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屿不自觉偏头，耳边是齐言的回答：“你知道的，我只是身不由己地想靠近你。”
齐言顿了顿语调轻快慎重道：“想方设法的，就算装嫩又能怎样。”
话语羽毛般轻飘飘划过心湖，涟漪阵阵，李屿又一次觉得痒痒的。他抬眼看了眼齐言，心湖就像吞了千斤重的沙石，不断下坠。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齐言的声音再次响起。
“同意什么？”李屿回神疑惑道。
“同意我千方百计挽回你啊。”齐言目光灼灼，紧接着委屈道：“我们明明约好了大学一毕业就组建家庭，结果你一去不复返，好不容易我们再次相遇，你又是失去了记忆...”
“...我还有事，先走了。”李屿就像被烫到一般，飞快收回视线捂住耳朵落荒而逃。
他真怕自己把持不住，当场答应复合，毕竟是自己先渣了对方，虽说失忆不是自己本意，但事情的确如此。
如果齐言和系统之间的交易是帮我续命，那一切就说的通了，外婆和他联手欺瞒，以爱之名施行欺骗之举...
李屿脚步凌乱，虽说是落荒而逃，却也真有事，昨天咬鱼说橘子最近情绪低落，李屿答应了它去后山看橘子。
后山一处小土包上，一只胖橘静静坐立不动。
橘子在看风景？
李屿走近一看，橘子嘴中叼着一根松枝。
听见脚步声，橘子抖抖耳朵，将松枝轻放在一旁的苔藓石头上，扭头问李屿：“找猫什么事？”
“咬鱼说你心情不好。”李屿轻轻摸摸它脑门，在它旁边坐下不再说话。
一人一猫远眺鸭蛋黄夕阳，许久，橘子道：“对不起，猫又骗你吃的了。”
“为什么要道歉？我们是合作伙伴，各取所需。更何况猫粮本来就是你自己挣的。只是你不要一次吃那么多，太胖了会生病，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橘子定定看他，胡须微抖，道：“你跟哥哥真像。”
“原来橘子是想哥哥了，它去哪儿？”李屿心中柔软
“饿死了。”
“...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哥哥死了是好事。”
“啊？”
橘子兽瞳中倒映残阳，只听它幽幽道：“再也不用挨饿不是好事。”说完橘子扭头拱了拱松枝，将它的位置摆放在苔藓石头正中。
“死了，也算是好事吗？”满目残阳有些刺眼，李屿眨了下眼赶走暮光。
“也不算阿喵，毕竟很多味道的猫条没尝到，刘婶家的炖骨头、烧鸡腿也不错，王梨花家的鱼可鲜了，面包的面包也不错...”说着说着，橘子嘴边开始流出晶莹的液体。
李屿一脸黑线看着橘子，只听它继续说：“还有你家的免费猫饭。”
橘子抖抖胡须，挤眉弄眼凑到李屿跟前，神神秘秘道：“听说你和变态医生分手了，你从他那里分到了多少猫粮？”
“人类不是说分手就要划分家产，我看他店里边那一袋袋猫粮多得不得了，不如我帮你尝尝味道。”
橘子砸吧砸吧嘴角，李屿伸手捏住送上门来的猫脸，冷笑说：“不如我先让你尝尝滋味怎么样？”说罢食指和拇指分别向两边用力，轻轻捏着扯了扯。
喵——
橘子一甩脑袋将手甩开，不满抗议：“小气鬼，猫能吃多少。别说猫不罩你，听栗子说是变态医生对不起你，猫去他家吃光他的猫粮帮你报仇。”
“你现在敢进他家门了？”李屿斜睨它，这货压根不需要安慰，一袋猫粮就能让它情绪宕机。
橘子悻悻扭头道：“猫等他不在家的时候，反正他每月都会失踪一天。”
“失踪？”李屿疑惑看向橘子。
“这几年变态医生每个月都会固定失踪一天，说起来，他之前每次回来身上都有一股你身上的味道。”
“...胡说什么？什么我身上的味道？我身上哪有味道？”李屿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物，明明只有洗衣液和阳光的味道。
“现在没有，你刚来那天就有，是一种只会在晚上开花的香味。”橘子想了想补充道：“就跟夜市摊位最里边那棵树一样的味道。猫开始也以为他是在夜市染上了，但是夜市的食物香气，他身上压根没有。”
李屿愣住，橘子说的是夜来香，老宅就有一株夜来香，难道...不可能。
怎么会不可能，外婆和齐言都联手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只是这么说来我失忆的这段时间，齐言可能也在场，那我怎么从来都没在老宅见过他。
所以齐言看到当时失去记忆的我是什么感受，李屿抿抿嘴，被爱人忘记的人，恐怕连出现都慎之又慎。
“对了。”橘子蹭了过来，毛茸茸触感带来一丝温暖。
李屿低头，“嗯？”
“嘉嘉那只蠢狗让猫告诉你，它说它要去浪迹天涯。”橘子说。
话题转换太快，李屿没反应过来。
“和路一一起。”橘子又投下炸弹：“它委托你帮它说服主人。”
李屿：......
