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伊？”

女孩颤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那么轻的一句声音，仿佛很快就在空气中消散，不留一点痕迹。

但赤井秀一没那么认为，他穿过黑暗看向她。

狙击手的视力即使受阻，也能依靠其他一些因素判断对方的状态。

她好像很虚弱，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在强忍什么痛苦，偏偏面上又在装什么狗屁平静。

为什么，总是这样？

灰原哀的眼睛已经有些干涩，但还是一动不动地看向眼前的黑影，像是想透过黑暗看清些什么。

只见对面的阴影开始动作，似乎是走到了桌边，随即便是抽屉的推拉声。

熟悉的火机拨盖声响起，灰原哀心头一跳。

香薰蜡烛被火点燃，散发出一股令人沉醉的甜味，灰原哀感觉自己感冒又加重了，眼前似乎出现了重影。

火焰橙黄色的亮光照在那人的下颌处，灰原哀终究还是见到了那双松绿色的眼睛，永远平静无波，永远...让人无法忘却。

“好久不见，雪莉。”

灰原哀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你...怎么在这里？”

是啊，她现在不是灰原哀，是宫野志保，是他口中的“Sherry”。

赤井秀一抬高胳膊，让蜡烛的火光照亮了头顶的通风口。

“从这里进来的。”

赤井秀一短短一句话就让灰原哀成功气笑，简直重回从前被他捉弄的日子。

“我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见女孩明显下沉了脸色，赤井秀一这才收敛起来。

“那个酒名为斯米诺伏特加的组织成员，是我最近在跟的目标。”

一脸正经，毫不心虚的胡编乱造。

灰原哀眼神狐疑，就这么巧？

赤井秀一偏过脸，“先离开这里吧，难保他们不会回来。”

外面走廊堆了厚厚一层灰，只需要打着手电筒仔细查验，他们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可别跟我说从通风管道出去，这个通风口可是连塞个小学生都费劲。”灰原哀面无表情，“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也不知道是在说哪一件事，也许都有吧。

赤井秀一被拆穿也不心虚，唇边反而抹了层笑意。

“我的确是正大光明走上来的。”

这家旅店明面上倒是正经生意，他没多费什么工夫就混进来了，还顺手放倒了两个意外撞见他的服务生，实在是抱歉。

灰原哀懒得理他，确认屋外没人后便拉开房门，直接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喂...”

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红色福特野马即使躲藏在树阴之下也十分显眼，这和向来低调行事的特工可搭不上边。

灰原哀偷偷瞥他一眼，他现在居然是这种风格，还真是意想不到。

赤井秀一装作看不见她新奇的眼神，绅士地为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灰原哀抱着胳膊在门外和他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屈服于眼下形势，坐进了车里。

“那群人看起来不像是组织的人。”灰原哀系上安全带，眼神怀疑，“你确定那个斯米诺是你要的人？”

现在想想，就那么放心把人质扔在一个无人看守的小破屋子里，绑架她的人手段实在是太差劲了，简直是漏洞百出。

他平静道：“不会错的。”

鬼知道呢，他也是刚刚才听说这个名字，顺手就拿来编借口了。

灰原哀没有再出声质问，她突然反应过来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她做不到顶着“宫野志保”的脸出现在熟悉“灰原哀”的人面前，贸然出现在组织面前更无异于死路一条。

“带我去哪里？”

旁边没有回应，反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灰原哀转头看去，发现男人脱下了外套，下一秒便落在了自己怀里。

“别着凉了。”

灰原哀低头看了看，她挑的是一件米白色连衣短裙，坐下时裙摆几乎已经缩到大腿往上了，稍微一动作就容易走光。

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拒绝，她抖抖衣服，遮住了雪白细嫩的肌肤，轻声说了句谢谢。

赤井秀一回答起了刚刚的问题，“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意外遇上晚高峰，被迫和车流塞在了一起，车里安静得只剩下发动机的闷响声，灰原哀撑着下巴望向窗外，这副场景在很久之前也曾有过。

“我听说...”赤井秀一没有看向她，只是用余光轻瞟着后视镜中她白皙的侧脸。

松绿色的眸子闪着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将剩余的话道出：“你脱离了组织。”

他顿住了呼吸，心底不知为何突然发紧，他想她的回答应该是“拜你所赐”之类的挖苦话语。

灰原哀依旧没有回头，她似乎是看街边树上的彩灯看入了迷。

红灯进入倒数计时，赤井秀一的心也随着数字的变动上下起伏。

“你恨我吗？”给他个痛快吧。

灰原哀终于移开了目光，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看向赤井秀一的眼神带着疑惑不解。

“莱伊，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逼我进行那些恶心药物实验，以及害死我姐姐的，一直都是组织。”

赤井秀一瞳孔紧缩，车后喇叭的提醒声让他回神，绿灯通行，他松开了刹车踩上油门。

“我想我很抱歉，志保。”

他的声音格外轻，却轻而易举地传入了灰原哀的耳朵里。

志保？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若干年后，世界上应该也不再会有人记得“宫野志保”。

她的眼睛有些酸涩，哑声道：“我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

车辆驶入一处地下室，视线变得有些昏暗，福特野马稳稳停进停车位。

赤井秀一拉上手刹，发动机轰鸣声停止，车内恢复寂静，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

“那么，你还要再叫我‘莱伊’吗？”

灰原哀嘴角动了一下，“也对，你早就已经离开那个鬼地方了，那我应该叫你什么？诸星大吗？”

她嘲讽道：“有什么区别呢？不过又是一个假名罢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起来，灰原哀看向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东西，他微侧着头，似乎是在下意识地躲避她的视线，眼尾的黑色阴影越发深邃。

这家伙，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灰原哀把外套干脆利落地扔了回去。

在触碰门把手的瞬间，手腕被轻易握住，耳边是男人略带沙哑的嗓音，灰原哀美目微怔，竟一下子忘记了挣脱。

“赤井。”

“我的真名是，赤井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