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池眼神晦暗不明，仅仅五秒钟的时间，宁展星敲门进来，开朗地喊道：“姐，阿池哥，下去吃饭啦！”
“知道啦！”宁玉兮转头故作轻松地对程池说，“我们下去吃饭吧。”
“嗯。”
大家其乐融融地围在餐桌前吃饭，屋子里开了空调，暖洋洋的，温馨热闹。
宁玉兮心满意足地吃着最爱的红烧肉，轻轻感叹了一句：“要是婷姨也在就更完美了。”
“你当是童话呢，还用上完美这个词了！”宁晴笑着敲敲她的头，然后看向宁玉兮身旁的程池，好奇地问，“小程，你妈妈打算在国外长居不回来了？你以后也要去美国找她吗？”
宁玉兮闻言，也偏头看他。
程池停箸，不紧不慢地回道：“她大概不会在那儿久居，有机会的话，她会回来的。”
“你妈妈在那边过得好吗？”赵毅恒顺势接话问。他其实比宁涛他们更早知道程池回来，毕竟程池的舅舅就是他姐夫，不过他了解的也不多，仅仅知道程池在国外待不惯，想回来读书而已。
宁晴大大咧咧地抢答道：“肯定还不错啊，颜景荣可是大老板呢，又帅又有钱，你就少操心吧。”
赵毅恒笑笑说：“也没操心，毕竟这么久不见，关心两句也是应该的。”
宁晴无所谓地轻哼一声。
话题被插科打诨打断，程池没有再回答关于冯雪婷的事，几个大人又东扯西拉地问了一堆有的没的。
宁玉兮之前跟程池聊过几次冯雪婷和颜景荣，她看出他不是很愿意提起他们。
她想，或许他对他们是有怨念的，具体是什么，很难说清楚，总之，她认为程池突然脱离冯雪婷回到这里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与他的腿有关吗？
吃完饭，程池在客厅跟宁涛聊天，眼见时间不早了。
他回宁玉兮房间拿书包准备离开。
“要把画带上哦。”宁玉兮跟在后面提醒道。
“嗯，放书包里了。”程池嘴角浮动了一下，晃眼瞥见墙壁上挂一幅画框，画框上方静放着一只旧旧的小熊玩偶，他微眯着眼，觉得有些眼熟。
宁玉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怎么了？那幅画你也觉得特别吗？”
画框里是一幅意识流风格的画，颜色凌乱不堪，乍一看，没什么美感，宁玉兮单纯喜欢那个配色才挂上去的。
“没什么。”程池收回视线淡声道。
宁玉兮有点懵，偏头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他看的也许是画框上面的小熊，那是六七年前颜景荣送她的小熊，她还因为这只小熊跟程池吵过架。
她记得程池当时都懒得看这只小熊一眼，应该不会记得吧？
“那只小熊你还留着呢？”程池意味不明地问。
果然还是记得。
宁玉兮基本能肯定程池对颜景荣始终颇有微词，为了不让他误会她站在颜景荣这边，语速飞快地解释道：“你们送我的东西我都有好好保存，这只小熊也是一样的，它其实也没有多特别，就是忘了处理，就一直放房间里了。”
看着宁玉兮局促解释的模样，程池低头一笑，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恶劣的情绪，很想看宁玉兮把那只小熊撕碎的样子。
宁玉兮不知所谓，心里藏着话要对程池说，便随程池一起出门：“我正好要去小卖部买笔，跟你一起出去吧。”
程池问：“这么近也要带滑板？”
宁玉兮甩了一下马尾辫：“哎呀，玩玩嘛！”
两人从昏暗的楼道里走出。
今晚月光很亮，铺进巷子，好似洒了一层糖霜，是深秋亦是初冬，枯叶飘零，小黑猫跳进程池家的院墙，惊动了树枝晃动。
宁玉兮跳上滑板，轻轻往前滑了一下。
程池跟在后面，看着她轻盈的背影。
宁玉兮记得那年程池已经学会了滑滑板，她停下来，大着胆子叫他尝试一下。
不远处，宁晴和赵毅恒在巷子里散步，碰见这俩人，宁晴快步走来，倾身在两人脸上来回巡睃，视线最后落在宁玉兮脸上：“兮兮，跟小姑说说，你俩是什么情况？”
宁玉兮费力瞪大眼睛，揶揄道：“什么什么情况，小姑，你不会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在小巷里接吻吧？”
她话音未落就后悔了，程池还在她旁边呢！
宁晴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蛋：“别整天跟我没大没小的！”
她转向程池，认真问：“程池，你跟我说实话，你俩到底有没有谈？”
“你在说什么啊！”夜黑，看不清少女红了的脸颊，宁玉兮晃晃手中的笔，语气无奈地打断道，“我出来买笔的，你能不能别老用有色眼镜看人了，我和程池是朋友，单纯的朋友。”
宁玉兮一脸认真又急切的样子，宁晴一眼就看出这小妮子对人家有想法，她憋着笑，决定不拆穿。
但因为两家住得比较近，而且程池又是一个人住，她是个过来人，真生怕这俩人没有分寸，于是不拘小节地敲打两句：
“你们呢，正值青春期，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的，有些事情现在不该做可别做哦。阿池，宁玉兮脑筋有点简单，小姑只能希望你把这句话记住！”
