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渲被一人稳稳扶住，随后，一枚药丸便被递到嘴边。
神思混沌的情况下，江渲下意识拒绝有人靠近，面对来历不明的药丸也是敬而远之，偏过头，想要挣脱揽在自己腰间的手。
见他不配合，撑着江渲身形那人“啧”了一声，开口说道：“看清我是谁没有？别闹了。”
江渲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即便是挣扎力道也很轻，见他没什么反应。秦岚干脆直接将人拉到了自己怀中，随后踩上趴在地上还要伸手去够江渲的人的手，语气厌烦：“把你那爪子拿远点。”
秦维即便被迷了神志，依旧能察觉出痛与危险。感到到秦岚带着杀意的目光，秦维哼哼唧唧不情不愿收回了手，将自己撑了起来，视线依然落在江渲身上。
江渲背对着秦维，贴上了秦岚的胸膛，不知是因为闻到熟悉的气息，还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江渲放松心神，止住挣扎动作，缓缓闭上眼。
“看谁呢？”秦岚收紧手臂，将江渲护在怀中，眼神锋利，毫不畏惧与秦维对视，仗着周围没人，语气并不客气：“你再用那种下流眼神看他，我不介意将你那双眼睛挖出来喂猪。”
“你、你敢！”秦维睁着眼看了秦岚几息，随后像是认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不知从何撑出些气势来，结结巴巴说道：“秦，秦岚！你要造反是不是？竟敢对你兄长不敬，夫子教的礼义廉耻全都教到狗身上去了吧？”
秦岚冷笑一声，说道：“这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觊觎别人所珍视的？你难道觉得自己如此行为登得上台面吗？”
秦维眼神呆滞，伸出手用食指指着秦岚“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似乎并未料到自己这个向来温和有理的皇弟会说出这样不留情面的话来。
“不，不对。”秦维萎缩多年的大脑忽然开始运转起来，看看秦岚，又偏头看看身旁的宫墙，犹犹豫豫问他：“你怎么会在这？”
说出这话后，秦维才突然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指着秦岚骂道：“好，你个秦岚，竟然不顾宫规私自出宫，我就知道你必定不安于室，没想到你居然将太后都蒙了过去，实在可恶。”
“我要告发你。让太后知道我所言非虚，不知道那时，她还是否会继续保你。'”秦维得意地笑了起来，越说越起劲：“亏我还一直当你是个聪明人，看来还是高估你了。你就等着瞧吧秦岚，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秦维转过身，半蹲下来干呕几声，才扶着墙慢悠悠往回走，脸上得意不减，似乎已经在脑中预想到秦岚痛哭流涕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放他一马的场景。
就在秦维洋洋得意之时，却突然感到后颈一痛，接着眼前一黑，世界天旋地转，没过两秒浑身的力气就被抽空，整个人瘫软下来，倒在地上，摔了个人仰马翻，鼻青脸肿。
秦岚莫名其妙看着被打晕在地的秦维，觉得这人有病
“殿下，这人怎么处理？”
杨舟黑衣猎猎站在秦岚身边，拍了拍手，甚至连背在身后的长刀都并未出鞘，低头问道。
“……”秦岚看见杨舟时脸色称不上好，并未回答，淡淡反问道：“你就是这么伺候你主子的？”
“身为暗卫，三番五次任由自己主子孤身离开……血月斋就是这么训练人的吗？”秦岚冷哼一声，眼中不见笑意
“……是属下失职。”杨舟就地跪下，并未与秦岚争辩“在江渲下令不让人跟着后自己依旧偷偷跟去算违令还是算听令”，干脆利落认了错：“全凭殿下吩咐。”
秦岚刚要开口，就听怀中江渲轻咳了几声，看了杨舟一眼，压下话音，将江渲打横抱起，快步往宫内走去。
直到沿着小路一路避开人回到梧桐宫后，秦岚才对沉默跟在自己身后的杨舟说道：“你确实失职。身为暗卫，你不可退让的底线便是护佑主子周全。”
“哪怕他下过命令，你也该以他的人身安全为首位，而不是让他像个没心眼的蠢货一样去送死。他让你别跟着，你还就真的放心转头离开——偷偷跟着他不会么。”
秦岚直接用脚踹开了梧桐宫殿门，刚跨进大殿就停下脚步，偏过头冷冷看了跟在身后的杨舟一眼，犹如寒刃出鞘，将人冻个机灵。
“他是蠢货，难道你也是？”秦岚冷嘲一声，道：“连最基础的护佑主子安全无虞都做不到，还要你做什么？”
“……”杨舟低着头，站在梧桐殿外，没有反驳，静静听着，认错道：“是属下思虑不周，属下甘愿领罚。”
