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戚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用牙签戳爷爷切的果盘吃,一边百无聊赖换着台,没什么想看的,视线不受控制往厨房瞥。
本来想一起进厨房帮忙,爷爷非摁着她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坐着好好享受,然后把牧沉招到厨房里打下手。
见牧沉一个大高个憋屈坐在她家那只短腿小板凳上,仔细认真削土豆皮,非常违和滑稽。
牧沉会做饭吗?
她的刻板印象里,牧沉在家里应该是属于那种像指使剧组摄影,指使家政阿姨做饭干家务的人,即便哪一天家政阿姨不在了,也一定是动动手指只吃外卖。
这场面又觉得不可思议。
曾经仰慕的人,不仅成了她的男朋友,甚至还给她做饭,遥不可及的人突然跟自己产生了不可分割的亲密关系,甚至这种关系,顺其自然,她没有一丝别扭,好像认识了牧沉许多年,只差一小步,就可以名正言顺去拥抱他。
余戚戚有些恍惚,想起刚进剧组时,从未想过会跟牧沉产生什么关系,只是感谢他给自己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放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她回神,下意识拿起。
【牧沉:盯着我发什么呆?饿了?】
余戚戚扭头,小板凳上的人不见了,视线往旁边一扫,看到冰箱前,一手撑着门,微半蹲弯腰往里找着什么的牧沉,不一会儿,手机里又一条消息:【牧沉:牛肉,还是五花肉?】
余戚戚飞快回复:【想吃油润润的把子肉。】
犹豫了下,引用上一条:【想亲你。】
刚锁屏,周遭一股凉气,下巴被人轻抬,冰冰凉凉,眼前有阴影落下,唇上片刻温热,磨了一会儿又分开。
“别被我爷爷看到了!”余戚戚推开他的手,压低声音,小眼神瞥向厨房,爷爷正背对着他们在水池里不知道洗着什么,心里呼了一口气。
“难得你说,你想亲我。我很开心。”牧沉按了按她饱满的下唇,眼皮一垂,又在上面轻轻一吻。
他手里还拎着冒着冷气的五花肉,另只手撑在沙发沿上,食指微曲,指节拂过她湿润的唇,眼里含着化不开的情意。
“臭小子!让你拿的肉呢?别摸鱼!”
爷爷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余戚戚惊得立刻从牧沉臂弯里钻出来。
“来了。”牧沉好笑看她,慢慢直起了身。
没走几步,他又半扭过来,眼神直直扫过来,“晚上,可以主动亲我吗?”
声音极轻,伴随着电视机里的广告声一起,但余戚戚偏偏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还没想好怎么说,牧沉又被爷爷叫去干别的了。
余戚戚全身血液沸腾倒流。
好热,为什么这么热?
她扔掉暖水袋,脱掉加绒卫衣,只留里面薄薄的一件v领黑色针织衫,依旧不能缓解身体的燥热,打开了一点窗子,倒灌进的冷风吹在脸上,才觉温度骤降。
恋爱中的男人说话都这么直白嘛?
-
到晚上八点左右,饭做好了。
看着桌子上的几道菜——把子肉、包菜鸡蛋粉丝、地三鲜、土豆煎牛肉,简单几道家常菜,香味扑鼻,色泽诱人,连米饭都蒸地粒粒分明,上面撒着芝麻,不是她讨厌的黏糊糊的感觉。
“这些都是你做的?原来你会做饭?”她问。
余戚戚的眼睛在一桌菜上转了一圈,哪个都很想吃,不知道该下手哪一道。
“偶尔在家闲的时候会做。”牧沉往她碗里夹了块把子肉,“不是喜欢?尝尝好吃么?”
余戚戚就饭咬了一口,满口肉香卷着舌尖,让她不停分泌口水,扒拉着饭吃了好几口。
“好次!”她夸道,声音听不确切。
牧沉淡淡笑了下,抬手,食指蜷起抹掉她嘴角粘的几颗饭粒。
几道菜都试吃完的余老在旁冷不丁开口,“在家注意点。”
牧沉丝毫不在意,把那几粒米舔进了嘴里,“爷爷,饭合您胃口么?”
