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渲听到这话表情空白一瞬，像是第一次听到人类语言一样难以置信，将这四个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不可置信问道：“……你再说一遍，我是什么？”
“好话不乐意听，就喜欢听点夹刀带棒的，很难让人不怀疑。”秦岚有理有据答道。
“……这单纯只是因为习惯好吗？”江渲直接放下手中巴掌大的滇蓝色瓷碗，给秦岚举例：“就比如有一天，你起床发现我温温柔柔站在你床边，随后笑着娇声对你说一句‘早安’，又体贴替你穿好衣服换好鞋，你什么感受？”
秦岚：“……你疯了吧。”
江渲又打了个响指，说道：“对啊！你再想，同样是那一天，你起床后发现我在你床边自顾自吃着火锅没叫你，想吃我也不分你，这么一想，是不是就觉得正常多了？”
“……”秦岚在脑中思考两秒究竟是他有病还是江渲有病，最后坚定选择后者，忍无可忍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才会让你出现在我床边？”
“……你别管，万一呢。”说完，江渲才反应过来，“不对，我这不是举例吗。”
秦岚冷哼一声，毫不留情拆穿道：“虽说是举例，但你能如此不假思索信手拈来，所以早就想过要这么做了吧。”
江渲听秦岚这么说转眼又变了副模样，眨了眨脸，捂着嘴故作惊讶：“真没想到，原来你想要我这么做，早说啊。”
“……给我打住。”秦岚觉得自己额角正在突突直跳，不明白话题为何会突然偏到如今这副模样，先拒绝了江渲：“别的就算了，你若真敢如你开始所说那样……”
江渲等了两息也没见秦岚接着往下说，不免有些好奇，恢复了平常的语调，挑眉问道：“你就怎样？”
秦岚原本准备说出口那句“连人带行李一起丢出十里”却哽在喉咙中，迟迟未能出口，他与江渲对视一眼，还是将这话咽了下去。
江渲虽不知秦岚想说什么，但看秦岚这副生吃了大蒜的模样，眼中泛上笑意，开口想说些什么。
秦岚真怕江渲再口出惊人说出些什么能够震撼他十年的话，急忙两步走到江渲面前，直接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拉过食盒就开始收拾。
“打住，打住，我不听。”秦岚快速将那些糕点装回食盒，甚至连江渲已经吃了小半那碗酥酪都没落下，一边收拾一边说道：“很晚了，赶紧拿着你的糕点回府去。”
江渲显然很不满，强行挣脱了秦岚捂着他嘴的手，转开了话题：“你就让我在这儿吃完能怎样！我才不要拎这么重的食盒回去，放手，我要在这吃。”
——
虽然秦岚一连催了江渲很多次，但等江渲这个拖延症晚期患者回到王府时，还是已经月上中天。
他不回来，雪茶和杨舟自然也不会先睡，等江渲推开门看见迷迷糊糊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的雪茶和直直坐在她旁边抱着手，闭着眼休息的杨舟，心中涌上一丝难得的愧意。
“对不住。”江渲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道歉，等他反应过来时，多少人难以启齿的三个字已经出了口。
别说江渲，就连雪茶和杨舟都蒙了，一同睁了眼，眸中带着迷茫，迟疑问道：“……公子为何要道歉？”
江渲顿了两秒，还是没解释，只说：“若以后我回来得太晚，不必等我，自己先睡，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伺候。”
“那怎么行？”
江渲不说，雪茶也没追问，顺着江渲的话往下说去：“娘亲还在时就和雪茶说过，哪怕主人家很晚才回来，在家中的人也要为其留一盏灯，叫屋里亮堂堂的才好。”
江渲没料到雪茶会如此说，愣了一下，就听杨舟点头附和道：“民间有个说法，为远行之人点亮的灯可以驱散跟在那人身后的魑魅魍魉，不将任何不干净的东西带回家，同时也代表这人有根，并非浮萍，不会轻易被带走。”
……这不是迷信吗。
江渲听完没什么反应，却也未出声反驳，静静看了两眼那放在桌上的蜡烛，点了点头，道：“我下次会回来得早一些。”
说罢，江渲将手中拎着的食盒递给雪茶，嘱咐道：“你家殿下给的好东西，非叫我带回来，我哪里吃得完这么多，你们分了吧。”
雪茶：“……？”我、我家殿下？
雪茶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问，茫然地点了下头，拎着食盒往厨房走去。