秦岚定定看了杨舟几息，张开嘴，却迟迟未出声，沉默不语转过头，往里走去。
梧桐宫是秦岚曾经在宫中的住所，偏远了些，胜在清静，设施一应俱全，风景秀丽，设有地龙，冬暖夏凉。
秦岚一路将江渲抱到了内间汤泉。汤泉微微散发着热气，水温并不过分滚烫，也算不上凉。
秦岚目不斜视走到汤泉边，随后面无表情将怀中人往汤泉内一抛。
哗啦——
重物入水，顿时激起阵阵水花。江渲直直沉了下去，一连过了几息都没动静。
即便如此，秦岚脸上依旧不见慌色，在迟迟等不到江渲出水后抱着手拆穿道：“你要想当梧桐宫内一具浮尸，我是没意见的。”
早在刚见到江渲时秦岚就已将解毒清心的药丸喂给了他，一路走来江渲呼吸平稳，甚至还偷偷睁了几次眼，当秦岚眼瞎没觉出来。
果不其然，在秦岚说完这句话后没过两秒汤泉中就有了动静，水面逐渐浮起不少细碎的泡泡，接着一人破水而出，摇了摇头，抹了把脸，面色难看地游到了汤泉边，指着秦岚难以置信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心，就这么把我扔进去，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要是我没醒着，高低得判你个故意杀人罪，关上几十年才好！”江渲恶狠狠盯着秦岚说道。
秦岚挑起眉走到江渲身边，蹲下后伸手探了探水温，随意撒了江渲一头一脸的水，语气轻松：“看来那药效果不错，清醒了？”
“……我什么时候糊涂过！”江渲被秦岚泼了一脸水，不堪示弱，双手沉入水下，趁秦岚不注意猛地起身，带起一波水花汹涌奔向秦岚，随后在秦岚略显震惊的目光下将人淋成了和自己一样的落汤鸡。
“……江、渲。”秦岚姿势未变，只在那道水花溅向自己前闭上了眼，水滴源源不断从秦岚面颊发尖落下，语气怎么听怎么咬牙切齿。
看见人吃瘪，江渲心里痛快了，眼神散漫，随口问：“做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你身上全是那香料的味道，都快熏入味了，不好好洗洗是想再体验一遍如白痴般的蠢样吗？”秦岚冷笑问道。
江渲早就对秦岚这副姿态免疫了，闻言不慌不忙反驳道：“那你抱了我一路，早也染上了那味道，何该与我一起洗一遍。”
在秦岚开口前，江渲又打断道：“再说我还没和你计较你训我人的事呢。”
提起这事儿，秦岚转瞬被带偏了话音，嘲道：“我哪点训得不对？”
“……”江渲学着秦岚的模样挑起眉，并不与他争论这件事的对错，只换了个角度说：“再如何，他也是我的人，你下他的面子，岂不是让我也跟着没脸？”
“没脸？”秦岚看着江渲，语气淡漠：“难道被人暗中算计，吸入不知名的药，还被秦维这样的烂人缠上脱身不得就很有脸吗？”
“……”江渲沉默着与秦岚对视，随后伸出手，见秦岚没有躲避的意思，就直直用两只手拍了拍秦岚的脸，顺手将水珠从他脸上带去，说道：“那我也是在去找你的路上出事的。杨舟是第一责任人，你就是第二责任人。”
秦岚没料到江渲动作，脸颊传来一阵柔软触感时下意识往后一避，见江渲若无其事收回手，沉默两息才开口接道：“我没说不负责，这不是带你回来了？”
见江渲背过身去，秦岚还当江渲是嫌自己管得太多，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作为我的……客卿，如今又在帮我办事，应该对自己的安全再上点心，毕竟你若出事，就等于折我双翼，从长远角度来看，是笔不划算的买卖。”
“若你能管教好杨舟，我自然不会多嘴……如今景瑜王府上上下下都归你管，谁会觉得你没脸？”看江渲依旧没什么反应，秦岚又补了一句。
“……”江渲还是没说话，只背对秦岚沉默着脱下已经湿透，变得有些沉重的外衣。
秦岚刚要开口，就见江渲把脱下的衣服往旁边一甩，顿时站起身转了过去，背对着江渲，语气有些恼怒：“和你说正事的时候脱什么衣服？”
江渲看不见秦岚的表情，理所当然说道：“真是冤枉死我了，让我好好洗洗的是你，让我别脱衣服的也是你，不脱衣服怎么洗？”
“……”秦岚对怎说都有理的人无话可说。
见他不说话，江渲反倒来了兴趣，转过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又抬手泼了他一身水，随意道：“又不是姑娘家，你害羞什么，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到底是要脸还是不要脸。”
秦岚沉默两息转过头，狠狠瞪了江渲一眼，随后飞速移开视线，也不顾湿透的衣服和头发，快步往外走去。
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