宁叙竟这样搂着她,借力梧桐树下的几块青石,将她带上了树。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了粗壮的树干上。

她脑袋还在发懵,耳边却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小纪,我现在能很精准地判断出,什么时候你在说谎。”

安纪回过神来,心里一阵好笑,今日带他来了一趟宣德司,他还真多了些八年前那般恣意的性子。

她明知故问:“我什么时候说谎了?”

“刚刚,”宁叙搂住她,往前一指,笑道:“你明明就想看。”

长天落日,橙黄交映。飞檐翘角,殿宇巍峨,在这铺天的余晖中,显得分外静谧祥和。

“还有,说自己没吃味的那次。”

安纪正沉醉在天宫一色的美景中,听见宁叙的声音,心中一动,嘴硬道:“什么呀!”

宁叙挑眉道:“还需要我提醒你么?就是你着男服那日,想不起来了,霁兄?”

眼见他越凑越近,还拿了初着男装时胡乱起的名字来笑她,安纪不免生出几分羞恼,嗔道:“知道还来笑话我!那乐姬凑得这么近,王爷怕是都分不出是美人还是糕点更香了!”

宁叙却将她揽紧了,朗声笑道:“原来你吃味了,我还以为你真这么大度呢。”

那日他有心解释,只是见安纪毫不在意,连尹悦当面质问时,也只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一笑了之,心里不免笼上了几层阴云。直到分开时,见到她匆匆离去的样子,才确定她果真吃味了。

安纪靠在他肩头,哼道:“还笑呢,小心我真的变小气了,不许你去宫音坊调查了。”

宁叙道:“好啊,我本来也不想再去了。”

上次去也是想见识一下这些人传递消息的本事,不过,既然已经追踪到行踪,他也不必次次都去。说实话,上次要不是寒固,他还真不太应付地过来。

他低头瞧了安纪一眼,暖黄霞光倒映在她的眼眸中,流光溢彩,伴着飞扬的眼角,勾得他神思荡漾,在她耳边低低说道:“她奉的糕点没有你做的香,那美人香自然……”

安纪急忙捂上他的嘴,深深皱了一下眉,心下惴惴:“这可是宣德司,有伤风化!”

宁叙拿下她的手,俯身向她而去,她越躲,他凑得越近,直到安纪快撑不住,他放在她后腰上的手才微微用力,将她扶正起来。

他眉梢眼角都是笑,压下嘴角道:“宣德司里也有情投意合之人,难道还要灭人欲?况且皇城落日,这般美景,若是辜负,难保不会后悔。”

安纪盯着他的眼眸,在落日余晖下已被染成了深深的琥珀色。盯了得有半刻,她忽地噗嗤笑了出来。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外一本正经的宁叙,今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选宣德司真是选对了。

她捧上他的脸,吻了上去,轻柔如散落的霞光。正如红日久久不愿落下山去,对面的气息也久久不愿放开她。

晚风掠过,吹得梧桐叶簌簌作响,安纪这才睁开眼,往后退了寸余,轻声道:“好了,这样满意了吗?”

宁叙用拇指轻抚她的脸颊,并未回答,只问:“天色不早了,要回府吗?”

安纪点点头,宁叙又揽上她的腰,带她下了树,两人一起出宫朝王府而去。

宁叙本欲简单与安纪用了晚膳,即刻便要回房休息,可今夜王府里还有位“不速之客”正在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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