“…勉强及格,算你小子聪明。”余老嘴上哼了一声,筷子连夹三块把子肉进碗,嘴边泛着油光,吃得津津有味。
在厨房里说了几道戚戚喜欢吃的,全程只帮他凑齐料,不告诉他怎么做,谁知道他拿出手机对着视频一步步学,动作不急不缓,极具耐心,中途催了好几次,都没有打断他任何节奏。
这小子还行,心性算稳。
余老咀嚼着米饭,注意到旁边男人的饭没动几口。
视线往上,他差点忘记吞咽。
从见他第一眼到现在,没看见过这小子露出特别情绪明显的表情,就连在厨房被他一遍遍压力催,也没见到一丝不耐烦。
他个子很高,偶尔斜睨过来看人时,极具压迫感,周遭空气都会收缩几分,余老好几次被这目光差点给吓出心悸,还在想这男的有什么好?摆个脸给谁看?不懂得尊重长辈?
现在一看,或许只是对的人不一样。
现在牧沉唇边溢着淡淡的笑,漂亮的桃花眼也微微弯了弯,眼里流露着傻子都能看出的喜欢,脸部轮廓及其柔和温暖,像冰雪融化,四月草长莺飞。
余老又看向自家囡囡,碗里菜堆的很高,全是对面那男人给她夹的,她每一口都把饭塞得满满当当,像一只小松鼠。
从没见过囡囡吃饭吃得这么香,他记得囡囡饭量很小。
“爷爷,怎么了?”一声略凉的声音叫回了他。
牧沉看过来的一瞬,又恢复了先前淡漠。
余老缓慢挪开视线,轻咳一声,“…吃完饭去洗碗。”
算了,随他们去吧,这小子也不是配不上我家囡囡。
“爷爷我来吧!”余戚戚扒拉最后一口,边擦嘴边说。
“那怎么行?你一年能回几次家?既然回来就好好享受!这重活你不能干,有男朋友就让男朋友干。”余老把碗重重磕在桌上。
“男朋友做饭也很累了,爷爷您也好好休息,洗碗就让我来吧,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做的。我先去了!”
余戚戚抢着夺过爷爷手里的碗,把几个盘子一兜,也不听余老说什么就飞奔似的走向厨房。
“诶!这孩子!”余老气急败坏道。
“我去帮她。”牧沉刚要站起,被余老叫住。
“你先坐下!”
牧沉静静看了余老几秒,问,“您有话对我说?”
又对上垂睨来的,让人生厌的眼神,余老没好气说,“别站着,先坐下。”
牧沉坐回了位置,手握着水壶顿了下,“您喝酒,还是茶?”
余老没想道他会这么说,愣了下,偷瞄了眼厨房里的人,戚戚还在水槽边洗碗。
“来点小酒吧,去柜子后面倒点茅台过来,别太多。”他心虚摸了摸鼻子。
这小子还挺会拿捏人的,我家囡囡要是被骗进去了怎么办?
胡乱想着,牧沉已经拐了回来,一盅酒里掺着点水倒给了他。
余老心满意足抿了口,慢悠悠开了口。
“其实我也没啥想说的,你们小年轻恋爱,既然两情相悦,我没拦的道理,我年轻的时候谈恋爱也轰轰烈烈的,那时候上高中还暗恋过隔壁班的女孩,我又是当老师的,思想也不算传统,没触到什么道德问题我一般都没问题,你们年纪相差大是大了点,但看你们没有多大代沟,相处还算自然,我也算是放了一点心。”
“但恋爱归恋爱,总得考虑点以后的事儿,我年纪很大了,以前还愁着万一我死了,囡囡一个人没人照顾怎么办,怕我这后半辈子都快过一半了,连囡囡的婚礼没参加,孙子没抱,就入土了。”
“所以你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吗?我知道你想和囡囡当下幸幸福福的就行了,我也同意你说的,毕竟以后的事儿谁说的清对吧,到现在就连我能活到多少岁都不知道呢!但我想看到我家囡囡稳下来,看着她风风光光嫁人,你们不可能一辈子谈恋爱,我还是想见你们修成正果,也想见见亲家。这件事你多少要留个心思。”
牧沉面上没什么表情,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朝余老杯沿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儿,他说,“首先…我想告诉您,我是因为喜欢戚戚,才和她谈恋爱,不是为了结婚生小孩,而和她恋爱。除了男女朋友的身份外,我们都有独立的自我,我不希望婚姻会成为束缚她的存在。我是导演,不会为了恋爱放弃我的电影事业,并且我已经做出了成就,新电影刚刚上映,最近几年我应该不会筹备新电影,会陪着戚戚一起成长。”
