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怎么认识的呀?”
“小时候认识的,他工作来了灯港。”
邓烟雨听亓官聊起过,他十七岁前待在瑶光省独玉市,生活得不好。虽然他主动提起童年往事,可终归是一块伤疤,再小心地去揭,也会痛。
她转移话题:“你留下来陪我们吃年夜饭吧,一起看春晚。”
“我是想着,”公冶略作犹豫,“把你送到就走了。”
“不要啊,”邓烟雨沮丧地拽他袖子,“我爸爸可会烧菜了,你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吃吧,求你啦。”
公冶向来是拗不过她的,只好答应了。他们转进后面一栋居民楼,楼里没电梯,还得爬,公冶轻松提着箱子跟她上了五楼。
邓烟雨站在门口,翻找包里的钥匙,公冶看着发旧的502门牌,心里莫名有点紧张。
“……”
“嗯?”
“咦?”
“啊咧?”
眼见她越来越慌乱,最后把背包口子拉到最大,倒过来,倾出里面的所有东西包括小鸡玩偶,也未闻一个金属物件掉出的叮当声。
“我钥匙呢?”她抖抖包,瞅瞅地上,再面向公冶,“我没拿吗?”
“出发前,我关照过你,”公冶意识到事态不对,满目悲凉,把临走前那句话原封不改地复述,“机票,钥匙,手机,身份证,记得拿。”
“我记着了,我——”邓烟雨想起什么,脸色登时大变,“我当时忘了耳机去卧室里拿,然后钥匙放在玄关门口了!!”
公冶:“……”
邓烟雨:“……”
楼道窗外,有两只鸟扑翅落在枝杈上,埋头清洗羽毛。
“你父母在家吗?”
“我敲敲。”
邓烟雨拍了拍大门,门的另一边寂然无声,她掏出手机打电话,嘟了好久金曦才接起,电话里传来嘈杂的人声,混着小朋友的尖叫:“宝贝!”
“妈妈,”邓烟雨一听那头有孩子鬼哭狼嚎,心叫糟了,焦急地问,“你们在哪,我到家了进不去,钥匙没拿。”
“什么?”吵嚷的背景音在拖鞋踩着瓷砖地的啪嗒声里变弱了,看来金曦换了个地方通话,“你今天回来?”
邓烟雨发愕:“你不知道我今天回来?”
“哎呀,你爸爸说你明天回啊!我也觉得安全起见晚一天没事,而且小冶会全程陪同,我就放心和你爸爸去了你舅家。”
暂且先不计较妈妈对公冶的称呼。舅舅家非常远,在灯港最北边,开车单程一趟将近三小时。他们家过年一般是邓家和金曦弟弟家一年一年来回轮着吃,今年正好轮到他们出发去北边吃饭。
“那怎么办,”邓烟雨知道平常去舅舅家吃年饭,父母都会带她过夜,第二天早上再返程,他们今晚十有八九不回狮城了,“我钥匙没带呢。”
“你这孩子,我提醒你N遍了,钥匙手机身份证,这三样记得拿!你哪次把我的话记进脑子里? ”
骂得和公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邓烟雨明知理亏还反咬一口:“谁叫你们不装智能锁,你看我们楼里还有哪一户没换门?”
“和我叫板呀?这事说你爸去,是他不愿意装!”
画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楼道口,邓烟雨焦头烂额和电话里气焰同样跋扈的母上大人对吼,台阶上,公冶安安静静像块碑,坐着刷手机。
他不是接受了事实,而是不想面对事实。
“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邓烟雨打完电话,坐到他身侧,小心翼翼抬眸观察他,“坏的是,我父母不在家,我进不去;更坏的是,我父母今晚在舅舅家吃年夜饭,不回来了。”
公冶放下手机,慢慢看向她。
“我今晚要风餐露宿了,和我的箱子一起睡大街。”她眸子一眨,睫毛一颤,颇有梨花带雨的势头要掀起。
“别装,”公冶说,“你妈妈让你去住酒店是吧?”
邓烟雨:“……”噫,这个男人不好糊弄了。
“是的,她给我转了money,”她挪了挪,用肩膀拱他,“你也别去你朋友家了,和我住酒店吧。”
“我好好的大平层不住,去挤什么小酒店,”男人不肯上当,露出笑意,不情愿地躲开她,“我不要。”
“公冶警官!”他变坏了,来了灯港没等水土不服,这性子就欠收拾了,邓烟雨还是头一遭拿他没办法,自顾自生了会儿气,垂下眼帘,摸着腕上绿光隐隐的检测仪,说,“我知道,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你今天是第二次向我道歉了,第一次为了什么?”
“诶?”邓烟雨不懂他意指何处,“没、没有为什么啊,我习惯道歉了。”
“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在飞机上,”公冶不去看她,说,“只顾着和别人聊天,冷落你了,所以不开心是么?”
不料他突然旧事重提,邓烟雨忸怩地说:“我没那么小气。”
“这无关小气,是我不够细心,抱歉,”公冶揉揉她的脑袋,“不会再这样了,还请师父给个机会,让徒儿补偿你。”
补偿?怎么补偿,以身相许的补偿吗哈哈哈?
公冶瞧她脸蛋红了,深沉地说:“你又在脑补什么十八禁呢。”
“我我我我哪哪哪哪有——”邓烟雨舌头打结。
“走。”
她懵懵地仰头:“去哪?”
“酒店啊,”公冶掸净裤子,往下迈了两步,回头,“放了行李,然后接下来,你要干什么,我都依你。”
邓烟雨浑身烧了起来:“干什么,都行……?”
夕阳浸出一道颀长的身姿,他目光里揉着慵懒,抬起骨节修长的手指,朝她的脑门轻轻一弹:“我指的是吃饭,玩,逛,不是你想的——”
“我没想!你……不要再捉弄我了!”
听他笑了一声,邓烟雨更加害臊,不明白自己到底拨了他哪个开关,匆匆拿上行李箱,红着小脸随他下楼找酒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