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探讨下去就发现组织内部大部分重要职位都被这哥俩儿纳入党羽了。”商陆说着说着,陷入了沉思。
他曾经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来着,反腐行动和扫黑除恶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如果说是薛家为了扫除家族外的势力的话,那这种行动早就该收敛收敛了,毕竟如今政坛七成以上都是薛派。可是如今看来,反腐行动还在继续,常家的人都还很安全,反而是很多薛派的人逐渐被踢出棋盘……
这就已经足够说明是薛家在内斗了。
“看来张航说的话很有可能就是真相,薛石川几十年来就在做一件事,就是把他哥哥的全部都变成他自己的。”商陆低声感慨,“如果说侯庆是薛石川的人,林叔是薛石然的人,那么林叔当初得罪的大人物很有可能就是薛石川。假如说之前的生化研究是薛石川的命令,那只能说明薛石川是真的狠,林叔肯定也察觉到了。”
惹怒了薛石川的森少木,是否因此而被开除党籍,是否又因此而背井离乡呢。
他本有机会远离政治,去过顺其自然的生活,但最后的最后选择回来面对,难道是正义感在作祟吗?
商陆突然想起林叔的回忆录里写道“青天见我时常在夜里辗转反侧,便对我说:回国,回我们应该在的地方”。
哪里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其实都是些毫无意义的执念罢了,被执念毁掉一生的人千千万万,似乎多几个也不值得感慨,但是一想到选择了执念的人竟然是薤白的亲生父亲,商陆就觉得心有不忍。
“要是我爸和林叔他们逃去名古屋之后再也不回来就好了。”薤白这个时候突然说,“打工赚点儿零钱,平时种地自给自足,那样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哈哈,轻度回归自然的那种生活吗,确实很好。”商陆笑着认同,然后略带担忧地问,“现在你知道侯庆他是……某种程度上逼着林叔他们走向绝路的人,你会恨吗?”
薤白眨了眨眼睛:“很难说,现在真的很难想象侯庆会做什么心狠手辣的事,他的演技真的太好了,我一点儿破绽都没看出来。所以,人是真的会自我欺骗吧,我没有亲眼看到侯庆呀薛石川他们做什么,这就导致我恨不起来。”
“这么一想,你以前也说过啊,恨这种情绪太极端了,你连那些直接伤害过你的人都不恨,那么这些间接的可能就更没感觉了。这也太强大了,真的。”商陆由衷佩服。
“强大什么啊,只能说是脑子缺根弦吧。”
“但是……你还记得我们在新年参加的那场晚宴吗?”
“肯定忘不了啊,惊魂一夜,当时听到枪声的时候我真以为要挂了。”薤白笑着说,“怎么了?”
“那次张航逼问杀手他们的雇主到底是谁,你还记得吗?”
“啊……稍微有点儿印象?是不是跟国防有关?”
“对,是国防的宋部长的保镖,萧继成中校。”商陆想起去年和萧继成见面时的场景,那时他刚被释放,萧继成送他和甄远峰离开国防大楼。只是释放两个无罪之人这种小事,为什么还要萧中校亲自上任呢。
商陆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他琢磨着自己能活到今天还真特么挺走运的。
“让我再感慨一句,你的记性是真的好。”薤白点点头,“所以……萧继成中校派人来做掉我们,其实也是宋部长想要除患的意思?”
