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杀异己。”
……
木李娇媚,生性烂漫,可使美人服帖,慵然自适。院中树下倚着一床琴,雪弦逢旧木,莹润娇嫩的花瓣落在弦间,恍若未闻。
俄顷,沉重的脚步踏破了花落的岑寂。
卷着春时渐消,温风如荼的愠怒。
平远章担忧的目光准随吕商人煞气甚浓的背影,压着剑鞘的手掌略重几分,附耳道:“公子,下人来报,姚穆已死。”
吕商人脚步不停:“继续。”
“便是怪在此处,经医工牡判断,姚穆应当是死于窒息。”
公子蹙眉:“窒息?”
平远章回话:“是。不知是否巧合,与上年冬入春时尤夫人之事,有所关联。”
气候炎热,吕商人的衣衫也清简凉薄许多,骨缥深衣被体深邃,身姿灵修,脊骨直挺,凤眸睥睨着身后信步而来的兄长,吕无亏。
“平卿,声儿高些,本公子听不清。”吕无亏上前来,拢袖右衽,华虫翕动,玄袂叠带,俊极无俦。
平远章乜眼,起袖作揖:“见过公子。”
“哎,无妨。”吕无亏抬手,“商人啊,行上今日未在华燃殿相候,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惠风台,似是连花都蔫儿了。”
时序朱明,芍药本应娇艳,一眼望去却只见颓靡,似是吞下千万苦楚,不复生机。
吕商人笑道:“兄长好问题,商人也是为此而来。”
平远章却是将目光落在了吕无亏身后:“公子拨冗前来,可有要事?”
行上虽说身有所长,但不至令公子无亏亲临贵躬,自家公子得空前来是为了正事,公子无亏前来,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非也,行上虽是美娇娥,可总归是商人之姬妾,本公子怎会夺他人所爱,做那背德之徒?”
“不过商人今日早朝时便神思不属,面相极差,看着被阴了似的,我也不好视若无睹不是?”
作为长子,吕无亏性子活泛,不吝赞美,舌灿莲花,朝野上下亦是有目共睹。主公虽未明说,但心里到底还是存了几分好感,即使无心授之太子之位,可几分偏袒总是要的。
平远章是吕商人之人,身在暗处,对光芒灼热的方位总是格外清楚,也深知其终究会被吞噬——永夜一直在蛰伏,静待反扑,说的便是自家这位“白鹤”。
吕昭这太子,实在难作。
平远章有感而发,心下嗟叹。
“兄长有心了,那便同去吧,热闹。”吕商人牵着嘴角,余光也未吝啬,径直入室。
“啊,仔细着那些落英,踏散了就不好看了。”
只留下一句干话。
吕无亏但笑不语。
室中逸散清苦的药味,分明丝丝缕缕,在吕商人的鼻息间却厚重的令人凝眉。
他向榻上望去,行上安睡,仿若无事。
“昨夜行上自云台回到惠风台的途中,被一方人马截杀,只堪堪留住一条命。”
这是鲜血淋漓的事实。
“行事走局,切忌心慌,惟有铁腕,方得始终。”
可恨,他还未能做到视若无睹。
吕商人乜眼,在纸灯榻旁安坐,替其掖了掖被角。
“阿章。”
平远章有心说话,却还是小声嗫喏:“公子,于礼不合……”
吕商人鸦睫颤了颤,叮嘱下人仔细照拂,便退了出去。
“说吧。”
平远章正色:“昨日行上与南夭相见,似有不悦,而后便去了云台。”提及此,声音停顿,腰间佩剑轻声嗡鸣。
“云台情形,便怎么也查不出,包括何人上茶,与何人相会,悉数无解。”
吕商人若有所思:“虽然诡异……”但他本就有所预感。行上的行事风范皆是自我,半点不由人,仿佛不畏惧行差踏错,世间万般都有重来的可能。
平远章闻言,面色为沉:”公子,恕臣直言,行上行迹莫测,处事无章,即使她于您有裨益,但眼下如此齐国,还是应当小心为上。”
旬月间,风云巨变。黄伦手握证据致使公子昭背上罪名,公羊眄与公子商人达成盟约,诱使公子昭深陷罗网,沦为伥鬼。
一时间,连主公都显而易见的焦头烂额,劳神苦思,倦怠不已。
身为看客,吕商人自是对公父关怀备至,巧言令色,引得公父青睐,行事也通了门道。只要站在局中,即使不去随意拨弄,自会有缺憾暴露的当口,而那也是好事者见缝插针的良机。
这次,吕商人真正在两位公子铸下祸端时摇身一变,成了蒙尘之才,且不论后续,最起码当下,吕商人在公父眼前才算有了一席之地。
平远章为其欢欣,不免忧虑:行上这般人,如若背叛,该是何等重击。
平心而论,平远章不愿公子商人和这般无牵无挂,一身苍白的人交集过重。身无长物也罢,心无期盼,不受迷惘,强大且可怖。
她没有立场,没有阵营。
只有利益,和心性。
信不得,实在信不得。
吕商人岂会不知其中利害,只是眼下行上依旧是最佳选择。
或许风险过高,但甜头已现,吕商人自然不想拱手相让。
既然如此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
吕商人很快就明白了。
只是这次,怎会如此轻易的成为刀下鬼,倒是令他有些讶异。
吕商人并不信他人回禀的所谓“几无反抗之力”“刀剑无眼,不消片刻就已遍体鳞伤”云云,个中内情,只能待她醒来,再去详究。
“吕无亏呢?”
“在院中赏花。”
吕商人挑眉:“他何来的雅性,平日里不是抱琴并酒就是云娇雨怯温水游弋的,如今倒是装上了。”
平远章轻笑:“春时已去,夏月将忙。”
“许是什么经窍开了罢。”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精琢粉玉,尽归黄泉。
在树下静坐,吕无亏对里头人的死活也并不挂心,华黻兜着花瓣,掂了掂,抖落在池中,
身后随从冯谒垂首,一言不发。
吕无亏兀自思忖。
行上若是就此死去,吕商人这边暂时告一段落,他也好凝心聚神去收拾吕昭和吕元。
倘若活了下来……
吕无亏拍干净手,有些嫌恶。
“冯谒,派人给宋祯传信。”
“就说,本公子有意,与国子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