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透着蒙蒙的亮光,凛冽的寒风在小巷中四处逃窜,不时还传来呼呼的响声,犹如黑夜中的恶魔低语,扰人幽梦。
叮咚叮叮咚——手机屏幕上亮起微暗的光,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
本来还在睡梦当中的人被惊扰,从蓝色被褥中伸出一只手,不自觉摸索寻找起来。
他没有摸索到......
刺耳烦人的铃声依旧响着,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黑夜中,床上的人睁开双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下、两下......
过了大概两分钟,床上的人又缓缓坐起身,房间里似乎没有被窝里暖和,肩膀不自觉瑟缩了一下,他寻着漆黑夜里微弱的光,扭头看到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
他伸手想要去关掉那刺耳聒噪的铃声,却不小心碰到了手机旁边地那杯已经凉了的水。
桴浮那双沉寂的眸子动了一下,想也没想拿起了来,一饮而尽。
凉,很凉......
秋冬、秋冬,两者不分家。
天亮地早,气温却直线下降,班里不少同学早早地穿上了羽绒服,有的同学因为保暖不及时,发烧、咳嗽、打喷嚏一连串,总之,一转眼像是进入了冬天,只不过现在还没有白雪皑皑,但整个天空像是附上一层灰蒙蒙的气息。
班主任徐正拿着自己超大号的保温杯进了教室,教案往讲台上一放,就开始了自己地训话模式,“说了多少遍穿秋裤穿秋裤,非得感冒了才行了,一个个不长心,我都说多少遍了,看看,看看。”
“楼玉,你去检查男生,煦薇,你检查女生,看看谁没穿秋裤,给我把穿秋裤三个字抄上两百遍。”
班级里瞬间一片鬼狐狼嚎,“啊啊啊啊,不要啊,老徐,明天我一定穿。”体委柳橙举着自己两根手指向老徐发誓,深情的不能再深情。
显然,徐正一眼识破他的小把戏,义正言辞道,“柳橙,你抄三百遍。”
“啊啊,不是吧~~”柳橙那洪亮且悲哀的声音,连校长办公室养的那只小鹦鹉都能听得到。
班长程楼玉在班里转了一群,终于问到桴浮他们那了,桴浮早早地拽起校服裤腿,从课桌下面伸给程楼玉看,还没等程楼玉问他,自己便连忙道,“我穿了秋裤的。”
班长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转过头就去问旁边的谢惊乘,“你呢?穿了没?”
谢惊乘这时回答的干脆,“没穿。”
班长又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扭头便把谢惊乘的名字给记上了。
“你怎么没穿,今天早上,你还提醒我要穿秋裤的?”桴浮皱着小眉头,不解地问他。
“嗯...是,但是呢...”谢惊乘脑子里正在思考如何向桴浮解释自己为什么不穿秋裤,那是因为穿上秋裤就不帅了,不帅了还怎么吸引你?
谢惊乘伸手将桴浮皱着的小眉头给抚平,想了半天来了句,“忘了。”
桴浮也没多想,嗯了声,又想到什么,“下课咱俩换座,你做里面,暖和。”
“不用,我不冷。”谢惊乘害怕桴浮不相信,又补充了句,“真的,我还热呢。”
又伸手去牵桴浮的手,非得拉到课桌下面攥一攥,像是要验证自己说话的真实性。
“热乎吧?”谢惊乘又发挥了自己不要脸的特性......
谢惊乘的手掌不知比桴浮的手大多少,手指修长有劲,把桴浮的手攥在手心里,不轻也不重的,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谢惊乘的手掌传来,像热热的火炉。
桴浮突然感觉这个冬天不冷了。
“哎呦,还说我呢,你这小手凉的,我可得牵好了,不然冻着我的宝宝了,我要心疼了。”谢惊乘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这么肉麻的话的,就好像自己突然遇到命中注定的爱情,好些事情都无师自通了。
爱情真是个伟大的东西,它可以使一个人变的“面目全非”。
下课铃一响,不少学生趴在桌子上补觉,一眼望去,像是倒了一片的玉米庄稼地。
徐正一看这阵势,到底是心疼这些才上高中的小孩,大冷天的,起得还早,还要上一整天的课,又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大冬天冒着冷风,骑着自己的二八大杠去上学,不免感慨起来,也不拖堂了。
刚打算出教室门,徐正一拍脑袋,才想起一些事,又转回头来在教室里用眼神扫荡,好不容易找到谢惊乘的身影。
只见,谢惊乘向旁边的桴浮凑得很近,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神神秘秘地凑得那么近,还逗得旁边的桴浮低头轻笑。
哎,自从桴浮这个孩子转来,徐正都没见这个孩子笑过,他是知道这孩子家里的情况的,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个年迈的奶奶,小小年级就要担起比同龄人更重的担子,而且学习还这么好。
真是个好孩子啊。
徐正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竟多愁善感起来了,心里不免感叹道自己老了老了......
