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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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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倏忽止住,一片白羽半空中扑簌落下,未到地面便消散个干净,徒留下一只精致的雀鸟木雕“咚、咚”几声停在木质地面上。

阵中的青年听到动静,侧首看向侧殿方向,两处屋室恰有六折雕花烟影纱屏隔断,却见不知何时屏风挪动,原是一只木雕落在屏风近处。

朝中清贵端方的太史大人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动声色,与阵中孤魂相视而对,心里惴惴。

看寒玉中女郎的吐息和缓,孤魂的心情也放松了些,起了兴致先开口问道:“没想到司太史还喜欢这些物件,倒是不像太史的性子?”

司太史笑了笑,不自在道:“……呵,是啊……我平日里是喜欢这些精巧木雕,让你见笑了。”

他看了看孤魂身后,又偏头看向孤魂,面上淡定问:“情况如何?我看这殿中阵法此刻运转的走势与此前有些不同,倒是更与寒玉台两相裨益,对殿下的恢复更为有效了些。”

孤魂眉眼温和,难得带了些笑意,因法阵抽取而变得脱力便倚在玉台处,倒有些散漫洒脱的姿态,不再紧绷的如箭上之弦般:“这阵从前以符咒作引,而死生之念本就是转瞬变化、难以捉摸的情绪,符咒提取起来是有些损耗,故而效用也差了些,还好……”

他回头望向她,又想到什么,兀自低下头,庆幸起来:“还好,从前不知为何要跨过千万里来到这皇城,却也因不知从何而生的念头没有放弃过,直到听见她的名字,感受到她的气息,纵然不知道殿下与从前的我有何交集,此刻心中余下的却皆是庆幸与感激。”

他眼中蕴着脉脉情意,阵法无声运转,在静默的空气中吞噬着阵中充盈的情绪,这阵中养料充沛却又精纯,法阵从近乎枯竭滞缓的状态自发得变得强大起来,宛如久旱甘霖的植株,近乎饥渴地抽取阵中上佳的养料。

孤魂感受着全身筋脉血液被动地调动起来,明明已经不在有实体的肉身凡躯,却感觉到干涩的痛楚。

踏入阵中与她相见后的每分每秒,只觉得深入灵魂的情绪被丝丝缕缕扯出,哪怕疼痛蚀骨,也只觉得这痛落到实处,从心底扎根、生长,如同世上最能曲折攀附的藤蔓,丝丝入里,企图将他空白的过往抽出鞭挞般,企图让他再提供更加上乘的养料般。

他甚至有些病态得微勾起唇角,如同饮下了最醇厚的美酒般,虽含着令人醉生梦死的毒素,却愈发想要沉溺。

抽取生机与欲念的阵法带来的疼痛,让游荡尘世却不知来路与归途的魂灵也有了可以依托的真实所在,哪怕只是短暂光阴。

司清州叹了口气,言语里掺了些慎重,斟酌道:“这阵法依照平衡之术,其中一人得益,便有一人受损,从前只是从皇城中置换灵气与机缘,而此地人心变幻复杂,阵法虽然也能够沾染碰触城内万物生灵的情绪,却也不会对他们产生影响,这阵法虽偏激,却也是天域法阵,我那位创阵的友人曾说过,这阵法如同鸡肋,虽有价值,却无法展现出其中妙用,剑走偏锋的阵法,若有人能祭出精纯的思绪念头,此阵或可如春风唤醒生机,如若采纳千万人思绪,却会因这情感冗杂过甚效果微弱。”

司太史看向孤魂,似乎透过他在望向何处。“从前我不知他这些话是何意,天域中人向来追求自然无为,不关己身便漠然而对,相熟相爱的友人或是眷侣,也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结伴而行的过客罢了,到了生命的尽头,生者也不会因此而遗憾痛苦,不过是叹息几声,继续修自己的道,直至到生命的尽头。”

他自嘲笑了笑,看着因抽取情绪而变得有些疲倦的孤魂:“天域之上,情意淡薄得可怜,仙人在下界无论是多么情感充沛的人、妖、精灵……上了天域,从前的往事皆会抛之脑后,如同天域中那么多的神与仙一般,没意思的紧。我那位友人,明明是最无趣的那个,却掌管着最不像他能做的神职,你瞧,这阵法很有意思不是么?”

