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的袖子,“涛涛啊,你要有出息,要有出息。今后就算没了你爸,也要努力,就算是给妈妈争口气。我就只有你了,就只有你了。”
韩建涛握住母亲的手,“妈,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您说一声。我手上这枚戒指,不是侯家给的。”
“那是谁?”
“您见过,就是曾经在我家给您开过门的那个人,他叫甄远峰。”韩建涛心平气和地坦白,“我们交往很久了,不打算再瞒。”
薛筠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她抽回手,带着怒气吼了句:“你这个毛病怎么还是没改过来!快把戒指给摘下来,看着就恶心!”
“随便您怎么说。”韩建涛没有侥幸心理,他就猜到他的母亲会是这种反应,所以即便是觉得受伤,也是可以接受的程度,“现在您坐的是我的车,要是觉得无法接受,您可以立刻下车。今后节假日我依旧会去看您,您生我养我,我也不是没有良心,基本的孝道我还是会尽。如果您觉得没必要,看我就心烦,那么我们少来往就是了。”
他说完,贴心地给薛筠打开了车门。
“你就为了个男的,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管不顾了?你知不知道我生你费了多少心血,几乎就是我的半条命!”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那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男的。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我就和您直白地说了,从高中到如今,我从来没喜欢过女的,我也没办法,就是不行。我喜欢男人,这改不了。曾经被你们控制着,让我觉得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今后都必须要对周围的人说谎,去欺骗一个期待完整婚姻的小姑娘,去伤害其他的家庭。我从来没体会过一个完整的家庭是什么样,你们从来没把我当过人,好像我就是那个你们用来证明什么的牺牲品,如果没有遇到甄远峰,那我的一生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但是他,但是远峰他……”
韩建涛停顿了一阵,摸了摸戒指,坚定地继续道:“他说他做我的家人,今后我可以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对自己的家人都唯唯诺诺。妈,您说我们都没办法选择自己出生的家庭,至少今后、至少后半生的家庭,可以由我们自己来选吧。”
薛筠没有继续斥责,但看起来也没有消气,只是盯着韩建涛的双眼,最后一声不吭地下车离开。
韩建涛就感觉自己浑身紧绷的肌肉突然松弛,手脚都有些发抖,但他还是庆幸自己说出口了,并且出柜之后的第一件事他就给甄远峰打了电话。
“喂,我刚和我妈见了一面。”韩建涛揉着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脸颊,“我跟她说了咱俩的事。”
“哦。”甄远峰果然是没什么反应。
韩建涛突然大笑:“哈哈哈,哦?就一个哦?你不觉得开心吗,我终于有胆子跟家人出柜了。”
“我是觉得这事情也没什么必要,但如果你觉得这是一种很重要的形式的话,那恭喜你终于了了心结。”
“哈哈哈你牛!”韩建涛心情好了许多,“今晚……我去学校接你?”
“好。”
韩建涛笑着挂断电话,一边琢磨自己大概是这辈子都等不来自己能听得懂的甜言蜜语了,但这样好像也不错,这种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感觉,像是热恋期过去之后的平淡的温存。
反正自己也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已经无所谓了。
甄远峰在挂断电话之后看向旁边正在写论文的商陆:“出柜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吗?”
商陆敲键盘的手都没停:“重要啊,不然你们当自己是过家家?”
甄远峰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拨电话:“喂?爸,我这周末回去一趟,带着我未来的结婚对象。”
商陆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甄远峰,等到人挂了电话,才吐槽:“你没把你爸妈吓到?”
“为什么?”甄远峰不解地歪头。
“一点儿前奏都没有就直接带对象见父母什么的。”
“你当初有前奏吗?”
商陆稍作回忆:“嗯,我俩交往之前我就把他领家里去了。我一家子颜狗,都很喜欢他。”
甄远峰低头沉死了一下:“后来你们交往之后呢?”
“我弟比较抵触吧,别人还行,反正他们也不在乎这些。”商陆实话实说,“你爸妈在乎你将来结婚生子的事吗?”
“不清楚,没聊过这些。”甄远峰仔细一想,似乎已经有几年没去看过父母了,“我和他们也没什么联系。”
“那可真……过年也不回家?”
甄远峰摇了摇头:“回去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听不懂我说的话,我对他们说的也不怎么感兴趣。”
商陆保存好了文档之后,重新正视甄远峰:“甄哥其实起初也对韩建涛说的话不怎么感兴趣吧。”
“起初是指什么时候,我们高中的时候?”
“甄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韩建涛感兴趣的?”商陆换了种问法。
“蒲薤白做的毕业论文的课题,”甄远峰认真地回忆了一番,“爱情是不是可以靠培养,他打算以社会调研结果来写论文的吧。我们参加了那场社会实验,然后同居,然后按照规定一步一步拉近距离。”
“您可真是谈恋爱都特么得按照教科书来。”商陆扶额感慨,“虽然我好像也没资格说您什么吧。那具体是什么时间点呢?是住进他家的时候?看到他家里有你的东西的时候?他给你准备一日三餐的时候?”
“看到他等我的时候。”甄远峰说出让商陆意料之外的回答,“对,是看到他在等我的时候。”
“那不是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吗。”商陆眨了眨眼睛,“你俩的5月6号校门口的可乐之约。”
经商陆这么一提,甄远峰愣在原地,回忆起曾经看到韩建涛在雨中撑伞小心翼翼地护着可乐的样子。他想起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不规律的心跳,但后来误以为是感冒发烧导致的。
“是……这样吗。”甄远峰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顿时柔和下来,有些怀念又有些感慨的样子,像是多了不少人情味儿。“原来如此,可能就是这样吧。”
商陆也跟着露出微笑:“告诉韩建涛吧,他应该会很高兴。还有就是,既然您回忆起了什么时候开始对韩建涛感兴趣,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好好想想在那之前您为什么对韩建涛没有兴趣,那之后感兴趣的程度是怎么加深的,然后你就能把那种心情上的变化提取出来、复刻下来,运用到其他人身上。那么您的父母就不再是让您感到无趣的亲人,您的学生也不再是单纯的废物,您的领导、同事们也都不是只为了财富地位的傻逼。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感情,那些感情都是共通的。”
“你也是吗?”甄远峰问。
“我也是什么?”
“在和蒲薤白交往之后,开始明白了周围人的感情,你也是吗?”
“是也不是吧,我一直知道人都有感情,只是在认识薤白之前我不会去尊重别人罢了。”商陆点点头,“那些在曾经的我看来活与不活都不会影响大局的人,其实他们也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很努力。我们的能力不同,但努力的感觉是相同的。啊对了,这也是一种共情吧。”
甄远峰若有所思地看着商陆。
“从今以后,您也终于不会寂寞了。”商陆朝甄远峰扬起笑容。
这是甄远峰第一次看懂商陆的表情,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会给人一种很难形容的安心感。甄远峰回以微笑:“谢谢。”
“客气。”
“但是我也不会因此给你放宽松博士论文的标准的。”
“……您是什么魔鬼吧。”