雪茶走后，江渲才解下披在身上的外衣，坐到软榻上，看了眼杨舟，问他：“名单整理好了吗？”
杨舟点点头，从怀中拿出张纸来，江渲接过那张薄如蝉翼的纸，动作小心将其展开，生怕一不注意便会将这纸揉破，没忍住道：“……这纸也太薄了吧，王府居然有这么薄的纸？”
“……”杨舟右手握拳，抵在面具上咳了一声，解释道：“这是暗卫用来传递机密情报时常用的纸。如果情报被发现的话，方便……”
“……方便嚼两下直接吞掉？”江渲展开纸张，查看着上面的内容，随口猜道。
杨舟惊讶睁大双眼，似乎挺意外，带着丝不可置信问道：“公子聪慧，连这都知道，可谓见多识广，杨舟卖弄了。”
“……”江渲嘴角抽了抽，在心中吐槽：“我就随口猜猜，没想到还真是用来吃的啊？！怪不得做那么薄，莫不是之前有人吃的时候不小心噎死了吧？！”
“这种纸名为雪蝉，意为薄如蝉翼，遇水则融，经过多次改良才投入使用。”杨舟没忍住，多说了一句：“……还是因为之前有位兄弟执行任务时以为自己暴露，想也没想直接将那十多张写满情报的纸团了一团硬吞入喉，结果发现是虚惊一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差点噎死，老板这才开始改良用来传递情报的信纸。”
江渲：“……”能力不详，忠心可鉴。
江渲已无力吐槽，过了两眼名单后将其还给杨舟，道：“……明日你照着名单，一个一个给钱遣散吧，就说是王爷的命令，遇到无赖想办法解决了，将其伪装成失足落水，偶遇劫匪，或是天上突然掉下个花瓶不小心被砸个稀碎这样的意外也使得。”
杨舟双手接过江渲递回的信纸，应道：“杨舟明白。”
见江渲说完摆了摆手，杨舟便转过身准备退出去，刚走到门边却又听到江渲像想起什么一样“啊”了一声，回过头，刚好对上江渲视线。
“公子还有吩咐？”杨舟收回已经搭在门框上的手，站在原地，问道。
江渲点了点头，从软榻上站起身，走了下来，顺手坐到摆着笔墨纸砚的小书桌前，四处翻找一番，找出张拜帖，自己动手开始磨墨，说道：“明儿我要去趟丞相府，你替我将拜帖送去。”
说到一半，江渲抬眸思考几息，又补充道：“从库房中拿颗珍珠带着去，若他们拒绝你，便给珍珠添上抹红，直指皇宫，丞相府上都是聪明人，不会不懂。”
杨舟点头，并不多问，在原地等待江渲写完拜帖之后便拿着拜帖再次转身告退。
——
二皇子王府中。
夜已深，二皇子王府依旧灯火通明，传来阵阵瓷器破碎声，打骂声和哭闹声，令人烦躁不堪。
“废物，都是废物！”二皇子衣衫不整，面色红润，左手拿着酒坛，右手将目光所及的东西全都砸在地上。
伺候他的侍女侍从跪在一旁地上，小心翼翼躲避着砸下来的东西和地上锋利碎片，敢怒不敢言，无一人开口劝阻，只祈祷秦维这口怒气快快散去。
秦维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淌下，沾满衣襟。没两口的功夫，酒坛中的酒就被秦维喝了个一干二净。
秦维抬着头，张大嘴，也没能再喝到一滴甘甜酒液，怒气再次上头，将手中酒坛狠狠往地上一砸，碎片直接划过跪在地上一位侍女的侧脸。
瞬间，伴随着侍女一声惊呼，她的脸上出现一道巴掌长的伤痕，血液如坠落的雨线一样落下。
“吵什么吵！”秦维完全不在意自己伤了人，只嫌侍女搅得他心烦意乱。他努力睁大眼，在晃动的视线中找到了那位告诉他消息的侍从，怒气冲冲伸出手，拎着侍从的衣领将人拽了起来，大声质问道：“你骗我是不是？！是说江渲入宫了吗？他人呢？变成鬼了不成？！”
侍从是秦维花钱买来送到王府中的，跟了个蠢猪主子心里本就不爽，自认自己并未敷衍了事随便套个假消息告诉秦维，自然不会任由他撒气。
“殿下明鉴，属下并无虚言。”侍从发力，挣开了秦维的钳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冷声说道：“若属下所言不实，三皇子又怎会和殿下一起出现在皇宫中？”
秦维被侍从甩开，刚想破口大骂，就被侍从下一句话吸引，喘着气思考两息，缓缓点头：“是啊……三弟最是精明，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我知道了……”三皇子思考了会，忽然一拍手掌，口齿不清说道：“是江渲，是江渲这个贱人使了诈，将我与三弟戏弄了！所以他和秦岚是一伙的……他居然帮着秦岚一同整我！他怎么敢的……”
侍从低下头站在原地没有搭话，跪在地上的其他人也都假装自己只是一团空气。
而扒在殿外偷听了半天的孟不凡眼中欣喜，推开殿门走了进来，朗声对秦维说道：“殿下，我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