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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西莎来探望德拉科,见到儿子瘦弱又憔悴的模样心如刀绞。
她宁愿回到过去,哪怕德拉科成了伏地魔的恋人也好过今时今日。德拉科强撑着打起精神,希望母亲不要为他过于忧心。
纳西莎安慰他,告诉他马尔福家虽然被没收了许多财产,但并非一无所有,马尔福庄园还在,许多麻瓜方面的产业也在。德拉科在监牢里受苦三年,出来后就又是个清白的人了,家里的产业等着他,他会过着和从前一样的生活。
“我知道,”他轻声回答,眼神飘忽,“我知道您会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
纳西莎强忍泪水,为儿子捋了捋头发。德拉科看上去很不好,精神也虚弱。但幸好黑魔王给了他那枚戒指,至少可以让他保住性命。死在阿兹卡班的人不在少数。
“你要让自己好受些,”纳西莎劝道,“想想未来,你距离出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我知道,妈妈,”他说,“我知道怎么让自己好受……总要有个……”他顿了顿,去想自己要说的是哪个词,“目标,您知道的,目标。”
“是吗?你要做什么?”纳西莎用哄孩子的声调问。
“我会有和他的孩子。”德拉科说。
纳西莎脸上僵了僵。
“那是以前的事了,德拉科。”她柔声道,握住他冰凉的手。
“我知道,我说的是未来,”他轻声说,竟恢复了一丝神智,他望向母亲温柔地微笑,“我知道一种咒语,就算汤姆死了,我也还是会有他的孩子,我只要再喝些魔药调养身体就好。”
纳西莎呆滞地望着他。
孩子现在不清醒,她对自己说。他只是在阿兹卡班太久、精神有些错乱。待他出狱,她会找最好的治疗师为他医治。
德拉科一日日地熬着,终于熬过三年,熬到了出狱那天。
纳西莎来接他,德拉科虽憔悴不堪,但还有理智,还惦记着卢修斯。他三年没见过父亲了,已提前对母亲说他今天想探望父亲,纳西莎早就和阿兹卡班提出了申请。
她和德拉科一起走去一个见面的小房间。德拉科一见到卢修斯就哭了,他就只是高兴,他们一家人终于又重聚了。
卢修斯看上去甚至要比德拉科好些。德拉科入狱之前刚刚经历了爱人和孩子的死亡,身体很差,在监狱的三年精神状态又糟糕,他瘦骨嶙峋,完全脱了相。
卢修斯甚至不敢承认这是德拉科,他哭,德拉科也在哭,一家人抱在一起,只有眼泪。
“我会好起来的,您不要难过,”德拉科为卢修斯擦了擦脸上的泪,“我很快就能调理好身体,然后让马尔福家恢复原本的样子,这会花费很长时间,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我会努力,我真的会,我会竭尽一切,哪怕让我卖了自己都行……”
他说起胡话来。让父亲保重身体,他会想方设法让卢修斯早些出狱,如果不行,他就炸毁阿兹卡班。
“您以为我在说笑,是不是?但我没有,这是真的,我真的能炸了这里,我能杀掉每一只摄魂怪,这种东西有什么可惧怕?不过是动一下魔杖他们就能灰飞烟灭,你以为我不能炸了这里吗?黑魔王能办到我就能办到,我可以毁了这里,让阿兹卡班淹没在大海里……”
他边说边笑,神色癫狂。纳西莎时常来看他,已经习惯德拉科这种疯癫的状态了。她看看儿子,又望向卢修斯,神色似乎在对丈夫保证她会给他找治疗师、把他治好。
“您不用担心,我只是说说而已,我会让您出狱的,还要改善一下您在狱中的生活,等您出狱了,我也养好了身体,平平安安生下我和汤姆的孩子,到时候我们一起在马尔福庄园等您……”
“德拉科,”纳西莎匆忙打断他的话,“我们该回去了。”
“别这样,妈妈,你又不让我说,我又不是个小孩了,我早晚要长大、早晚要成家、有自己的孩子,这不是很正常?再说我和汤姆已经有过一个孩子了,它没能好好活下来,但下一个就不会了,我知道要怎么做……”
“你说什么?”卢修斯问。
“我很快就会有孩子了,我马上就出狱了——”
“他在说疯话,”纳西莎连忙对卢修斯解释,“他最近状态不好,总是乱说,”她转向德拉科,“别说了,惹得你爸爸担心。”
“这是好事呀,有什么要担心的?”