“当时在场的人有常总有甄哥,我之前一直都想不通这一点,如果说宋部长是薛石川的人,那么薛石川要弄死甄哥吗?当时甄哥手里还有薛石川想要的项目啊。但如果宋部长是薛石然的人,那他会想要弄死常总吗?他们忌惮常家都已经到需要联手对外的程度了,害死了常总,那就意味着他们要长时间一起扛住常家的怒火。不过昨天张航说薛石川故意让前一任国防部长以为是薛石然下令做研究,那就意味着前任部长其实是薛石然的人,薛石川下了套来让薛石然亲自给部下免职,无非也就是因为自己心里有了合适的人选,来让自己的人上任。那么按照这个逻辑,宋部长就是薛石川的自己人。萧继成派来的杀手,那就是宋部长的安排,宋部长的命令,多半就是薛石川的想法。甄哥是薛石川选定的科学家,成为那天晚上的暗杀对象的可能性不高,常总又是个很麻烦的导火索,所以也不太可能是暗杀对象。那么剩下的人里,最有可能的就是张航。”
“这么一说的话,张总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跟薛石然关系不错的感觉……我原本还想说这个背景也太硬了。”
“那么如果说薛石川真的想要解决掉张航的话,那次失手之后,就会作罢了吗。”
“那次之后公共场所对携带武器这事儿管控得更严了,所以就算是有人有心想要再加害张总,也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吧?”薤白说完,愣了一下,“等会儿,我们为什么突然聊到这儿了?”
商陆转过头看着薤白的侧脸:“因为你说你没见过薛石川他们真的做什么,我就在想,前两天我跟你说张航的研发团队里有内鬼,已经告发了他们违章私建粒子加速器,很快就会有专案组来抓人。那么如果说那个专案组就是薛石川要求成立的,是薛石川要以正当的理由来处置张航的话,你会怎么想?”
下了高速之后,薤白很快就靠路边停车,转过头盯着商陆:“这是你的推测吗?”
“是推测,但大概率就是事实。”
“……”薤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们,我们能……我们能帮到他吗?”
“他说走一步看一步,所以现在还不好说。”
薤白茫然地看了看窗外,眼神都不知道该锁定哪里:“我好不容易才又遇到一个林叔和弦叔的朋友。”
虽然薤白不好意思说,但是在他心里,林叔和弦叔的朋友就几乎等同于他的家人了。
商陆观察着薤白的反应,片刻之后,他认输一样地低下头:“你真的完全不会恨啊,知道了这种事第一时间是想着要帮他,而不是怪罪于谁。”
“怪罪?怎么怪罪,对方站在高得离谱的位置上,我都不知道怪罪又能怎么样。恨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是自己不舒坦罢了。”
“说的也对。”
“商陆,我都有点儿想不明白了,权力对他们来说就这么重要吗,不惜把那么多人置于死地,也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吗?”
“我也不明白,但是从结果上来说,权力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切。”
薤白顿时深感无力:“那没有权力的我们,无论做什么不都像是想要绊倒大象的蚂蚁吗。”
“我们虽然没有权力,但是我们有力量。”商陆抬手轻轻戳了一下薤白的脑门,“知识就是力量。”
“你在这儿哄小孩儿呢?”
“我是认真的。”商陆笑了一声,“放心,事情不一定会发展得那么极端。我刚刚也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如果你亲眼看到了有人死于权力的游戏,你会不会心生恨意什么的。”
薤白在看到商陆的笑容之后,刚刚的慌张感逐渐消失,安心下来的他捏住商陆的手,但是有句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他想说他之所以不恨,是因为还有商陆在。但假如说,万一有天商陆出了事,薤白觉得自己八成会去恨全世界吧。
这句话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薤白不想给商陆任何这方面的压力,即便如今的商陆已经不会再惧怕压力了,薤白还是会在这方面斟酌。商陆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薤白觉得至少就不要让对方再过多担心自己了。
他们约好了回家之后绝不透露出任何一丝沉重的情绪,晚上跟父母和妹妹一起吃饭的时候气氛是其乐融融的,直到饭后,商博强把商陆单独叫去阳台,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红星二锅。
商陆忍不住吐槽:“你怎么总是从口袋里掏出这么上头的酒啊。”
“那人家老外不都是在怀里揣一罐伏特加吗,我们中国人就得揣一瓶二锅头。”
“什么谬论。”商陆趴在栏杆上吹着凉风,数着对面那栋楼有几户是亮着灯光的。
商博强笑着拧开盖子,硬是给商陆塞进手里,转手又拿出另外一瓶:“喝。”
“喝什么喝,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没有酒瘾可以吗……”
“我知道,但是有时候啊,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对我流露出一点儿人性。”
商陆咋舌叹气:“您是觉得我平时有多没人性?”
