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岚离开的背影，江渲站在原地顿了几息后才缓缓转过身，若有所思。
秦岚给他吃的那颗药丸已将大部分香味带来的致幻毒素清了出去，江渲大脑逐渐清晰，终于有精神思考。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封约他晚时相见的信，那封从二皇子王府递出来的信显然不怀好意，来者不善。
江渲本以为是秦维那个没脑子的试图用如此拙劣的招数引诱他前来，挑拨他与秦岚关系。
但看秦维和江渲一样被香味迷惑的样子，江渲只觉不解。毕竟若是想用这诡异香气逼江渲乖乖就范，那不论这香是从哪儿来的，秦维应当会有防范方法，再不济至少也能拿衣料毛巾遮遮口鼻才是。
断不会是这样一副和江渲一样不幸中招的模样。
江渲搅动着汤泉池水，随手抚开漂浮在水面的花瓣，在心中吐槽了句“浮夸”，接着往下想。
排除秦维是始作俑者后，江渲立刻想到被秦维带走的孟不凡。
那可是个不安分的主，有的是手段和力气，哪怕是吹枕头风，吹出一封寄往景瑜王府的信，也并非什么难事。
倘若这来历不明使人致幻的香料出自孟不凡之手，那孟不凡的心思便昭然若揭了。
孟不凡心思倒是深，甚至料到了江渲不会轻易照信中所说去做，还特意给秦岚也送了封信，借着二皇子府的名义，往宫中送封信自是简单。
倒是把二人的关系摸了个清楚，连江渲会换个时间前往皇宫找秦岚问个清楚的想法都摸清了。
江渲在骂自己蠢货和骂秦岚蠢货中犹豫一息，随后坚定选择后者。
骂完后，江渲又咬牙切齿地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孟不凡身上。
果然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狠心。
孟不凡盘算得倒是好，用秦岚引诱江渲前往皇宫，再借机把秦维推出去，用这不知名香料添上一把火，能直接将江渲和秦维一块解决最好。
就算江渲侥幸没和秦维做到最后一步，只要将此事传出，就是在江渲和秦岚两人脸上各自扇一巴掌。
孟不凡不信在有如此传言的情况下秦岚还会将江渲留在自己身边，等秦岚将江渲踹掉，他自己可不就能顺理成章上位了？
复盘结束，江渲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缓缓下沉，只露出半张脸在水面上。
孟不凡有如此心思，断不能留。
好烦，秦岚怎么还没把皇宫打下来。
还以为有大学霸掌控局势，自己就能直接躺平，提前五十年过上退休生活呢。
江渲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见外间遥遥传来道声音：“让你洗个澡你能洗半个时辰，怎么，洗到外太空去了？”
江渲：“……”
烦不烦！
江渲从水中探出个头，没什么好气高声回答道：“我就想多洗会怎么了？这你也要管？”
话虽如此，江渲动作却很诚实，从水中站起，顿时一阵寒风刮过，江渲不由得浑身一颤，抱紧双臂，重新沉回水中，没忍住高声喊道：“秦岚。”
“怎么。”
“……我衣服都湿了怎么出去！”江渲一字一顿问道。
“……”坐在外间喝茶看书的秦岚沉默两秒，回答道：“旁边柜子里放着我的衣服，洗过的。”
江渲目光顺着秦岚话音往周围移去，果真在架子上看到不少被整齐叠放着的衣服，做足心理准备后再次起身，皱眉说道：“不由分说就把我扔下水，我还当你有所准备，结果连件合身衣服都没得穿。”
“……”秦岚放下手中书，忍了几次，还是没忍住，轻嘲道：“说得好像在宫外暗算你的是我一样，你不想穿大可不穿，总归梧桐宫只我一人。”
“想得倒美。”江渲换下浸满池水的衣衫，在架子上挑挑拣拣，选了两件淡色长袍换上。
秦岚的衣服略大几分，并不合身，江渲皱着眉卷了卷袖口，一手拎着衣服下摆，一手托着尚在滴水的长发往外走去。
刚走出里间就看见已经重新换了套衣服悠闲半躺在软榻上的秦岚。
秦岚听见动静抬眸，眉心微皱，看着江渲还在不断往下滴水的头发顺手关上身边窗户，道：“进去把头发擦干再出来，弄脏的地你来清理？”
江渲恍若未闻，随意在秦岚身边坐下，从桌上拿起块糕点送入口中。
秦岚的视线落在江渲身上几息，终是站起身来往里走去，没过多久就拎着块干净毛巾走了出来，将毛巾劈头盖脸扔在江渲头上。
江渲猝不及防被毛巾砸了一脸，“啧”了一声，还没开口，就感到秦岚伸手隔着层毛巾揉搓着他湿润的长发，蓦地闭了嘴。
“懒死你得了。”秦岚冷淡道。
这话秦岚不知对江渲说过多少次，江渲早已免疫，脸色都没变一下，继续咀嚼口中糕点，咽下后扯开话题：“你怎么出梧桐宫了？”
江渲这个话题转移得十分生硬，连回答都显得有些愚蠢。
秦岚在梧桐宫待得好好的，总不能是突然玩心起想要出宫打只大雁，刚好带了解毒药丸在身上，又刚好走的是偏僻宫道，还刚好撞上江渲与秦维。