宁晴说话直白惯了，而且她知道敲打宁玉兮没用，这小妮子压根不会当回事，所以挑了更为沉稳的程池提醒。
宁玉兮觉得她实在不可理喻，有些生气地喊道：“小姑，你能不能别烦了，说这个干嘛，莫名其妙的！都说了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她还想和程池做朋友呢，宁晴这么一说，可真够尴尬的。
宁晴张口准备跟她讲讲道理，程池稳重地打断道：“小姑放心吧，我和玉兮很熟了，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宁晴欲言又止，得知程池不喜欢宁玉兮之时，竟有些失望，合着两人真没谈啊！
赵毅恒搂着她道：“这下放心了吧，人家就是好朋友，想怎么相处怎么相处，你操什么心啊！”
宁晴被赵毅恒拖走了，独留两个各怀心事的少男少女在风中凌乱。
宁玉兮在旁边默默碎了一地，程池对她没有什么想法，好吧，那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了，也挺好；她要把心底燃起的那点小火苗掐断，坦坦荡荡当他的朋友，没错！
程池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玉兮，我先进屋了，明天见。”
宁玉兮张了张口，很想把该说的话说了，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哦，好，明天见！”
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触程池的逆鳞，她想，程池如果执意不愿让别人知道他腿有问题，那就帮他瞒着好了，干嘛一定非要他去面对呢，明明已经够可怜了。
可她又实在看不下去他刻意瞒着这件事的样子，就好像他不是受到了伤害，而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她想让他坦然一些，想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宁玉兮思来想去，还是不打算放弃。
模考结束后，又迎来了周末。
宁玉兮在家吃过晚饭，发信息问程池有没有回家。
程池说可能会晚点，如果有事找，可以先去他家等他。
宁玉兮愣了两秒，想起自己好像有他家的钥匙，上次提醒他一定要锁门时，他给她的一把备用钥匙。
她犹豫片刻，最终经受不了诱惑，从书包里翻出钥匙走出房间，客厅只有唐兰英在看电视，宁涛还在诊所。
她抱着课本，一本正经地对唐兰英说：“兰姨，我题目做不出来，去程池家问问他。”
唐兰英应了一声，宁玉兮心虚地开门出去。
彼时，程池与舅舅冯舟一起走到公司大厅，旁边跟着几个老总，说说笑笑地对冯舟说着些客套话。
十八岁的少年在中间没有什么违和感，除了年轻俊美的样貌，他的行为举止已经脱离了高中生的范畴，成熟稳重，不苟言笑，精明干练。
走出公司大楼，程池和冯舟一同走向朝路边的小车，司机已经为冯舟打开后座的门，程池走到前方，准备坐到副驾驶座上。
冯舟开口道：”阿池，就坐舅舅身边。”
程池顿了一秒，听从他的话绕到后座坐下。
“最近一段时间，跟吴总学习得怎么样啊？交代给你的那个项目，听说表现很不错哦。”冯舟有些疲倦，翘着二郎腿，手撑在车窗上，优雅斯文中带着点懒散，语调亲和地问小外甥。
程池内敛地说：“还可以，项目不难，做起来很顺手。”
“嗯，舅舅相信你的能力。”冯舟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这两年在北城跟舅舅也学了不少。现在江城的项目做完了，打算跟我回北城还是继续留在这儿啊？”
静默片刻，程池说，“暂且先留在这儿吧，这边做事也一样。”
冯舟眼角笑出褶皱，饶有趣味地问：“跟宁家那个丫头处得怎么样了啊？有没有问过她准备考那个大学，需要帮助的话，尽管跟舅舅说。”
程池眼眸深沉地望着手里把玩的手机，声线清冷地回了两个字：“还没。”
冯舟好奇地看着小外甥清俊的侧脸，直言道：“那女孩性格直率坦诚，看得出来她挺在乎你的，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她道明，别顾虑那么多，看看她的态度如何。”
“……”沉默片刻，程池阴郁地笑了一下，“如果她不同意，我可以把她绑在身边吗？”
“……”冯舟顿时无话，似乎在思考他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他清楚眼前这个少年曾经经历过什么，一直担忧他的心理会出问题，纵然程池平时表现得像个沉稳的大人，唐舟仍觉得他需要适时的引导。
他用调侃的语气道：“她要是不同意，不是还有别的女孩吗？天底下好女孩多了去了，阿池，把眼界放宽一点。”
程池轻轻摇了摇头：“只想要她。”
冯舟蹙眉，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