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这天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空气又冷又湿，呼吸都是沉重的，气温又降下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想起今天和陈衍的约会，宁玉兮起了个大早，在洗手间里梳妆打扮，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
她回到房间换衣服，由于腿上有石膏，她只能找宽松版型的裤子穿，好在她这种款式的裤子不少，上衣搭配的是黑色毛衣加长款绿格子羊羔毛大衣。
她身形高挑，冬装外套除了羽绒服，基本上都是各式各样的大衣。
收拾完毕，她走出房间，刚走下楼梯两步，注意到客厅里正在和宁涛说话的人，登时两眼一黑。
他来家里做什么？告状？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随着走路的声音逐渐放大，吸引了客厅里的两人。
程池掀起眼皮，跟她对视了一眼，又很快把目光移开，一本正经地跟宁涛说话。
他脸色仍是苍白，不过状态不差，坐在宁涛对面，气质沉稳得不像晚辈，宁涛跟他聊天都不自觉放下长辈的架子。
宁玉兮脖颈发烫，一片红温，即使咬下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那滚烫的温度却仍存留在上面，令她忐忑不安，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对于程池用物理攻击——咬人——的冒犯行为，没有太强烈的“不可原谅”感。
真正伤到她的，是昨晚程池看她的眼神，那种居高临下审视的眼神。
只是这点，她永远不会承认。
出了会儿神，她又想到昨天晚上多此一举瞒着宁涛和唐兰英给他送南瓜粥的事，他不会已经说了吧？
宁玉兮手心冒汗，昨晚扇到程池脸上的触感似乎还存在，他的脸很烫，烫得她手掌发颤，脸颊上的肉即使不算多，触感也是柔软的，没有粗糙的纹路。
她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打男人不能扇耳光，扇耳光就相当于把他的自尊摁在地上摩擦。
她对这个说法一向嗤之以鼻，原因是她认为不管男人女人都一样，扇耳光本身就是羞辱人的行为。
可昨天晚上，她偏偏没忍住抬手就给了程池一巴掌。
她粗鲁地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宁涛觑了她一眼，不满道：“你这说话什么态度？你阿池哥特意来感谢你昨晚给他送南瓜粥。昨天晚上他发高烧，你怎么也不跟你兰姨说一声！”
宁玉兮泰然处之：“这不是不想让兰姨操心嘛！他昨天晚上发微信问我咱家有没有退烧药，我就想着顺便给他送碗南瓜粥过去呗，又不想兰姨太操心，所以就自己给他送过去了。”
宁玉兮小时候绝对不敢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真是越长大越叛逆。
程池没有戳穿她，顺着她的意思说：“是这样的，宁叔。因为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和兰姨，所以就让玉兮给我送了碗粥。”
唐兰英从厨房里出来，温柔地说：“不麻烦，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你宁叔和我说就行。”
程池说：“嗯，谢谢兰姨。”
程池继续和宁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宁玉兮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等陈衍来家里接她，尽量不去听这俩人说话。
“今天陈衍要来接你过去是不是？”唐兰英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
程池把目光移到她脸上。
她直起身子，坦然应道：“哦是的，这会儿应该快到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陈衍风尘仆仆走进屋里，他穿得和平时一样，没怎么特意收拾过，胜在他平时衣品不算差，整个人精神气十足。
宁玉兮把黑色的斜挎包套到身上，撑着双拐站起来，跟两位长辈打了声招呼，又含糊地和程池说了句“再见”，准备随陈衍出门。
陈衍问：“小兮，你轮椅呢？”
宁玉兮舌桥不下，忙道：“轮椅在叶子家吧，我都忘了具体搁哪儿了。这两天我都是用双拐走路的，在轮椅上坐太久了不舒服，就这样吧。”
陈衍无奈地笑了笑，用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子，嗔怪道：“你啊，怎么像个小孩一样。”
她爸在还客厅里坐着呢，宁玉兮一言难尽地朝宁涛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心如死灰地听着宁涛的数落“虽迟但到”地响起：“那丢三落四的毛病出了名了。小陈你平时多担待她一点，她这人就这样，缺管！”
陈衍笑着，张了张口，似乎准备跟宁涛沆瀣一气，宁玉兮用撒娇的语气打断道：“你刮我鼻子干嘛呢，把脸上的粉底液都刮掉啦！”
宁涛简直没耳朵听，催促两人赶快离开。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程池的脸阴沉下来，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手杖……
……
“我们去哪儿？”宁玉兮偏头问陈衍。
陈衍卖起了关子：“保密。”
宁玉兮忍俊不禁：“那你总该跟我说说今天的安排有哪些吧？”
这倒是可以说，陈衍目视前方，回答她：“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带你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陈衍不算是一个很懂浪漫的男人，情人节送花送首饰已经是他最高级别的浪漫，莫名其妙搞惊喜这套，着实夸张。
宁玉兮眯起眼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陈衍，语出惊人：“陈衍，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
前方绿灯变红，车子猛地一个急刹，宁玉兮毫无准备，“嘭”地一声，撞到前台上，疼得脑袋嗡嗡。
她皱起眉，没好气地骂道：“你干嘛呀！”
陈衍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干巴巴地笑道：“不是，你突然说这话做什么，我这不是一着急差点闯了红灯嘛！”