孤魂感受着周遭的阵法,暗合巧思,构造严谨却又精巧,哪怕他不通阵法,也能作为阵眼中的亲历者感受到这法阵的完美与强大,如同开了灵智的法器,让人爱恨不得,偏又心甘情愿得入阵。

孤魂闭眸感受过其中细节之处,闭眸笑道;“这阵是很有趣,若是我还有日后,也想见你这友人一面,我倒觉得,太史口中的那位无趣友人,或许也是个有趣的人呢。”

司清州看着魂体变得微弱的孤魂,暗叹一声,将手中丹药送与他服下,沉声道;“我瞧着如今这殿中的生机运转,或许殿下的苏醒之日也不会太久,今日就到这儿吧,即使是养料,也不该耗到枯竭。”

他施了诀,孤魂脚下的阵法闪烁分出条路来。

他上前去,看孤魂眼中的不解,又有些惆怅道:“你那般通透的人,又在这阵法之中,我不信你不知道如何走出这阵法。你想救她,却也不为自己考虑么?残缺的魂魄本就不稳,若你坚持不住,哪怕生个念头,这阵法也不会非要将你吸纳干涸,依赖情绪而成的阵法,自然也会因阵中人情绪的波动而产生波动与出口。”

孤魂眸中黯然几分,似乎有遗憾。

“罢了,先入我法器中修养一夜,明日再入阵也不迟。”说罢,司清州走上前去,催动咒术,将孤魂收入手中拂尘中。

他看了看不知何时布满星的夜色,又将阵法重新恢复,加固防御法阵后,出宫去了。

如此又过了半月有余,长公主殿内开的萎靡的花草不知何时竟生长的茂盛起来,殿前的花圃内,秋菊开的盛大而又舒展,如同晚秋的美人,将金黄景致铺洒,光影稀疏,铺玉洒金。

殿内法阵终于吸足了养料般,运转平稳。

夕阳西斜,司清州破开阵法,将阵中魂灵扶起,担忧道:“可还能坚持住?今日便到这里吧。我观你二人如今情状,殿下苏醒或许只这一两日了。”

孤魂摇头示意无事,强忍下口中涌上的血气:“那便辛苦太史看顾一二,我还好。”

此时,寒玉台上的女郎似乎有了醒转之势,指尖颤动,欲要从昏沉大梦中醒来。

她呢喃一声,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睁开眼眸,口中嘶哑道:“子殷!不要!”

孤魂魂体定住一瞬,头痛欲裂般望向她。

女郎撑起身子望向他,却又只是往向他所在的方位,透过他看向殿门闻讯急匆匆赶来的帝王与随侍太医等人。

她情绪起伏下呕出血来,不等说什么便再次晕厥过去。

“太史!长公主这是怎么了?为何又晕了过去!”皇帝蹙眉上前看了她的神色,急问道。

“陛下莫急,长公主昏迷多日,气血积淤,体力不支所致。如今殿下劫难度过,已无大碍。”

“太医,去瞧瞧长公主身体如何,她大病一场,若有什么需要,尽数告知朕。”

帝王又看向一旁的殿内婢女道:“从前伺候的女官灵雨和秋棠,可从楚城回来了?”

“回陛下,前几日因殿下有好转迹象,两位女官已经将楚城事项交接与当地长官,今晚应能抵达都城。”

“那便好。太医诊断如何?”

