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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泣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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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老爷是国际司司长!你是哪里来的……你……”

三太太扑在摔得鼻青脸肿、动弹不能的老爷身前,又怕又气。她望着来人渐渐走近,才终于确信方才不是她妄听,这的的确确是个女人,可又实在不同。一袭深色西服,套在高挑的身架上,头发剪得比新式男子的还短些,光洁的额头下是比发色还黑的眼睛。随着她动作,便只有袖间露出一截亮眼的白,不经意间擦过了襟前的胸章。

“督、督政署……”

三太太喃喃念了出来。她识字不多,可近来这三个字可算是风头正盛,倒叫她不经意记住了样子。紧接着,她感到手腕一紧。原来老爷已经恢复了意识,正顶着满脑门的鲜血,借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督政署,”他盯着对面的人,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你敢不分青红皂白就闯我顾家拿人!还敢……如此猖狂无忌!真当我姓顾的好脾气不成?!”

“哦,原来是国际司,”对方随意点了点头,无不嚣张地说,“虽说我今日拿的是他警政司钱复宽。不过你姓顾的既然能跟他把酒言欢,倒也不必心急。”

“你!你猖狂至极!妫越州,你分明就是为了那女校学生一事公报私仇,简直无法无天!”

他对面,妫越州见自己的名字被叫破,挑了下眉,并不算意外。毕竟这段时间以来,督政署的动作不可谓不大,她这样的“头目”也不可能不惹眼。妫越州嗤笑一声,随意向这顾府里扫视一眼,却蓦然顿住。

她这个停顿不过在眨眼之间,几乎未被人发觉。那边撑着三太太手站立的顾司长见她不语,还道是被他说中了,遂冷笑着继续开口道:

“那群学生明目张胆支持‘共和’,竟然吵着要赶女王退位!你督政署原本是皇室所设,竟然赶吃里扒外和共和势力搅和在一起,哼!我……唔!”

只听得“嘭”的一声,他话未说完,竟是又给对方一脚踢飞了去,直接砸到了院里的假山上。

三太太只觉得一阵冷风刮过,已然骇得面无血色。她僵硬地转过头去,只看见平时威风凛凛的老爷陷在一片废墟里,那黑衣女人早已冲了过去,一拳接着一拳,不要钱似的便向人脸上砸去,一时间闷响不断,血沫横飞,瞧这架势,她竟像要将人活生生打死!

三太太吓得腿软,被身后的丫鬟紧紧搀住了。她张了下嘴,却听到了另一道声音。

“——你为什么打人?”

这话说得艰涩,一字一句地摔在地上,竟也能听见个响儿。说话的人是僵尸一样的大太太,原本在这里不言不语也并无存在感,如今倒支着身不过三两沉的骨头,竟摇摇晃晃地向那打架的地方走了过去。

原本缩在角落的李婶暗道不好,生怕她这身子还不够人一拳打的,咬咬牙就要上前拉住她,心想:对方离得远,大太太这声儿人不准听见,还是快把她拉回来得好!

哪知大太太这话音刚落,那厢“砰砰”砸肉的声音竟也霎时停了。那煞神似的短发女人甩了下手,侧眸向这边望了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道:“我打人,跟你有什么相干?”

大太太脚步停下,也同样盯着她,开口道:“他是我丈夫。”

“哈,”那短发女人原本已经丢下人起身,闻言却又故意将脚踩在顾老爷的一根腿上,发出“嘎嘣”一声响,她讥笑着反问道,“你丈夫,跟我有什么相干?”

大太太迎着院里微凉的风,终于走得近了,还要缓缓喘着气。

“不相干,”她眨了下眼睛,慢慢地说道,“你死都死了,为什么还回来?”

妫越州微怔,下意识蹙眉望着对方的眼睛,又听见她继续自顾自地低声说:“你没死,怎么会回来?”