纳西莎在德拉科身后对卢修斯摇头,示意他这只是德拉科脑子不清楚才胡说的话,但无论这是否是事实,卢修斯都觉得痛苦。他的孩子竟变成这种样子,他这个做父亲的尚且还能存留一丝理智,孩子却被阿兹卡班折磨得神志不清。他知道一切的起源在哪里,是他自己选择追随黑魔王,这才发生了之后的一切,德拉科才变成这种样子。
卢修斯忽略了德拉科那些话,他知道只要脱离阿兹卡班的影响,德拉科就会慢慢好起来,而且纳西莎也会找治疗师为他医治。
离开阿兹卡班,德拉科回到马尔福庄园。
他在家中暂作休息,之后纳西莎立即带他去见治疗师。
德拉科只用了两个月就完全恢复了。他不仅身体健康,精神也完全正常起来。但他仍坚持要生下他和伏地魔的孩子,还说这只需要几个魔咒和魔药。
纳西莎真的认为他疯了,他的病必然还没治好。她数次带他出门去见治疗师,有时德拉科不愿去,她就将治疗师请到家中。但治疗师每次的检查结果都是一样的:德拉科的精神已经恢复正常,他所有的话语和行为都是理智的。
纳西莎甚至带他去了麻瓜的医院。
她不信任麻瓜,她只是走投无路。
最后检查的那天,她和德拉科踏进麻瓜医院的电梯准备离开时,她问德拉科是不是认真的——即使她很清楚答案。
“我是认真的,”德拉科答道,“我只爱过这一个人,想有他的孩子很正常。”
“他死了。”
“您就当做这是遗腹子。”
“他是黑魔王!”纳西莎压低声音,怒气冲冲,“你现在的状况已经很难融入巫师世界了,如果被人知道你有了他的孩子,你会落到什么地步?你忘了有多少人死于黑魔王手下吗?如果旁人发现你和他的关系,他们为什么不会向你报复?就算戒指能保护你的安全,孩子呢?这其中的隐患你从不考虑吗?你怀孕时瞎了一只眼,你也忘了吗?”
纳西莎用了咒语,旁人不会知晓他们的谈话内容,尽管如此她还是压低了声音,可实际上她应该大声喊叫,因为德拉科在做一件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这会害了他,从社会层面,从他自身,他的身体和精神,还有他的家人。
“我知道,我记得,”他回答,“但我只能如此,不然我会死的,妈妈,我一定要这样做。”
他们迈出医院大楼。这天天气好,阳光明亮又温暖,但这一切都和他们无关。她的孩子决意要生下黑魔王的孩子,决意要忽略家人的爱与担忧,一心损毁自己的身体、精神、生活和未来。
就好像他还有更多东西能损毁似的。
就好像他还拥有什么似的。
那一个孩子就够了吗?
他只要有了那孩子,就可以不在意这一切吗?哪怕黑魔王已经死了、哪怕她和卢修斯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也决意如此吗?