“而戚戚是演员,现在事业刚刚起步,以后会成为更加优秀的演员,会获得更多业界的称赞,戚戚的价值不是作为妻子或母亲的认可,而是来源于她作为演员的认可。她还很年轻,我也不想这些成为阻碍她事业的绊脚石。关于我父母的事情,我会在跟戚戚商讨结婚的时候带您去见他们,您不用思虑太多,我告诉过您,他们都很开明。”
“我还想很认真的告诉您,我没有要小孩的打算——”
“什么?”余老突然打断他,一脸茫然。
牧沉神色不变,对上他的目光,“她的体质不太好。又在影视行业,作息常常颠倒,饮食习惯也很差,有时候忙到吃不上饭,但请您放心,我会慢慢帮她改正这个习惯。所以我不会让她因为生小孩受罪,关于这一点,希望您谅解。”
余老怔怔看着一脸平静的男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
这个男人,好像比他想象中思虑地更加周到,这种做事分析的头头是道,做什么事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男人,到底为什么看上了囡囡?囡囡真的不是被他花言巧语给骗走的?
他一脸狐疑在男人脸上看一圈,只看到坦然。
他低声清清嗓子,“你别这么严肃看我,虽然我想看你们结婚,我只是年纪大了有点着急,但这些都不是必要的,就算囡囡以后不结婚,我也会想办法找个阿姨照顾她,她身体健康,快快乐乐就足够了…至于小孩子,有没有无所谓,邻居家的小孩儿整天吵吵闹闹的,看着就烦。”
牧沉从他脸上看出了什么,又给余老斟了一杯酒,“您若喜欢小孩,将来我跟戚戚领养一个。”
“…别废话了!去帮囡囡洗碗!”余老别扭接过酒,拐棍戳了戳男人的裤腿儿。
牧沉微微笑了下,敬他一杯,“还有…祝您长命百岁。”
-
饭后,余老还想看会儿体育比赛,余戚戚怕他看入迷了一夜不睡觉,就把遥控器没收了,赶着爷爷进屋逼他睡觉。
安顿完爷爷后,作为家里的东道主,又给牧沉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
牧沉抱臂倚在门边,对给他铺床的身影说,“我们有必要分房睡么?”
“你要是老实点我们就睡一起。”余戚戚找不到别的厚被子,就往薄被子上又盖了层厚毛毯。
“别铺了,我不会睡这儿的,我保证我很老实,一晚上都不碰你。”牧沉没什么情绪说。
余戚戚摆好枕头,走过他身边,没理他的话,“我先去洗澡了,我洗完告诉你。不许偷偷进我的房间。”
“……”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余戚戚围着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敲了敲她隔壁房间的门。
“我洗——”好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门“咔嚓”打开。
面前的人半裸,紧致有形的线条撑着宽肩窄腰的轮廓,循着呼吸有序起伏,他裤腰上的两根绳似乎解开了一半,松垮往下带,露出一点带字母的黑色边缘,再往上瞟,是紧实的腰腹。
……
“你怎么不穿衣服?”余戚戚半天愣愣憋出一句话。
“我在换衣服。”牧沉在她又粉又白的脸蛋儿上、唇上扫了一眼。
“…那你怎么不穿好衣服再开门?”
余戚戚突觉脸发热,后退一步,眼睛瞟向别处。
“怕你在外面等太着急。”牧沉余光溜进一览无余的光景,连着锁骨那片肌肤似乎是被揉搓过,泛着淡淡的红,有几滴水从锁骨处滑进下面的山谷里,泛着莹莹光泽。
他难耐滚了滚喉结,声音略哑,“我去洗澡。”
余戚戚见他手里拿了衣服,脚步很着急走进卫生间,她揉了揉发烫的脸颊,轻拍几下,逼自己回神。
回到房间换了套睡衣,打开了一点点窗子透点凉风,直直摔躺在床上,左右翻滚几下,又把脸埋在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