“谢惊乘,你跟我来办公室。”徐正在门口吼了一嗓子。
徐正坐在自己椅子上,缓解一下自己的腰间盘突出,讲完课感觉口干舌燥,拧开自己的保温杯,倒了一杯热水,又看旁边座位上三班班主任老林不在,悄摸摸地从他桌子上拿了一撮菊花茶,放进热水杯里,盖好盖子,才抬头看着面前姗姗来迟地少年人。
徐正也不恼,仍面带慈祥地注视着他,“惊乘啊,你来一班也快两个月了,怎么样,跟的上吗?”
面前人身姿挺拔,“跟的上。”
“啊...这样啊。”
“嗯...你有什么心仪的大学吗?”徐正像每个关心学生的班主任一样,总想了解他们,想知道自己学生的心思,以便更好地教导和支持。
徐正以前是知道谢惊乘的,不仅是经常听到三班班主任和年级里同学间的谈话中有他,更是在校长办公室听到他的父亲给学校捐了两栋图书馆。
“有。”
“嗯?那座高校啊?”徐正有点震惊。
“临城大学。”
“临城大学确实算的上这数一数二的大学,只不过,你的语文成绩不是很理想啊,等到高三了,肯定是你考大学路上的绊脚石。”
“哦,对了,我看你数学和物理成绩在年级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校级是让选人参加省级竞赛。”
“要是考的好了,有很大机会是可以报送到临城大学的。”
“走报送这条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徐正苦口婆心地说完,端起桌子上的菊花茶喝了一大口。
“嗯,老师,我会考虑的。”
“谢谢老师。”谢惊乘鲜有的认真。
徐正笑着摆摆手,“这是报名表,你拿一张,截止时间是周五晚上,记着点昂。”
“知道了。”
谢惊乘刚要走,突然又被徐正给叫回来了,“诶,忘了给你说。”
谢惊乘又扭回来,“桴浮这个孩子性格不怎么开朗,你带着他点昂。”
“嗯,我知道老师。”
谢惊乘回班的路上,遇见靠着三班门框上的郑文,郑文正和他的女朋友偷偷地牵着手,说着悄悄话。
恰巧迎面走来一个女老师,郑文两人正卿卿我我,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地到来。
“郑文。”谢惊乘站在郑文身后叫了一声。
“哎呦,吓死我了!”郑文吓得一机灵,连忙松开女朋友的手,正好女老师目不斜视地走过,没有注意到这块儿。
郑文显然注意到了女老师,啧了一声,“真是危险啊,我的宝儿,咱俩差点就被发现了。”
谢惊乘听见郑文给他女朋友的称呼,想翻白眼,真肉麻啊......
郑文明锐捕捉,“诶。我可看见了,偷着翻白眼吧。”
“宝儿,这是我兄弟,谢惊乘,大帅锅欧~~”郑文拽着谢惊乘的胳膊,给自己女朋友介绍。
过了会儿,郑文安抚好自己的女朋友后,拉着谢惊乘走到走廊一边,“我给你说,这次一定是真爱。”
谢惊乘一向对郑文谈恋爱的事情不敢兴趣,郑文从初三开始,基本上是两到三个星期就换一个女朋友,谢惊乘对此已经是见鬼不怪了,毕竟他每回谈恋爱都说这个一定是真爱。
谢惊乘淡淡哦了声。
郑文见他这样,调侃道,“诶,你对象呢?”
谢惊乘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在班里。”
“噢,改天咱们聚聚呗。”郑文倚靠在走廊栏杆上,漫不经心地问。
“改天再说吧,走了。”
桴浮有些心不在焉。
先不说刚才班主任徐正是不是发现他和谢惊乘谈恋爱的事了,但是他刚才突然响起,昨晚,谢惊乘好像问他喜不喜欢自己。
然后呢?
自己说了什么?
好像说了不知道。
不确定、不确定......
此时此时,桴浮没有谎言被揭穿的尴尬和无地自容,他只是感到恐惧与害怕......
他好似又变了那个在海上孤苦飘零的旅人,周围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压迫与窒息,如影随形。
他没有可以支撑身体的浮木,他还不会游泳......
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可怜,以前都没有这种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