纳西莎几次和他争执,她不断灰心、不断失望,然后过上一阵子她又恢复了心绪,去劝德拉科,迎来又一次争执。
尽管治疗师和医院都认定他完全正常,但德拉科的状态仍有奇怪的地方,他太消沉,总是沉默,总是出神,有时又会很亢奋,连续几天几夜在魔药室里忙着,不眠不休。为这事纳西莎也和他争吵过,她认为他出狱不久、身体还很虚弱,不该这样连续多日忙碌,但德拉科根本听不进去。
也有时德拉科会出门,一连几天没有音讯。幸而纳西莎知道他有戒指、知道他至少不会死,否则非要一日日为他担心不可。
德拉科出门去寻各种魔药原料。
他上一次做的魔药不够好,所以孩子才无法存活——一定是这样。但现在不同了,他会制作出更好的魔药,确保孩子顺利降生。
那天下午,他正在一片沼泽中寻魔药原料,忽然见到三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德拉科记得他们,报纸上到现在还有他们的通缉照片。这三个食死徒不仅对黑魔王忠心耿耿,也疯得厉害,而且都是很难应付的巫师。
那三人一看就是流亡的样子,他们从报纸上知道了德拉科的事,因而最近一直在寻找他——并杀了他。
他们认为黑魔王的失败有德拉科的一部分原因。但这不过是借口,他们原本就喜欢残害别人,流亡的这几年脑子也渐渐不好用了,越来越偏执,刚刚得知德拉科出狱他们就像闻到血的鲨鱼,急不可耐地要杀人,仿佛只要杀了他,他们就能为什么东西复仇了似的。
他们要一场狂欢,给他们沉寂许久的生活一点快活。他们打算折磨德拉科致死,就好像是德拉科的存在毁了他们的“事业”。
那三人各从一个方向走来。
“好久不见了,德拉科。”
他冷冷望过去,应道:“我们没有熟悉到称呼教名的地步吧,我想。”
“这有什么关系,德拉科?”为首的那人仍如此称呼道,“你快死了,这不是你该在意的东西。”
“你们杀我干什么?”他问,“你们的目标不该是傲罗吗?怎么,我比傲罗更好欺负,所以只能欺负我?”
“你该死,别扯其他的,”另一个食死徒说,“如果没有你,那一战我们说不定会赢。”
“我有那么大的力量?”
“你耽误了战争,你心里清楚,”第三个食死徒说,“为了你,黑魔王几次消失、无影无踪,几次推迟作战,计划全打乱了。”
德拉科不信这些鬼话——他知道汤姆为他推迟过作战,但汤姆向来周密,即便更改计划也能确保万无一失。是这场战争的本质注定了汤姆会输。
“所以呢?你们来杀我泄愤?”德拉科问。
“正是。”
为首的食死徒答道。在他说话的瞬间,三道魔咒一起袭来,德拉科抬了下魔杖,将咒语全部反弹回去。三个咒语全是钻心剜骨,那三人登时摔倒在地,嘶喊起来。
德拉科收来他们的魔杖挨个折断,又扔回到他们身上。
他不知为了什么忽然怒气冲冲,他知道这三人罪大恶极,活下去也只能伤害他人,但他从来都是懒得管这些事的,可今天不同,他太愤怒,无法不杀了他们泄愤。
他连想也不想,给了他们一场大火,让他们在火中哀叫。但德拉科很快受够了刺耳的叫喊,他让他们无法发出声音,静默着被烧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也没什么借口可找,他只是有残忍的一面,仅此而已。
他感受不到痛苦,于是他看着他人的痛苦。
他们罪有应得,他也罪有应得,不是吗?
那三个食死徒被烈火焚烧时,德拉科也踏入火中。
火苗带来高温,无法伤害他。一个食死徒向他扑过来,德拉科并不反抗,任由他死死扼住自己的脖子。
但很快,那人被一股力量摔了出去。
德拉科摔倒在沼泽边缘,身上的火焰渐渐熄了。
“这不是个好主意,是吗?”德拉科问。
“你明知道。”那声音在他脑海中说。
“你对我说话了。”德拉科继续道,眼睛盯着那在火中挣扎的食死徒,“看,汤姆,看我都做了什么。”
那声音没有回答。
“但你从不认为我做错了。”德拉科说。
“确实。”
德拉科笑了。他又听到了伏地魔的声音,就好像他还活着。
“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活着。”他低声说,声音颤抖。
“德拉科。”那声音劝诫着,似乎哀伤。
“我就知道,”他笑了,“我知道。”
德拉科开始出现幻听。
他不知道幻听会持续多久,他甚至怕一旦离开沼泽、幻听就会结束。
他在沼泽住了下来。
德拉科搭了个帐篷,因为魔咒的缘故,帐篷如在平地一般坚实,但潮湿与冷无法避免,他无意让自己过得舒适,并未对潮气和冷做任何处理。
他每日去附近的溪流打水,从森林和溪水中寻些动物和蔬果来烹煮。
就好像他不仅不是个巫师,甚至是个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