果不其然，秦岚没有说话。
江渲也没指望秦岚会回答，不过随意找个话题堵秦岚的嘴而已。
“监测响了，我就出来看看。”
没想到过了两秒，秦岚竟真开口回答了江渲的问题。
江渲咀嚼糕点的动作一顿，脑中还没转出个回答就听秦岚淡淡说道：“看来你在宫外的生活还挺精彩。”
秦岚不提还好，一提起就让江渲想到那张纸条和孟不凡，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对对对，我生活精彩，不但要帮你做这做那，还三头六臂，甚至能挤出时间背着你在外偷情——能不能管好你的仰慕者？”
听到“仰慕者”三个字，秦岚动作一顿，很快明白过来，惊讶道：“这里面居然还有孟不凡的事？”
“不然呢。”江渲越说越气，冷笑道：“难不成是我闲得没事干，联合秦维一起给你演出好戏解闷吗？我有病？”
说到这儿，江渲的思绪再次四散，暂时被遗忘的记忆重新从脑底浮现。
见江渲突然没了声音，站在他身后的秦岚往前走了一步，从鼻腔中哼出一声疑惑的“嗯”。
听到秦岚声音，江渲将自己从神游中抽离，缓缓问秦岚：“……你觉得这个世界，有可能有人是重生归来的吗？”
秦岚只当江渲又冒出些奇思妙想，并未在意，随口答道：“像我们这样的穿越者都出现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说完，秦岚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这样的人物一般拿的不是‘重生复仇’的反派爽文剧本？”
江渲：“……”也就反派可能是真的。
看江渲没有顺着他的话音往下说，秦岚终于意识到什么，语调正经起来，问：“怎么，你发现有人是重生的？”
江渲缓缓点头，表情一言难尽：“大概秦维就是你口中‘重生复仇’的爽文反派吧。”
“……”听到这话，秦岚也沉默了，似乎不太想接受。
偏偏江渲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哎，我怎么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你有个‘拯救反派’的任务？”
秦岚面无表情：“我说过吗？没有，你记错了。”
江渲眼中带着笑意，回头去看秦岚，还想再说，被他手腕发力强行掰回了头。
秦岚语气危险，笑道：“我劝你开口前想好自己要说什么。”
总归看秦岚吃瘪的目的已经达成，江渲见好就收，重新将话题扯回正轨，轻松说道：“秦维大概把我当原身了，以为这个世界的走向会像原文那样，所以才如此自信。”
原文中是没有方文君这个角色的，站在秦维身后为他出谋划策的是主角受，在秦维为了保命将主角受推出顶罪后，他很快就被权力之争的潮水淹没。
而取代了主角受的江渲并未选择站在秦维身边，系统为了增加秦维能在权力之争中立足的合理性，凭空捏造出了一个用以替代主角受的方文君，也是用心良苦。
秦岚并未多言，沉默地将江渲长发揉搓至不往下滴水后将半湿的毛巾放了回去，重新扔给他一块干燥毛巾。
江渲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接着将落在耳侧的长发撩至脑后。
秦岚则重新在江渲对面坐下，懒懒道：“无所谓，离他远点就是了。就秦维这种没脑子的，哪怕重活一世手握剧本，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更何况，剧本早已改变，故事结局如何……”秦岚端起桌上的另一杯茶，轻轻往江渲杯上一碰，一声清脆响声后接上话音：“……不也是由你我决定么。”
江渲笑了一声，彬彬有礼道：“殿下好大口气，自个儿身上的冤屈洗干净没有？说大话倒是眼也不眨，结果还是我打下手。”
秦岚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茶盏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往门口走去，道：“天都黑了，我本打算让你先休息一日，既然江郎这么着急，那只好舍弃休息时间了。”
“？”江渲看着站在门口一副打算出门模样的秦岚，颇觉莫名其妙：“舍弃谁的休息时间，总不能是我的吧？”
“那不然呢？夜幕降临正是出门的好时候。”秦岚拿过放在一旁的大氅，顺手扔给江渲，催促道：“穿上赶紧走。”
江渲更加莫名其妙了，细看眼神还有丝惶恐，问：“你要做什么去，大半夜的别折腾了，有什么事白天再说。”
秦岚看江渲坐在榻上磨磨蹭蹭，直接伸手将江渲拉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替他穿好大氅，道：“当然是去找线索，洗脱冤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