妫越州将脚边的人踢远,离得近了,才发觉对方实在瘦得过分。她皱着眉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我没死,秦襄仪,”她说,“我回来了。”

大太太闻言一愣,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实在是件很陌生的事情,那仿佛是在许多年前,又应该是在许多年后——就像重新见到面前的这个人一样——总归不会是在现在。可偏偏竟然是现在。

她神情恍惚,伸出手,似乎是要触碰那已经走近的人的面颊,却只是轻轻一点,为她擦去了那零星溅上的血迹。紧接着,她的手便被握住,缓缓不断的热量从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

秦襄仪剧烈地抖了一下,那感觉似乎是个溺水濒死的人猛然瞧见了浮木。她瞪着眼睛,浑浑噩噩的视野中似乎终于被擦去了一角,她才能看清了眼前。与此同时,一些早已褪色的画面竟也在脑海中重新热烈起来。

“……我是秦襄仪,今年四岁。”

在大人们的寒暄间,她被妈妈推出来做自我介绍,还很是害羞,抱着妈妈的腿不肯松开。

“我是妫越州。”

另一个小女孩却比她镇定多了,说话时不紧不慢的,沉着的神情像个小大人。妈妈低下头逗了她几句,喜欢得很,抓了几把糖塞过去,又将秦襄仪轻轻推近,打发着两个小孩向外走。

“去跟姐姐玩。”

秦襄仪捏着衣角,望了对方一眼,还是很害羞,不过对方却已经将糖递了过来。秦襄仪没忍住一笑,捉了一个在手里,又重复着自我介绍:

“我是秦襄仪,今年四岁。”

“秦襄仪,”对方点点头,“我是妫越州。”

秦襄仪低低念了念这个名字,却没有等到应该格式整齐的下一句,抬眼一看,对方却已经剥开糖吃了起来。她没忍住追问道:“你几岁?”

她伸出四根手指,认真地再次向她介绍:“我今年,已经四岁了。”

妫越州咬着糖,看了看她的手指,又望着她的神情,倒一时有些沉默。

“四百岁,”她咽下糖,同样比出个“四”来,“我已经四百岁了。”

四岁的秦襄仪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过这个谎言没能持续太久,秦襄仪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过来,她有些生气,可又没那么生气。毕竟妫越州确实比她懂得许多,在她四岁的时候,她确实像一个已经四百岁的小妖怪。不过火还是要发的。

“你为什么骗我?你明明就跟我一样大!你这个骗子,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对不起,”她道歉时倒是快,“不过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彼时二人正在秦家外不远的一处秋千架附近。秦襄仪听着对方的语气,认为她又要唬人,便赌气背过身坐在了秋千上。妫越州也慢悠悠地跟了过来。

秦襄仪瞪了她一眼,几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将自己的礼物给她。可望着妫越州的侧脸,她却又蓦然想到:妈妈说她是姚阿姨收养的孩子,在遇见姚阿姨之前,她都是一个人啊。

如果一直一个人的话,记不清自己的年纪也是可能的啊。

“那你生日在什么时候?”她没忍住问道。

“不知道,”妫越州摇头,“记不得了。”

秦襄仪这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别别扭扭地从自己的挎包中取出来一个本子递过去。

“今天学塾里的先生表扬了我的课业,”她略带骄傲地介绍道,“说我写得好,给你看。”

妫越州接过来,打开便瞧见了题目:

《我最好的朋友》

她很是好奇,不一会儿就将那几页读完了。

“……有几个问题,”妫越州在对方期待的眼神里,笑了笑缓缓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姓写成‘乌龟’的‘龟’?还说你最好的朋友是个四百岁的……小龟精?”

秦襄仪始料未及,茫然无措:“啊,嗯?啊这个,啊,其实,啊,哈哈……你不是乌龟的龟吗?”

