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兮渐渐找回了状态，她松开他的脖子，表情有些局促，擦擦眼泪，坐回原来的位置，小心地看着他，继续问：“平时走路疼吗？”

程池若即若离地说：“还好，不疼。”

“程池，我知道你还在介意对吗？”少女缓缓安慰道，声音犹如清泉那般动听，“其实哪怕你比正常人少了一条腿，你也比我们大多数人厉害，你还那么年轻就已经在努力接收父亲的公司了。学校里同学们经常夸你，你走到哪儿都是最耀眼的那个，很多人喜欢你你知道吗？”

程池第一次听到宁玉兮用这样的方式跟他说话，很奇妙，或许一开始把她和当年那个思想跳脱、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小女孩强行联系起来的是他，彼时的宁玉兮已经长大了，看起来有些思想比他还清醒，她比他想象中有力量很多，或许也可以说是能量，从那次废楼的经历中，他就明白了。

她总是这样，不管是十一岁还是十七岁，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想到有那么一种可能，她不会和他在一起，会喜欢上别的什么人，他就控制不住想把她融进身体。

宁玉兮守在他面前，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程池找回理智，开玩笑似的说了句：“玉兮，我说错了，你长大了，还学会了安慰人。”

宁玉兮一愣，差点笑出鼻涕泡，她很自然地推了一下他的臂膀：“你在说什么！我看起来很冷血吗？连安慰人都不会吗？”

程池对她这副态度很受用：“跟你开玩笑的。你说有很多人喜欢我，你怎么知道的？”

那么多安慰的话，他偏偏挑了这句问。

宁玉兮困惑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别扭地说：“很多人来找你搭话，还给你写情书，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啊？”

程池语气有些敷衍地问：“那你觉得她们喜欢我什么？”

宁玉兮又吃了一口巧克力蛋糕，含糊道：“可能因为你长得高长得帅吧。”

她其实不太想跟程池聊这个话题，既不想让程池注意到她的喜欢不单纯，也不希望他关注到别的女生的喜欢。

程池在学校里待的时间不长，但每次他一去学校，都会有不少自信漂亮的女孩找他搭话，只要是没有冒犯到他的，他都会给予回应，只是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宁玉兮看不出他的喜好，当然，也一直在避免跟他谈论这方面的问题。

“你也这么觉得吗？”程池没那么正经地问道。

“也这么觉得”是在问她也觉得他又高又帅吗？

宁玉兮有些脸红，巧妙地回答：“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

说话间，一阵手机铃响起，宁玉兮抄起新手机，是宁涛打来的，催她回家。

宁玉兮连连应了两声，捡起茶几上圆珠笔和练习册，跟程池告别：“很晚了，我先回去了，拜拜！”

程池起身送她。走到单元楼，程池忽然说：“玉兮，下周我们做同桌吧？”

宁玉兮惊喜不已：“等我问问言宝吧。”

她确实很想和程池做同桌，但她得跟顾言宝商量一下，毕竟程池没来之前，除了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说她考得实在太差劲儿，她俩一般是不会分开坐的。

这几个星期，程池的同桌一直是张铭恩，也不知顾言宝会不会愿意再次和张铭恩坐同桌。

见程池神情有点失望，宁玉兮忙补充道：“放心吧，她大概会同意的。对了程池，你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这次是按成绩排名选的哦！”

程池说：“我也许在你前面选，到时候直接选你吧。”

其实平时写作业，宁玉兮看得出来，程池的成绩应该是比她好的，所以她对他的说法一点不意外。

“好啊，到时候再说。我先进去了，晚安！”

程池折身回家，茶几上还有宁玉兮未吃完的巧克力蛋糕，他看了一眼，拿起来吃掉了。

-

这次模考成绩出来，宁玉兮退步了，想想也正常，上个月，她几乎缺了一个星期的课，她这次重新退回班级二十三名。

最受人关注的是程池的成绩，他考了班级十五名，平行班里考班级十五，并不算突出，由于这是他上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情况下考出来的，也不由得引起众人的讨论。

顾言宝和宁玉兮踮起脚尖从人群后面注视着公示栏，人挤人。顾言宝夸张地叫道：“我靠，程池他凭什么啊，他这个月在学校待了有半个月吗！”

宁玉兮心知程池已经放弃高考，对他的成绩没有抱太大希望，这么一看，他就算不怎么来学校，也不用担心考大学。她怀疑他早就学完了高中的课程，毕竟他们还在念小学的时候，他就在学初中的课程了。