怎么说服？黄先生你家爱宠说想出门闯荡，希望你尊重它的意愿放它离开，我保证它浪累了倦了就会回家。
不被打出门才有鬼。
“等等，路一？这里边为什么还有路一？”李屿发问。
“哦，猫听八卦鸟说，一人一狗初见抢狗粮，二见抢麻雀，三见相约私奔。”橘子懒懒趴下。
......
“我可以拒绝吗？”李屿幽幽道。
橘子摇摇尾巴惬意地说：“齐言好像瞒了你很多事，听说路一知道很多齐言的事。”
“你还知道什么？”李屿追问。
“回去好好翻翻你家族谱。”橘子起身离开。
族谱，李屿翻出上次回老宅找到的那沓破烂。
他深吸口气，翻开：
李AA，女，享年 89；
李BB，男，享年 28；
李CC，女，享年 105；
李DD，男，享年 30；
......
李屿快速翻动，心中毛骨悚然，李家的男丁竟没有一个活过30的。
不期然，系统对齐言说的话从心底冒了出来，兽语血脉传女不传男，传男则死。
难怪系统说我迟早要死，李屿脸色凝重，快速将手中仅存的十多页翻完，真的没有一个活得过30的。
所以我也活不过30岁吗？李屿闭了闭眼，放在族谱上的手微微颤抖。
“阿屿，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齐言脚步急促，伸手就要触碰李屿。
“别碰我！”李屿霍地睁眼起身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更何况...”李屿冷笑道：
“你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我，你喜欢的人是那个有大学记忆的李屿，我根本没有这些记忆，更想不起来，就算真的想起来了又能怎样，这么多年的经历下来，人都是会变的，我再也不可能像当初你爱的那个人一样...”
李屿话没说完，齐言却听明白了，他急急打断道：“我喜欢的是你，不论你有没有我们之前在一起的记忆，只是你，只是现在的你。”
“所以我才没在老宅跟你相认，所以我才买下了你家隔壁的店铺，所以我才选择在这里等你，等你出现，等我们再次初见，等我们再一次重新开始，重新共创新、独属于我们的记忆。”
李屿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悲恸，将死之人真的值得吗？这样对依旧记得过去的人公平吗？不如快刀斩乱麻。
“既然是想要重新开始，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我们大学毕业就打算在一起。”李屿质问。
“我找到你却发现你完全忘了我，我确实害怕，很害怕，害怕你已经开始新的生活，害怕你已经有喜欢的人，害怕我来的太晚，害怕你再也想不起来，但我最害怕的是你会死。”
“我可以接受你失忆，我可以接受你不爱我，我甚至想过能不能接受你爱上别人，但我绝不能接受的是，眼睁睁看着你一点点消失在这个世界。我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你必须活着，哪怕代价是我，我也在所不惜。”
“你...”李屿被震住。
“我自愿成为代价，却又舍不得你，我争分夺秒想多陪你走得远一点。”齐言眼神专注道：
“续命成功后，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我承认我心急了，才会抛出我们的大学过往，想借此快速催进我们当下的情感进度。”
“就当是我自私吧。”齐言双手紧紧扣住李屿肩膀，“我想成为你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我想，不，我要你，记得我，一直一直一直，记得我。”
......
“值得吗？”许久之后，李屿扯唇嘶哑开口。
“我愿意就值得。”齐言慎重回答。
“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背负你的性命活下去。”
“是，我想活着，没有人想死，哪有人真想死？平时嘴上说说，真事到临头谁不怕死？”
“但我不能这样活下去，我这样活着，每一天，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着我，苟且偷生。”
“这么重的负担，我怎么走得下去，怎么能走得下去，我走不下去，你放手吧，好不好。”李屿哀求。
“......”
齐言将人抱进怀中，紧紧的，恨不得融入骨血之中。
半晌齐言开口：“你走的下去的，因为你太善良了，你绝不会浪费别人的好意，更何况是我的生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齐言不断在李屿耳边重复这三个字。
对不起
原谅我的卑鄙。
因为我利用了你的善良。
以爱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