那天秦襄仪跑回家的速度比往常要快上许多。

再后来,她没有再去那间学塾,而是和妫越州一起上了女子中学。再后来,中学毕业,妫越州邀请她一起去海外读书。

“世界变得很快,我们应该去见识一下更大的世界。”

然而秦襄仪却犹豫了,低声说:“可是……我爸爸……我爸爸说,读的书够用就好了,而且……”

“你爸爸?”妫越州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她,“你爸爸的话最听不得,他是不是让你读完中学就嫁人?”

“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说他!”秦襄仪没忍住大喊道,“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我爸爸他很疼我……他已经……你总是有偏见,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们身边的男子……”

妫越州见她如此,没忍住也生起气来,说:“他疼你?他肯把家产分你几成?他真爱你,就不会劝你放弃学业,更不会在你妈妈死后不到一年就续娶!你看看家里他给你添了多少个弟弟?这秦家还有你的位置么?何必还揪着那点似是而非的亲情在这里吵嘴?”

秦襄仪仿佛给踩中痛脚一般,声调尖利起来,“是,是!总归是你懂得最多!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其他的地方,就只有你妫越州是最厉害的那个!我只能做你的小跟班,恭敬聆听你的教诲才对!我最讨厌你这副样子!”

她们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后来二人又和好了。但关于是否一同出国的这一点上,却始终没有达成统一的意见。秦襄仪其实有许多方面的原因,父亲重病,偶然间遇到了怦然心动的,不过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总是认为妫越州是对的那个,她不想继续做陪衬了——她为什么总是、一定要跟着妫越州呢?

而这些之中的无论哪一个,都是她难以向妫越州坦然启齿的。

于是她只能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顽固而尖锐地同她对峙、争吵、消磨,最严重的时候,她拍着桌子向她喊:“你走了才好!!!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谁稀罕跟你当朋友了!!!”

再后来妫越州真的走了,并且放下狠话不许她送行。

秦襄仪那时无甚所谓,乐得照做。没了妫越州的压力,她甚至自在了许多,同那位对象有了发展,连父亲的病都渐渐好转起来。在学校中她的西语一向不错,现在则开始做起了西语翻译的工作。只是在偶尔的时间里,极其偶然地,觉察到在心底积压的寂寞。

她知道妫越州要留学的国家,也知道那里学校的名字,如果愿意,不是不可以写封信去。

——可她不是也没给我写信回来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不知道在跟谁赌气似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地低落了下去。直到某一天,她在无聊整理家中时偶然瞧见了送来的报纸,最醒目的地方写着:启航号邮轮于浄远触礁发生海难,全员无一幸免。

——启航号,是她乘坐的那一艘。

这个声音在脑中发出轰鸣。

她拿着报纸,不知站了多久,直至手脚尽感无力之时,才僵硬倒地。

——怎么会呢?她该去问谁?姚阿姨……姚阿姨和她一起走啦!

正在这时,客厅里却突然传来电话的铃声。她像是得到救星似的,跌跌撞撞地去接起来,谁知那边的第一句话却是:

“秦襄仪?我是你同学良征!你看今天的报纸了没有?越州她是在那艘邮轮上吗……”

再后面的话,秦襄仪已经听不清了。她感到眩晕,令人呼吸艰难的眩晕。于是电话筒摔在地上,落在她的眼里,却是顷刻间毁去了一切的元凶。

秦襄仪连连远离,同时不受控制地大叫起来,又像是在听另一个人的声嘶力竭。眼泪后知后觉地落下,溺毙了她的一切知觉。

“我看见你死了!!!”天旋地转,她如溺水一般抱住了眼前人,哽咽地哭喊着,又像是陷进了另一个不知昼夜的梦里,“他们都说你死了……那艘船沉啦!我想给你收尸,尸体也找不到……妫越州,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

“好了,好了,”妫越州同样拥住她,用手拍着她的脊背,轻声说,“我没死,我回来了。”

妫越州告诉她:“我来带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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