由于模考成绩刚出来，位置留到第三节晚自习结束后换。宁玉兮把换同桌的事情跟顾言宝说了，顾言宝一脸阴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跟程池谈了？”

宁玉兮朝她“嘘”了一声：“没有，我怎么敢啊！而且程池也没说喜欢我呀。”

“没事，我帮你问问他！”顾言宝说。

宁玉兮慌忙作出哀求的姿势，为了不让顾言宝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慌不择言：“你可别，我对他没那个想法！”

顾言宝奇道：“为什么啊？这么一个大帅哥在你身边你竟然不动心，哎兮兮，跟我说说，他哪点吸引不了你，好让我也下头下头，他那张脸简直让我无法自拔。”

“不是，”宁玉兮面部扭曲，不自在地摸了下头发，“是太熟了呀，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这时，程池碰巧从教室外面进来，路过两人的课桌，宁玉兮看着他从顾言宝的课桌边擦过去，留下一阵凉风，她头脑发懵，也不知道程池听见没有。

顾言宝噗嗤哈哈大笑起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亏你说得出来！”

宁玉兮也不知道她在笑啥，兀自道：“行了行了，言宝，你别再开我和他的玩笑了。这周你跟张铭恩坐吧，我和程池坐。”

顾言宝作了个OK的手势。

宁玉兮和程池再次成为了同桌，两人第一次做同桌尚有被理解的理由，第二次大家开始肆无忌惮地传八卦，宁玉兮本来就心虚，被传八卦以后，只能拼命在程池面前掩饰，甚至主动与他拉开了距离，生怕被程池误会。

好在程池对这些八卦向来充耳不闻，一如既往与她说话，也不在意她的刻意拉开距离，后来宁玉兮觉得自己也应该像他那样坦荡，所以索性洒脱起来，正常与他说话聊天。

然而，在旁人眼里，他们就是板上钉钉的一对。

宁玉兮去厕所，遇到熟人，她们会直白地问她：“玉兮，跟程池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

她心虚地解释道：“我们没在谈，现在只是朋友。”

“你在追程池？还是程池在追你？”

宁玉兮为难道：“是真的没有，你们再传下去曹老要找我谈话了呀！”

宁玉兮在女生中的人缘一向不错，在她们眼里，她的形象像出身书香门第的闺秀，性格却不清高，说话一向很真诚，时而还会有点小幽默。大家开她和程池的玩笑，也都带有善意的，并且是真的希望她和程池在谈恋爱。

帅哥美女谈恋爱谁会不喜欢看呢，哪怕宁玉兮长相不是班上最出彩的那个，但气质也足以和程池那种神颜匹配。

最主要的是，像程池那么清冷高贵的形象，在女生们夸张的幻想下，甚至不食人间烟火，大家都很好奇他谈恋爱是什么样，能将他拉近他们生活的，只有宁玉兮，其他人都被礼貌地拒之门外，包括班里很多男生，尽管他们很努力地让程池融入，但显然，程池的时间和学习与他们不同频，他留在学校的时间很少，加之不能踢球，与男生们的交集就更少了。

女生们怀疑道：“真的没有吗？”

“我发誓真的没有，就是朋友关系。”

高中尤其是高三男女生之间的友谊并不少见，这句话的信服度还是挺高的。

“哎呀，没有你也得好好把握啊！”又一个女生说。

“是啊，他明显对你不太一样。”

“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宁玉兮有苦难言，其实如果她和程池小时候不认识或者没那么熟，按她们的说法，她肯定也认为程池对她有点意思，可惜她们不知道的是，程池对她的特殊，是因为她曾经是他第一个朋友。

宁玉兮就这么为自己在女生这边辟了谣，女生是班里的八卦主力，辟谣之后起哄她和程池的明显少了不少。但天生爱八卦的女生们私下依旧会偷偷磕。

刚结束一节物理课，宁玉兮被老师叫上去询问物理小测为什么做得这么糟糕，她觉得万分丢脸，拿着小卷下来时，她站在位置边，小测被莫杰那个好管闲事的夺了去。

“我帮你看看！”

宁玉兮下意识想把小测夺回来，争抢期间，为给几个从过道路过的同学让道，她往后退了一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程池腿上。

程池靠着椅背坐着，耳朵里塞了长线耳机，手里拿着英语报纸百无聊赖地望着——报纸也被她压了下去。

宁玉兮的视线与他交汇，她甚至能看见映在他深色眼瞳里她略显狼狈的脸。

大腿的温度好像会烫人……

周围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宁玉兮猛地站起来，愤愤地夺过物理小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