“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对小白以外的人都莫得感情。”
商陆嘬着牙花子,觉得父亲这话好像也没特别大的毛病,于是昂头喝了口酒,忍耐着食道里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你们最近遇到什么问题了?”商博强趁机问。
“什么问题?我俩挺好的啊。”
“我看你俩也是挺好的,我问的又不是感情问题。”商博强用酒瓶子撞了一下商陆的脑袋,“你俩啊,今天吃饭都心不在焉的。”
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商陆同学有些吃惊地看着父亲:“有吗?”
“你是我从你出生开始养到现在这么大的,你觉得你瞒得了我。”商博强笑了一声,“你从小就这样,越是有亏心事烦心事,就越表现得冷静,说话都没什么语气。”
商陆又喝了口酒,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影响,他心情再次复杂起来:“我们最近知道薤白的养父当初是为什么出事的了,还有他养父的一个好朋友。唉,不知道该怎么说。”
商博强没说话,只是在一旁喝着酒。
这种适当的沉默反而给了商陆情绪爆发的空间,他红着眼圈朝着父亲说:“我当初跟你说,我现在有了想要做的事情,我想要让薤白生活在一个很好很好的环境里,我想要改变很多很多的不公平。但是现在,我就觉得以前我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幼稚啊。你们都说,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可以,你们说因为我是天才,跟普通人不一样。但是啊,爸,在这个世界上,控制局面的人,都是天才。越往上走,天才越多,而且还是不同种类的。是他们造就了不公平,是他们毁了普通人美好的生活。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那薤白就跟我说,将来一定会遇到志同道合的人,这话是真的,我确实遇到了,但是我们也还没来得及形成一个多么牛逼的团体,然后就在这种刚起步的阶段,很快就要被那些成熟的团体打压下去了。
“我总是,总是反反复复质疑自己,反反复复质疑。那么执着真的有必要吗?就过普通的日子不好吗?伟大的理想重要吗?正义真的存在吗?现在我觉得,执着没有必要,普通的日子就很好,理想也没有用,正义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我懂了这些,太晚了,抽身的话,就要看着朋友去死。而且曾经那些用命为我们铺路的人,他们也都白死了。他们也都……”
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让商陆没力气再说下去,只能用烈酒压住那股被商博强带动起来的情绪。
商博强拍了拍商陆的肩膀:“我给你讲故事,在你小时候发生的事。”
商陆红着眼睛看他。
“你虽然是头胎啊,但是生你的时候我跟你妈没结婚的,当时也不太想要你,就没给你登记户口。后来就面临很多问题,上学的政策,人口普查什么的。那时候你弟也快出生了,如果都登在我名下,可能会被判超生,我当时真的特别发愁啊,就在想要不要把你送给福利院,然后由你爷爷领养之类的,或者托人找找关系,塞点儿钱通融一下之类的。”
商陆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讲这个故事是为啥?”
“你等着啊,我还没说完呢。”商博强笑了一声,然后继续说,“当时吧,就想碰个运气,去派出所问问这种超生要罚多少钱,社会影响大不大之类的。民警同志就跟我说,需要上缴社会抚养费,差不多是家庭年收入的十倍。好家伙,给我吓坏了,当时我哪有那么多钱,把两个肾卖了差不多能凑上。我就问啊,能不能巴结巴结,对吧,少交一点儿。”
话说到这儿,商博强露出怀念的表情:“要说运气也是真的好,不知道是你运气好还是我运气好,那天吧,正好赶上领导巡视,咱也不知道是什么领导,就知道民警同志都对那个人特别尊敬。那个领导看到我,就问我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就实话跟他说了,我跟他说了我的苦,说这孩子也不能真的不要,但是钱也真的拿不出来,这样下去根本活不了。
“结果那个领导,把我和一个民警叫道办公室,说,两个孩子都可以登记,钱的事就算他的,我不需要交。”
商陆逐渐瞪圆了眼:“还有这种好事!?”
“哈哈,可给我开心坏了,我就一个劲儿跟那个领导握手,看着特别年轻的一个人,但是很有那种领导范儿,受过高等教育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