一旁已经仔细检查过脉象面色的几位太医互相沟通过,太医令上前禀报道:“臣等研判过后,殿下吉人天相、福泽深重,此番大难过后,如司太史所言,殿下脉象平稳康健,已无大碍。只是大病一场终是损耗了些元气,殿下如今身子虚弱,还需长久调养身心才好。臣等这便制一张方子,为殿下煎药。”

帝王蹙紧的眉头终是松了下来:“这是好事,阖宫有赏!曹德,皇后去福隆寺替皇室祈福多年,如今公主好转,皇后亦是功不可没。传朕旨意,三日后迎皇后回宫,此番阖宫庆贺赏赐一事,便交由皇后掌管。”

“是,陛下,那凤印?”内侍监曹德躬身垂首,小心问道。

皇帝思索沉声道:“安贵妃这几年在皇后祈福之际,替朕操劳后宫诸事,很是辛苦,便叫她好好歇一歇,四皇子如今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贵妃也该帮着好好相看才是。”

殿中众人压下心思,垂首立在一旁,眼看着旭泱殿下的苏醒,前朝后宫的形势瞬息变化,果真是帝王无情,还是……

一些随侍的近臣嗅出了门道,心下跌宕,怕是陛下与世家的较量,又要开始了。

露华宫主殿。

安贵妃心腹宫女急匆匆赶来,向主位正安排宫中事务的主子悄悄换了眼色。

贵妃虽育有二子,却保养得宜,举止从容,仪态万方。

殿内只剩下安贵妃和心腹二人,贵妃起身踱步至寝殿内,说是寝殿,倒更像男子书房般,墙上挂着名家字画,书案后是摆放着品类繁多的厚重书册。

宫女看她坐在案前,挽袖斟满茶盏,轻声道:“今日旭泱殿下醒了。”

安贵妃听闻这话,愣怔片刻,又听宫女道:“只是旭泱殿下情绪激动,身体虚弱,醒转后又晕了过去。”

安贵妃这才问道,语气有些温吞,不带什么情绪:“太医怎么说?”

宫女看她神色,又道:“听咱们安排在殿中的人说,太医诊脉,旭泱殿下虽久病虚弱,却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就是。”

案前的女子眼睫如扇,垂眸轻笑,又问:“既如此,却是宫中难得的喜事,阿沁又怎得这般神色?说罢,还发生了什么?”

宫女鹤沁连忙跪下,叩首道:“娘娘不要动怒,陛下……陛下传了旨意,皇后三日后回宫,殿下大病初愈,阖宫受赏,陛下将这事交给了皇后娘娘操持!娘娘,陛下还说,四皇子如今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贵妃也应替四殿下相看了。”

烛火晃动,有些昏黄的灯烛下,安贵妃笑意浅浅,面容有些看不太清般,她温和道:“这不是极好么?四殿下如今也十六了,再过几年,便要出宫立府了,他从前便喜欢跟他二哥在一块,常盼着能出去这都城……日后成家了,也能逃出这吃人的地方。”

鹤沁担忧望向她,急忙道:“娘娘!娘娘若是失了势,日后相爷问起来,该是如何才好?那位已然不在了,两位殿下如今也正是参政的年岁,前朝……”

“阿沁,不要在说了。”安贵妃抚摸着手中的金色凤印,不再勉强笑颜,“阿沁,帝王之心,向来不是由哪一个人攥着的。这皇位之上,是天子,是真龙,是最不该贪图的虚妄。所谓权势,是世家大族傍身之物,也是千万人挤破脑袋争得利刃。”

她将凤印放下,垂眸看向一旁泛黄的书卷:“陛下如今的旨意,怎么不算是件好事呢?相爷争了许多年的权势,翻覆不过只言片语而已。昭儿、景儿如今都已经长大了,他要我做的,我已经尽力去做了。宠妃、皇子、皇亲国戚,为了这些,我将自己扔进这儿不得自由的牢笼里,还不够么?如今已经不是我一个后宫的妃嫔所能干涉的了,这样,还不够么?”

鹤沁看她疲惫的眼睛,心疼唤道:“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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