宁玉兮捂着脑袋，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这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嘛！你突然神神秘秘地搞什么惊喜，我说个段子你听不出来？”
陈衍“啧”了一声：“我这不是怕你误会我嘛，咱俩走到现在本来就不容易，你突然这么平白无故地怀疑我，还不许我激动了？”
“你看，你是不是心虚啦？”宁玉兮有口无心地说，就是不想接下来被陈衍好一通说教，所以才胡搅蛮缠。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衍脸色瞬间板了起来，他严肃地看着宁玉兮，眼神坚定：“玉兮，我向你保证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你怀疑我之前至少要拿出证据来吧。”
宁玉兮眨了眨眼，事情好像有点超出她的意料，连她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在没事找事，可明明她的初衷不是这样啊，就是想说个段子套他的话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千怪万怪，都怪陈衍没有一点幽默感。
算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宜吵架，再说她自己也占了大半原因，本来就理亏，而且为这事吵起来，足以荣登“情侣之间的迷惑行为”之榜首了。
她放软了语气，说：“哎呀，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又不是真的怀疑你，下次我不开这种玩笑了可以了吗？”
后面排队的小车在摁喇叭，陈衍把车开过红绿灯路口，半晌，才一本正经地对她说：“玉兮，你以后少在网上冲浪。我又不是没给你准备过惊喜。”
“噗呲——哈哈哈……”宁玉兮克制不住开嘴大笑起来。
这家伙不会现在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段子吧，简直比段子本身还好笑，她捂着肚子肆无忌惮地在陈衍旁边笑弯了腰。
“行……行……我以后不跟你说段子了！太好笑了……”
下次一定还说。她心说。
陈衍被她的模样逗乐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陈衍的目的地是距离久巷将近两个小时车程的一高档小区，宁玉兮一脸懵地跟随他走进六楼的单元房里。
房子宽敞明亮，装修奢华高调，地面上铺着一块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大理石地砖，光滑得会反光，头顶悬挂着华丽的大吊灯，白色的真皮沙发正对着巨大的液晶电视，客厅旁边是一个超大的阳台，阳台上摆放着几坛绿植。
小区地段交通便利，内部绿化做得极好，鹅卵石小道上方，离不开树木遮掩，每走一步，都会遇到灌木丛和草地，空气清新，环境宜人，都市的繁华与自然的气息完美融合，与久巷简直天壤之别。
“这是你新买的房子？”宁玉兮站在阳台往下看，“眼光还不错嘛，以后绝对会增值。”
陈衍轻笑一声，从房间卧室里捧出一束艳红色的玫瑰花，满眼含情地送到她面前：“喜欢吗？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嗯？
“我的家？”宁玉兮惊讶地重复道。
陈衍看着她，认真地点点头：“等我们订了婚，你就搬到这儿来跟我一起住。这儿交通便利，离公司也近，上班很方便。你要是不喜欢上班，可以在家里设计烟花，我会出资帮你。”
宁玉兮转身望了望房子，客厅里的装修全有陈衍一人安排，她没有参与分毫，想到这儿以后就是她的家，她竟没有任何实感。
不管她承不承认，她内心是感觉不到任何喜悦的，她不愿意让陈衍看出来，佯装感兴趣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呀？”
“从我决定跟你订婚开始，”陈衍说，“你不是不喜欢跟我爸妈住嘛，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
宁玉兮凝望着陈衍的侧脸，不得不说他的提议很诱人，就她和陈衍两个人生活在这里，她不用为生活发愁，不用看宁涛的脸色，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业。
她卡里的存款也不少，还有一技之长，不依靠陈衍维持生计，她自己就能自给自足……
宁玉兮愣愣地捧着花，低头注意到花丛中央摆放着一枚戒指，陈衍把戒指拿起来，拉着宁玉兮的左手，把戒指套在了她的中指上。
“兮兮，嫁给我好吗？”他温柔地向她求婚。
宁玉兮茫然地抬眼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冰凉的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她许久说不出话来。
陈衍当她是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继续介绍道：“这附近有幼儿园和小学，再远一些还有中学。等我们以后有了小孩，上学完全不需要操心。”
他心里暗自窃喜，没有哪一个女人会拒绝这样的生活，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女人想方设法地爬上他的床。
以后有了孩子？这句话彻底将宁玉兮拉回现实，想到自己以后会和陈衍抚育一个孩子，她打心眼里抗拒，也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也许是害怕，是担忧，怕未来有了孩子，陈衍突然不要她了该怎么办……
如果跟陈衍说她不想生孩子会怎么样呢？
他只会觉得她又是在耍小孩子脾气罢了。
从她答应和陈衍在一起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她把自己的大半人生与陈衍绑定在了一起。陈衍不会抛弃她，她同样也不可能会离开他。所以她心里清楚，自己注定要走上那条路。
宁玉兮踮起脚，在陈衍脸上吻了一下。
陈衍笑了，摸摸她的脑袋，调笑道：“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像个小女孩一样，吻人都只吻脸颊！”
宁玉兮坚定地开口道：“陈衍，我答应你先订婚，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两年的时间，让我去北城继续完成我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